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國無新聞(上)
二十六歲的巴納姆·齊格林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搭乘專車回到家裡。
說是家,其實這座位於絲佩亞大道67號的喜樂四季酒店409室套房內,只有他一個人。
作為GTB的一名外派幹員,他對於公國給他安排的住處很滿意了,推開窗戶,大公的府邸,以及整個古蘭特公國的權力象徵——「蘇魯特宮」。
霜鍍人喜歡白色和藍色,把雙子宮塗成白色,而古蘭特公國自古以來就崇拜養育了他們的火山,因此把國家的行宮塗刷成熱情奔放的硃紅色。
實話說,不是巴納姆不愛自己的祖國,但紅色看起來就是比白色更大氣鮮艷,他很喜歡像這樣,每天工作完回家,推開陽台的落地窗,坐在椅子上,一邊吹著比霜鍍更加溫暖的輕風,一邊看著大公的衛隊換崗。
他這面窗戶對面的公寓里有個很善良的男人,留著大鬍子,皮膚慘白,顯然有外界地血統,巴納姆知道對方也喜歡看衛隊換崗,但是他記不住具體時間,每隔幾個小時,就要拿出來攝影機和望遠鏡觀察。
這個盛產咖啡與穀物的國度有著星球賦予的黃金土地,充足的地熱能讓他能夠享受到在霜鍍不曾奢望的溫泉、更高功率的人造太陽,以及可口的蔗糖。
明明都已經出差半年,只要往咖啡里丟一塊方糖,再等著酒店服務員把鱈魚、豬肉燜飯和沙拉送過來,他就已經不太想家了。
鐘錶時針如同利劍斬斷了六點以前的過去,他和往常一樣,做到陽台椅子上,開始觀看大公的警衛換崗。
只不過,他足足等了好一會兒,還沒有看到往日里高大威勐的警衛出頭。
「真是奇了怪了。」巴納姆疑惑地想到。
他看了一眼手錶的時間,確定沒有錯,於是開始玩個人終端,看看有什麼新聞。
「GTB峰會上,天環國外交代表再拋出有力證據,冥跡人道涉及反人類實驗一事很可能為真實,霜鍍發言人表示:不知此事……管他呢,大國之間互潑髒水都不是一天兩天了。」
「紅箭帝國再度加息,德比對嘉倫匯率跌破9.8,通貨膨脹持續,霜鍍或將採取嚴格的物價管理——瘋了吧,如果這個時候鎖死物價,工廠會直接停擺的。」
「正旭移民資格又提高了,今年僅僅發放10萬張綠卡……哎,更難了啊。」
作為名校的畢業生,巴納姆的志向卻很一般,由於父母早亡,沒有結婚,他只想賺夠錢,離開霜鍍這個鬼地方,去正旭那樣的高福利國家過日子。
沒人喜歡霜鍍,女人覺得那裡太恐怖了,自己如果生了兒子還會被歧視,男人更是苦澀不堪,連抱怨都沒機會。
其實想想看,古蘭特公國倒是也不錯,但畢竟是殖民地,人民素質良莠不齊,巴納姆希望自己的兒女以後還是能夠得到更好的教育資源,能不能出人頭地是次要的,最好是能夠有機會追逐自己嚮往的夢想。
那樣的話,最好還是能移民正旭了,安靜、舒適,沒有戰爭。
不過巴納姆發現,上述的條件,好像在古蘭特也有……
難道自己真要來殖民地定居不成?
實話說,巴納姆在這裡呆了半年了,對這裡的熱情的人民很有好感,他作為一個GTB的僱員,主要任務就是提供能源貸款。
面對古蘭特這種不缺能源的國家來說,業務其實也很清閑,沒事就在大街小巷轉悠。
日子久了,他對這邊多少也有些情感。
正當巴納姆思緒萬千之際,同事趙森安給他打來了電話。
「喂,是我。」
「喲,巴納姆,你是不是雙子星大學畢業的啊?」趙森安語氣輕佻,好奇地問道。
「是的,今年才畢業的,有什麼問題嗎?」巴納姆疑惑。
「是經管系嗎?」
「很顯然是。」巴納姆無語,學金融不來GTB工作,他還能去哪裡比這更好的?
