羈絆

  白燭星，地下巢穴。

  三個月的清掃，已經把這邊的怪物殺得乾乾淨淨，人均阿爾法階的25名玩家，對付這些低生態位的弱小魔物已經遊刃有餘。

  幾個大公會的隊長留下來，思考怎麼改造哥布林巢穴。

  系統提示，這地方是可以找領主改造成副本，但那樣就會給信守村減宜居度，考慮到信守村那連寒舍都稱不上的田園農莊，幾人覺得還是有必要好好考慮一下，再做決定。

  「這些跟咱們沒關係，走吧走吧。」孜然粉大大咧咧地抓著焦糖蝸牛，往回走去。

  焦糖蝸牛的腦袋被直接攬到對方的懷裡，那柔軟溫暖的觸感，以及劇烈運動后，產生的氣味，讓他一瞬間忘記了這是個遊戲：

  「……你好歹是個女孩子，不能總這樣吧？多少，也得注意點吧。」

  「哎呀，小牛牛怎麼跟個娘們似的。」孜然粉撇撇嘴：「不就是抱了一下嘛，小心被當成沒女朋友的死宅。」

  「可我就是啊……我又沒有女朋友，天天宅在家裡打遊戲。」焦糖蝸牛嘟嚷著。

  「啊呀，沒想到還真戳到了，抱歉抱歉。」孜然粉拍了拍後者的肩膀。

  「你們倆感情挺好的啊，」加里敦收起來野炊工具，調侃了一句：「實在不行，我看你倆挺配的，這叫什麼來著？草食系男子配肉食系女子？」

  「哈啊？你那都是多少年前的版本了？早就不流行了。」孜然粉撇撇嘴：「再說了，咱們小牛牛現在也是高玩行列了——怎麼不開個直播？肯定有小妹妹喜歡你這種類型的。到時候隨便找個粉絲脫單，不就完事了嗎？」

  「放過我吧……」焦糖蝸牛嘆了一口氣。「我這種究極社恐，跟直播間那麼多人交流，一定會死的。」

  「幹嘛？有錢賺有妞泡，還不滿意啊。」孜然粉一攤手。

  「我現實中接觸的朋友本就不多，活了快二十年，能說得上話的異性也就三個不到吧。」

  焦糖蝸牛嘀咕著：

  「也就是你，我才比較放得開一些。」

  「哦喲？」孜然粉雙手抱胸，不滿地說道：「那你這意思是，把我當純爺們兒看咯。」

  「沒有啦。」焦糖蝸牛隨意地說道：「你跟別的女孩子不太一樣，或者說是——孜然粉小姐你很特別。」

  「我很，特別？」

  「說話直率，心裡有什麼都不藏著，愛憎分明的，沒有人會討厭這樣的女孩子的。」

  「……那你呢？」

  「我也一樣。」

  孜然粉目光閃爍，側過頭去，她將雙手墊在後腦，裝作漫不經心的模樣說道：

  「……也不是什麼話，我都會直率說出來的。」

  「啊？」焦糖蝸牛茫然。

  「有人是木頭，但我不說是誰。」加里敦啃著自己炸的薯條，悄悄後退了幾步，遠離了散發著令單身狗不快二人中心。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焦糖蝸牛摸了摸腦袋。

