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不後退

  噗咚。

  李澳茲單膝跪地，身上的皮膚開裂，肌肉痙攣，血管上蔓延出紅黑色的紋路。

  「再這樣下去，要基因過載了……」

  本來就不是完全體的澤塔階，但卻用著澤塔階的力量，連續四個序列奧能——基因扛不住是完全不出意外的事情。

  「利奧茲！」

  詹妮亞趕緊跑過來，她抬起手攙扶，手卻直接從李澳茲身上穿過。

  「……唉呀！」

  詹妮亞咬著下嘴唇，目光暗恨自責：

  「我……再給我一些材料，讓我恢復到當初的力量就好了……」

  「這不怪你，詹妮亞。」

  李澳茲喘了好幾口氣，瞳孔幾度擴散又消失掉，他不得不把身上的奧能全部關停，咬著牙，艱難站了起來，回頭看了一眼被壓平碾碎的庫侖·扭矩。

  「……利奧茲，快跑吧！」

  詹妮亞再一次懇求道：

  「當初李德維登斯逃了，你又不是歐米伽階的強者，你不是神靈，你不是這顆星球的居民——我們走吧，大不了，我們回頭再報仇就是了！」

  「不。」

  李澳茲語氣堅決：

  「絕對不能走，現在能夠解決這個問題的人，只有我。」

  如果他在這裡一走，如今積累的一切都要付之東流，玩家們也會被迫回到蔚藍星。

  那麼，一切就白費了。

  除了這些，還有那些信守村中收留來的難民，還有尼基塔一家。

  他們才剛剛開始生活，不能就讓他們繼續顛沛流離了。

  「我不會走，也不該走。」

  李澳茲直立起腰桿，渾身的肌肉劇烈抽搐，每一個細胞都在違背他的意志，它們歡呼雀躍，它們肆意穿梭，毫無徵兆地分裂和聚合，讓李澳茲的體內生態亂成了一團糟。

  【警告：基因負荷即將過載，建議停止使用奧能……】

  他實在沒有能力去徹底撲殺澤塔階的議員了。

  李澳茲顫顫巍巍地向前爬行，發了個任務，讓幾個玩家過來接住自己。不一會兒，幾個殖裝尖兵就跑了過來，護送他離開。

  囑咐把洞口炸掉后，李澳茲完全癱在了擔架上，被玩家們送到隱蔽的地方。

  到了地方，幾個玩家趕緊脫掉殖裝，一個個如同蛻皮的蜥蜴一樣趴在地上，叫喚連天的。

  「淦他懶覺！對方人太多了，我們得歇歇。」

  龍地城一屁股坐地上，旁邊的【醫生】飛快地清除掉他胸口的破片，防止因為後續的感染死亡，浪費復活機會。

  「割草也能割累啊，那你的素質是有點差，我現在每天玩《星淵》都能賺150點券，每個月差不多5000點券的收入，也就是現實生活中每個月5000信用點的收入水平，換算過來最少也30000塊，雖然我只有24歲，但是已經超越了炎夏絕大多數人(包括你)的水平，這便是《星淵》給我的驕傲的資本。」西歐西倒是狀態很好，「學學我，我可以同時肝五個二次元手游活動，四捨五入，我已經早早實現了人生巔峰。」

  「你開玩笑嗎？哪有耕壞的地？只有累死的牛！」戰錘佬當場趴窩，表示不能理解肝帝，百無聊賴地四下打量一番，好奇地問道：

  「說起來牛——焦糖蝸牛怎麼還沒來？他不是李澳茲好感度450的終極單推人嗎？這次主線任務都跑到第二環了，還沒看到他人影。」

  「他們在路上了，由於沒有穿戴殖裝設備，起碼要再等四個小時。」

  「到底是去做什麼任務了啊，明明這事兒還是他們把人叫過來的。」

  一批批玩家撤離過來，布置好臨時復活點，開始整頓，很快就有人注意到李澳茲的狀態。

  「卧槽，我老婆的頭又沒了！」

  「別急，這是【主宰】系道途的二轉職業【迴響者】特色，他們就沒有頭的。」

  「這麼爽嗎？那豈不是可以不怕被狙擊手爆頭了？！」

  「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收起你的想法！我們這是全年齡治癒系遊戲！」

  李澳茲渾身發抖，皮膚上紅黑色的紋路肆意蔓延。旁人給他拿來水和食物，他二話不說，召喚出來本體的腦袋，全部一掃而空，猛烈地灌下一桶啤酒後，他收起本體頭部，睏倦地說道：

  「我需要休息，你們小心點。」

  玩家們面面相覷，龍地城上前試探性地問道：

  「要多久啊？」

  「起碼要三個小時。」李澳茲看了一眼面板：「我的奧能太強大了，但身體卻跟不上了……序列奧能對基因的負荷，或者說，作為權柄，對靈魂和存在的影響太強了。恐怕一直到歐米伽階才會消除掉。」