「那就對了。」趙森安興奮地說道:「你們二年級有個女學生,叫李暉熙,知道吧?」
「有那麼一點印象,長相很秀麗,腰細腿長的,我們聯誼會上,朋友鼓勵我去邀請她跳舞,結果她嫌我窮人出身的,沒搭理我。」巴納姆隨口說道。
「你這叫有點印象?我看你是記恨上了吧!」趙森安調侃道。
「沒有的事情,我早就不在乎了,人得大度點。」巴納姆敷衍道,順便喝了一口咖啡。
「李暉熙犯事兒進去了。」
「好死!」巴納姆一拍桌子,立刻興奮地追問道:「犯了什麼事兒進去的?她還在讀二年級,難道參與經濟犯罪了?」
「確實有關係,巴納姆,你知道那個近期很火的那個「李澳茲模因」嗎?」
「我不看那種視頻。」巴納姆義正言辭地說道。
「你不看?那你是怎麼知道李澳茲的演講是在蛇清網站上發布的!」趙森安鄙夷地說道:「實話跟你說,我的一個法則三的朋友跟我說了——李暉熙就是李澳茲的親生姐姐,所以才把她抓起來,打算用她來威脅李澳茲投降。」
「這樣是不是太卑鄙了……」巴納姆皺眉:「拿犯罪分子的家屬當人質,本質上和犯罪分子沒有區別。」
「李澳茲可早就不是犯罪分子了,他殺了一百多個冥跡人道的員工,被外界地的人們吹捧為英雄。」趙森安調侃道:「這傢伙讓我們霜鍍人的名譽掃地,還給別的國家賣情報,活該他的家人被牽連。」
「我可沒說霜鍍就是對的。」巴納姆反駁道:「冥跡人道雖然有錯,但是李澳茲殺戮手無寸鐵的平民也是事實,霜鍍政府搞反人類的實驗,那更加是違背常理的。」
「總得有個人背鍋的,總之不能是我們吧。」趙森安笑了笑,隨後正經地說道:「要是霜鍍受到了國際制裁,說不定天環的武士會藉此機會對我們開戰,我打算把家人從霜鍍接過來。」
「接到古蘭特嗎?倒也不錯,這裡很安全。」
「是啊,我們這樣的普通人,還是老老實實往殖民地和鄉下跑吧,天環的軍人,殺起人來可不留情啊。」
趙森安憂愁地說道:
「我老婆還管著我的三張儲蓄卡,去年我們貸款了300萬德比,剛在雙子星市買了學區房,小娜好不容易上了小學,要是開戰了,導彈砸在我們的房子上,我要去哪兒哭去……」
「不會的,」巴納姆安慰他:「能突破霜鍍首都防空火力的,只有核彈,往好處想,你周圍的幾萬戶人都沒學區房了,不用擔心孩子內卷了。」
「你這話說的,快像是人說的話了。」
就在這時,巴納姆突然看到遠處的蘇魯特宮上空,似有八尺長的白布自空中飄落,就好像蝴蝶一樣飄逸自然。
布?
但當他定睛一看,卻發現好像不僅僅是一條白布,大量的飄逸白條在空中洋洋洒洒落下,直衝大公的府邸而來。
「巴納姆?」
「老趙,」巴納姆額頭沁出冷汗,他拿手抹了一下,低聲道:「你先讓你妻子在家裡呆著吧。」
「什麼?」
下一刻,那一條條白色的布條在臨近地面時瞬間變成一個個人形,身穿滑翔服的突擊者直接撞碎門窗玻璃,衝進大公府內。
砰!噠噠噠噠噠噠!
一時間,槍聲大作。爆炸聲此起彼伏,原本安逸的城區瞬間被打破,緊接著,警
察、軍隊的裝甲車開上街頭,巴納姆親眼看到對面公寓的門窗打開,那個平日里善良溫和的大鬍子男人扛起導彈發射器,對準地上的裝甲車,扣動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