  一邊是側過頭，突然故作神秘的女哥們兒。

  一邊是開始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坑廚子。

  現在是什麼情況？發生什麼事了？

  好在，他的疑惑沒有持續多久，焦糖蝸牛目光向前眺望：林地里正緩緩走出一個背著籮筐的灰白頭髮女人，正是營地的嚮導NPC，『織娘』亞雯。

  「嗯，該去把之前幾個任務結算了。」

  焦糖蝸牛想都沒想，直接朝著亞雯走了過去。

  「嗨呀，我正吃瓜呢！」加里敦哀嚎一聲，直跺腳：「焦糖蝸牛！我恨你像塊木頭！」

  「噗嗤。」

  旁邊的孜然粉輕笑一聲，隨後聳聳肩，什麼也沒說，一副於己無關模樣，直接跟了上去。

  她走上前，正好看到焦糖蝸牛從背包里拿出一些收集的材料：

  「你好，亞雯，我要提交任務——」

  「我沒心情。」

  話音未落，亞雯冷冷打斷道：

  「自己放我屋裡吧。」

  「嘖……」

  焦糖蝸牛眼角抽了抽。一旁的孜然粉走上前，取出一個小包，送到亞雯面前：

  「織娘~我想提交一下之前的任務。」

  焦糖蝸牛趕緊湊到孜然粉耳邊：『沒用的，這女NPC現在沒心情——』

  「好呀。」

  亞雯抬起頭，露出溫柔的笑容：

  「這些花朵正是我需要的染料，你還特意用包裹裝起來了，做的好。」

  「啊？沒有啦，那個包包是你當時交給我的……」

  「是嗎？那謝謝你物歸原主了。」亞雯說著，從懷裡掏出錢包，抽出幾張大面額的狄娜，放到孜然粉手裡：「這些是獎勵，不夠花隨時來找我。」

  孜然粉轉過頭，奇怪地看向焦糖蝸牛：

  「小牛牛，怎麼辦？我跟亞雯的好感度，都漲到了520（尊敬）了……」

  焦糖蝸牛這下終於忍不住了，他看向亞雯，但由於社恐，他還是選擇默默開啟了偽裝模式，徵召角色『佐賀啟』的人格上線。

  「呼……」

  稍微醞釀了一下，他立刻沒好氣地道：「亞雯小姐，您這樣做，實在是有點過分了吧？」

  「有嗎？」亞雯甚至懶得看向焦糖蝸牛，依舊看著孜然粉。

  「這不都很明顯了嗎？都是來交任務的，為什麼只給她不給我提交？我們也都是從蔚藍星出來的吧？不至於到了外星球，還要搞歧視吧？」

  對於焦糖蝸牛的質疑，亞雯壓根不予回復。

  「說起來，為什麼亞雯小姐對我這麼好啊？」孜然粉也好奇地問道。

  「啊，說起來，你可能不太相信。」亞雯微微臉紅，她注視著孜然粉的臉頰，輕聲道：「我曾經有一個妹妹，叫做戴思佳，你和她的臉型長得很像……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覺得：思佳要是長大的話，應該就是這個樣子了吧？」

  她說完，又沉默了一陣。隨後搖搖頭，歉意地說道：

  「對不起，這種說法也太奇怪了，對吧？請不要在意這些。你是叫……」

  「淺草伢子，」孜然粉說道：「叫我孜然也可以哦。」

  「孜然……」亞雯啞然：「你們降臨者真喜歡吃呢。」

  【好感度增加】

  這麼高好感度，說不定可以解鎖任務誒？

  「哦對，說起來，我們之前在哥布林洞穴里，發現了一座被廢棄的實驗室。」孜然粉突然想起什麼，私聊讓焦糖蝸牛掏出來之前的發現。

  「實驗室？」亞雯迷惑。

  「在裡面，我們找到了這個東西。」焦糖蝸牛把《龍歿兵器設計圖手稿》交給對方。

  亞雯剛剛接過，就聽到孜然粉說道：

  「實驗室的主人是【隱秘社會】的【醫生】，這份手稿，似乎也是他用來對抗某種敵人的工具。」

  「——隱秘？！」

  亞雯呆在原地，彷彿遭受到雷擊一般，瞳孔劇烈地收縮。

  怎麼會是隱秘……

  當初【尋險聖女】薇爾利亞的話語，重新在耳邊迴響起來

  「這顆星球，已經有【社會】的公民滲透進來了。敘事級文明也在不斷地關注這裡的情況。早晚有天，你會被發現。」

  「被蓋婭的人發現，他們會將把你的意志併入以太，在那種環境下，你根本無法抵抗，立刻就會屈服於【社會】。」

  不。

  藏了這麼久，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跟著李澳茲先生一起呆在這裡。安逸了這麼久，還沒有真正意義上走到一起……就要被找到嗎？

  自己就逃不出，隱秘社會的魔爪嗎？

  「不要……」

  亞雯低語。

  「就是說，我們猜測，這個【醫生】應該是背叛了【隱秘社會】，他所做的研究中，有一個叫帝亞蘭的小女孩，似乎就是專門用來對付【隱秘社會】的兵器……」

  「兵器？」

  亞雯抬起頭，蛛網的雙瞳看向二人，語氣激動：

  「你說，有專門對付隱秘的武器？」

  兩人面面相覷。

  「呃，應該是吧？」

  「織娘，你可以看看設計稿的內容……」

  亞雯難以平復她的心情，翻開手中的設計稿，越是閱讀，她的心情越是激動，心臟怦怦亂跳。

  「呵呵、呵呵呵……」

  風兒撩開她的兜帽，兩名玩家第一次看到織娘的真容：

  她的嘴角裂開，額頭上浮現起額外六隻複眼，牙齒間分泌起令人惶恐的腐蝕黏液，渾身的肌膚呈現出水紋一般的碎裂感。

  「李澳茲先生……」

  亞雯握緊手稿，目光充滿了瘋狂，她的聲音如同幽谷回聲，發出清靈而詭秘的呢喃：

  「我，看到了希望。」

  …………………………

  手稿隨風翻頁，陽光聚焦在一行文字上：

  「………雖然不能稱得上是百分百的成功率，但帝亞蘭目前的強度，已經可以完全吸收目標百分之七十的以太之血，對於【隱秘社會】的公民來說，只要被帝亞蘭吸收兩次，就會徹底退化為凡人。」

  「我本認為這是一次偉大的勝利，但情況並不容樂觀，大量的實驗個體，在失去以太之血后沒多久，身體呈現出透明化，徹底消失掉。」

  「到了那時，我才知道，一旦踏入社會，屬於個人的一切，原來早就消失了，可我還是願意相信帝亞蘭。畢竟，她現在才只有14歲。」

  「假以時日，她一定會成為星淵的救世主，成為像利奧茲那樣存在的，帝亞蘭（法利西亞語：代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