第59章 他是他自己，不是別人
還是那個夢，迷霧重重。
熟悉的背影，在前面走著，他跟在後面。
勒尢法師跟他說，尋找夢中的那個人，這人就是。
要怎麼樣才能讓他停下來同自己說話呢？
這背影究竟是誰呢？
那個名字呼之欲出，他抿了抿嘴唇，還是在那個身影快要消失之前喚了出來：「宋揚！」
那個身影一頓，似是終於等到他一般回過了頭。
赫然就是他的臉，或者說，是原主宋揚的臉。
小王爺揚起明艷的笑容，緩緩開口：「你終於來啦。」
霎時間，濃霧退散，露出這個夢境原本的模樣。
草長鶯飛，花紅柳綠，春意盎然，生機勃勃。
他走到小王爺面前，看著這個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臉，表情複雜。
心底的疑問還是問了出來：「你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嗎？」
小王爺點點頭：「是啊，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你願意聽嗎？」
兩人坐下來，背對著背，分別望向碧藍如洗的天空，誰都沒有先開口，就這麼靜靜的坐著，彷彿風聲都不願意打擾兩人之間的沉默。
終於還是小王爺想開口打破這死一般的寂靜。
「張揚，對不起。」
他沒有動，抬起手放在眼前，看著從指縫間漏出來的陽光，笑著問道：「對不起我什麼？」
背後的人又再次沉默，好像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開口，兩人又默契的陷入了靜默。
遠處能聽見悅耳動聽的鳥叫聲，讓他想起了還在王府的兩隻鳥。
兩個小傢伙有時候鬧騰的要命，在房間里飛來飛去，拍打著翅膀，還發出響亮的叫聲；有時候卻乖巧安靜的不像話，只在架子上挨著眯眯眼，彷彿享受飯後安靜的小憩時光。
他又想起了他剛來這個地方沒多久，對喬引那種深入骨髓的懼怕，但是他又說不上來，對喬引好像也不只是懼怕，還有一些別的複雜的情愫，他也不太懂那是什麼。
只覺得喬引這人，笑面黑心，極其不好相處，而且一不小心，還很容易被這人算計。
他也不知道怎麼就跟喬引走到了那一步，兩人之間有那麼大那麼深的鴻溝還未填平，支撐兩個人的是一根岌岌可危的細線，他跟喬引能這麼久還不敞開天窗說亮話，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太膽怯了吧。
怕孤立無援，怕孤身一人，怕自己只是一顆棋子，怕自己滿腔愛意被潑上冷水，怕自己會失去活下去的希望。
身後的人終於再次開口：「我想要的太多了，所以總是不能如意。我想讓所有人都平安健康的活下去，可是我卻什麼都做不到。
我想讓母妃不要爭寵，可母妃卻被皇后的黨羽害死；我想讓那些兄弟姐妹不要叛亂爭鬥，可他們還是爭個你死我活；我想讓喬引放下執念完成夙願，可我卻總是令他失望；我想讓花子顯好好活下去，可他還是因為刺殺皇上被亂刀砍死。
我這一生，好像從未做對過什麼事情，但是我不想這樣，所以我等來了你，你是我命中注定的貴人，能夠拯救我荒誕不經的一生。」
他微微愣住，似是沒想到身後的人能說出這一番話，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他在那邊的世界里已經因為通宵熬夜猝死了，他現在還能坐在這裡，跟身後的人對話，他這條命，是宋揚給的。
「你說什麼呢？我明明什麼都做不了？」
小王爺搖搖頭，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跪坐下來，雙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眼睛平靜的望著他，一片荒涼。
讓他想到了勒尢的眼睛，也是死一般的沉寂無波，能將人吸進去，陷入萬劫不復。
「我也去找過勒尢法師，他指引我來找你的，而我找到了你，你也找到了我。」
「我……」
小王爺搖頭，示意他不用多說，站起身，雙手背在身後，看向遠處的天空，那裡有一塊漂浮的雲朵，形狀好像甜膩的棉花糖。
「這都是註定的，註定我一事無成，但是有貴人相助。」他轉過身眼睛看向宋揚。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你會幫助我完成我的期望，對吧？」
「我不是……」他想說出反駁的話，提醒面前的小王爺自己也是肉體凡胎，不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更不能隻手遮天。
「你記住，你就是宋揚，其他你誰都不是，我不是，別人更不會是。」小王爺眼含堅定，執著的重複，「你是宋揚，我不是，你是……」
他從夢中醒來，沒有前幾次夢醒后的難受和不適，他翻身下床，拿起茶壺倒了一杯水一飲而盡。
天色灰暗，還沒有完全天亮。
他昨天跟喬引鬧了許久，怕不是沒睡好，腦子出現幻覺了。
他怎麼好像夢見了原主，說他才是宋揚。
說什麼呢，他怎麼可能回事宋揚。
可他不是，又有誰是呢？
他呆愣了一瞬，又恢復如常。
沒有誰是誰，他是他自己，不是別人。
他開口喚來玉桃，玉桃推門進來，見他起身，連忙跑過來給他披上衣服。
「王爺怎麼這麼早就醒了？不再多睡一會嗎？」眼裡流露出來的擔心叫宋揚心頭一暖。
「本王沒事，丞相呢？」
「昨天晚上您睡著了以後，皇後派人來把丞相叫走了。」玉桃低聲回應。
皇后把人叫走了？
這裡是行宮，又不是皇宮，兩人這樣私底下見面不會被人說三道四呢？還是這麼晚的時候。
他皺眉，心裡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玉桃見他沒說話，端水進來服侍他洗漱。
今天早上還有朝會，他意外的沒有看見喬引，不知道人去了哪裡，竟然能連朝會都不參加。
下了朝會之後，他去喬引的住處尋人，竟然也沒有尋到，桂枝和桂欣也不見了蹤影。
問打掃的丫頭，也只說從昨天晚上就沒見丞相回來，以為在別的地方歇下了。
他帶著玉桃在行宮裡兩人去過的地方轉了半天，也不見蹤影，心裡的不安愈加難以忽視。
竟然沒人知道喬引去了哪裡，就連皇后喬輕竹的住處也是沒人在的。
喬引昨天被喬輕竹喚走之後去了哪裡，為什麼連喬輕竹也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