  在層淵階段身負四個序列奧能，對於玩家還是NPC來說，確實有億點太多了。

  三個小時……

  「這應該不是什麼問題。」

  龍地城問了一圈布置陣地的玩家，他從蔚藍星的【靈媒】手中得到了一件道具，可以在周圍放了很多靈體單位偵察。

  【機界社會】一旦發現，他們能很快轉移走。

  「我們差不多可以……堅持一個多小時吧？」

  這回答有點過於樂觀了，實際上如果沒有李澳茲幫忙吸引火力，他們這些德爾塔階的殖裝尖兵，很快就會被定點狙殺掉。

  李澳茲當然也知道如此，他看了一眼參加任務的成員名單，心底一沉。

  焦糖蝸牛、夜仗劍、孜然粉、宇天囂、加里敦——這幾個人還沒有抵達奧斯特羅山。

  靠著20個人想撐一個小時或者三個小時，那實在是有點過於樂觀了。

  但李澳茲確實沒辦法了。

  眼下的環境不支持他搖人，白燭星的大人物對於【機界社會】的入侵也沒有一點認識，就算他好幾次撐不住，釋放出引力波迴響——但消息也依舊石沉大海。

  【如果說殘月背後是夜蝶聯邦，那夜蝶佬中，肯定也有卡帕階的強者，也只有這種可能，才會封鎖我的迴響。】

  為了贏下戰爭，不惜勾結【社會】，這行為確實有夠罕見，但只要不被發現，想怎麼說也無所謂。

  「接下來，靠你們了。」

  李澳茲聲音沙啞，殖裝瞬間離線關機，讓其能夠以最高效率完成自我修復，儘早恢復正常。

  就在李澳茲宕機的一瞬間，天空中突然撕裂開一道觸目驚心的裂隙。

  「快看天空，那是什麼！？」

  齒輪轉動交錯，宛若精密的發條機械一般組成的圓環大門從裂隙中緩緩突出，雖然趨勢無比緩慢，但距離完全降臨，估計也不會有太久時間。

  玩家們一臉茫然地抬起頭看著空中的奇景，突然間，他們的系統界面上彈出消息：

  【[機界社會]瑪什革岡——即將降臨於此星球。】

  【特別提示：若玩家角色死於[社會]的吞噬，將直接清除當前角色，迄今為止所獲得的職業、等級、技能與物品全部清零。】

  【「卑微的碳塊，前來歌頌鋼鐵的魂魄！」——瑪什革岡。】

  【你聆聽了瑪什革岡的低語——進行一次[世界觀]檢定，若檢定結果為唯心主義，則將永久性扣除20%當前最大[意志]屬性。】

  【「你們的文明把你們當作勞動力和牲畜——加入【社會】吧！我將給你們帶來真正的解放！你們將成為高貴的社會公民，再無需奮鬥和努力，不需要擔心自己的成果被他人所霸佔！」】

  【「來吧，孩子們，是時候棄暗投明了！選擇你為之效力的時刻到了！」】

  所有玩家頓時心臟一抽，一股沉悶的血氣上涌的感覺浮上心頭。

  「咳咳……」

  一名玩家感到心血來潮的悸動，他的雙眼亮起紫色的光芒，下意識地喃喃低語著：

  「瑪什革岡，這頭臃腫的蛆蟲怎麼還活著……」

  「喂，阿雷，你沒事吧？」

  旁邊的玩家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即便被橫了一眼：

  「凡物，我可不是——啊，我剛剛有點走神，不好意思。」

  玩家們心頭堵塞的感覺持續了好一會兒，這才安定下來，得益於白燭星的玩家中根本沒有【靈媒】，周圍人中沒有《唯心主義》傾向的世界觀。

  「這就是【機界社會】嗎……原來【社會】是這麼可怕的敵人！說幾句話，我們就要被強制進行檢定。」

  「如果死在【社會】的吞噬中，或者被腐化墮落為公民。我們的角色等級直接清零，物品永遠丟失——我靠，策劃瘋了吧！」

  「劇情殺！這肯定是劇情殺，官方看不下去我們在外星球大殺四方，要動用劇情來制裁我們了！」

  「狗KP——咳咳，不是，狗策劃！奇巧網路，我要你的命！」

  玩家們頓時罵成一團。

  他們這批職業玩家，可不像普通玩家，手裡的賬號都是公會或者俱樂部負責管理的，很多人的角色專長、技能，是公會派人挨個刷的，很不容易。

  要是角色被毀掉，什麼都找不回來，那到時候的成本，可得落到每個人身上。

  「要不要趕緊登出？」

  「沒用，我們的復活點設置在白燭星，現在這點時間完全沒機會轉移了，白燭星被吞噬，我們的角色重新復活也是在【機界社會】體內，也跟著完蛋。」

  「真沒得選了嗎？」

  「我們這個情況，就算現在離開白燭星，也無法在宇宙中立足，只有阿爾法階的我們，在宇宙中就跟螻蟻一樣脆弱，全靠李澳茲庇護才能走到這一步。」

  「沒有餘地可言了……」

  二十名玩家商量一番后，龍地城總結了討論的內容，最終作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了，現在登出是死，拚死戰鬥堅持到李澳茲蘇醒，還有一線生機。」

  他看向眾人，沉聲道：

  「開直播。」

  「這是我們炎夏區，不，是整個《星淵》遊戲中，第一次遇到【社會】敵人，毫無疑問，這是專門克制我們玩家的怪物。」

  「雖然我們有可能會在這場戰鬥中失去所有，但是反正都要寄了，不如留下來一點遺產給後來者，回頭等級升上來了多乾死幾個【社會】，算是給我們報仇了。」

  「說白了，我們其實也就是阿爾法階，在宇宙中也就是哥布林、大老鼠那種生態位。」

  「所以……」

  也許是作為【桌游社】的會長，他的職業病一下子犯了起來，當即振臂一呼，帶入到角色中：

  「讓這些該死的【社會】怪物，看看我們這些蔚藍星出身的骨氣！」

  「就算我們只是一群阿爾法階的宇宙老鼠，面對瑪什革岡的尖牙利齒，也要臨死前咬它一口，啃下它一塊肉！」

  「為了這浩瀚的星淵，我們死戰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