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葬
「這裡堆積了如此多的石棺，看來是虛空入侵前人們的習俗。」
波蓮娜饒有興緻地繞著下沉噴泉四處走動起來，這裡碰碰，那裡摸摸，玩得不亦樂乎。
「我們去四處看看。」都林說道。
「我跟都林一起。」納爾塔隨即也跟了上去。
幾個人分頭逛了逛，驚喜發現不少。
除了殉葬的墓群，這裡還有不少生活的區域，餐廳、寢具、獨立衛浴，一應俱全，甚至他們還看到了完善的下水道。
「虛空入侵后，世界變化的太快了，科技每天都在更新，從投石索到自動步槍，只過了僅僅九個月，但我們的文化和社會制度，卻並沒有真正跟上，與科技匹配起來。」
她說著，伸手撫摸起一根刻畫著各種文字信息的石柱，驚訝地說道：
「你們快看！這上面的符號文字，和龍衛星現在的語言幾乎沒有區別。」
「畢竟虛空入侵的時間，才100年不到咧。」加斯林湊上前，「讓我看看上面都寫了什麼……」
他挪過來提燈，借著虛空能的燈光，辨識出上面的文字：
「……艾比西斯特王朝189年，天降紫雨，怪相頻出，異獸橫行。艾比西斯特王——杜斯頓三世，命令大祭司穆斯塔·汗多拉設壇，犧牲祭品十萬，向天神求助。」
「然，天象異動，驟雨降下，王朝毀於一旦。」
「艾比西斯特三世攜婦幼、忠臣入地窟，預備蟄伏百年而出，然暴雨淋漓不絕，地窟沖毀……」
旁人立刻打斷道：
「人話就是說，這裡就是被質雨沖刷過的，沒有一點虛空痕迹殘留了吧。」
「某個不知名的小國王，試圖用活人獻祭，請求得到上天幫助，以對抗虛空，結果反而被質雨摧毀，真是諷刺。」
加斯林譏諷了一句：
「不過往好處想，這裡應該也沒有一點虛空的殘留了。」
「你們看，這裡還有很多生活起居的痕迹，說明他們在開挖陵墓前，至少維持一個國家運行很久了。」
波蓮娜指了指下沉的墓群噴泉四周，興奮地說道：
「既然他們基本上被質雨摧毀了，那他們肯定殘留了很多財寶！」
她朝眾人說道：
「還等什麼，快動手吧？」
然而她話音剛落，卻發現所有人都紋絲不動。每個人都端著平靜的目光，打量著她——著重是打量她的腰包。
裝著菁萃愛力傑的腰包。
波蓮娜察覺到眾人的異樣，臉上擠出笑容，打趣道：
「大家……怎麼都不動呢？」
她張開胳膊，望了望四周，鼓勵道：
「你們看，這裡這麼大，足有我們鎮子的幾十倍，肯定有很多艾比西斯特王朝的遺迹和寶物，他們要維持政權，肯定需要財富，質雨又堵著他們，這些東西肯定都留在地下，只要找到了，都是你們的啊……」
然而人們並未有所動搖。
波蓮娜的語氣越來越慌，她不自覺地朝後方退了幾步，建議聽起來，都像是請求：
「大家，快點去找寶藏吧……」
「您可真會說笑呢，大小姐。」
一個高大的男生呵呵笑道：
「您才是寶藏啊。」
「……什麼？」
「是啊——明明身懷菁萃愛力傑，卻一直深藏不露。真有你的呢！」
一名少女幽幽地從陰影里走出來，從隨身的包裹里取出剪刀，心平氣和地說道：
「本以為你就是鄉賢家的大小姐，沒想到還有這種好東西。」
「你們，你們在說什麼啊……」
波蓮娜目光愕然，連忙看向自己關係不錯的朋友：
「加斯林，你為什麼……什麼都不說？愛力傑而已，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抱歉啊，波蓮娜大小姐。」
加斯林微微一笑，灰色的眼睛中亮起金色光圈：
「菁萃愛力傑，還真的很重要。」
「怎麼會——」
波蓮娜臉色煞白，她乾巴巴說道：
「我們可是朋友——」
「朋友？誰跟你是朋友了，要不是長得漂亮，跟著你玩有面子，誰想跟你在一起。」
「朋友？你的媽媽沒教過你一個道理嗎？花兒因甜蜜與香粉引來蜂群蝴蝶，蜂群蝴蝶也必然因花兒枯萎而散去。」
雙胞胎姐妹一唱一和地說道：
「你的價值已經結束了，波蓮娜小姐。」
波蓮娜瞳孔震顫，立刻轉身逃跑，迎面卻被兩個男生攔住。
正是之前被她親手救下的納爾塔，以及他的好朋友都林。
她抬起頭，連忙說道：「都林、納爾塔！你們說好會報答我——」
納爾塔目光微微猶豫，而都林卻坦然地笑道：
「當然，波蓮娜。」
波蓮娜一喜，下一刻，都林立刻讓開身位：
「看在你救了納爾塔的份兒上——我不會立刻抓你。」
「……什麼？」
波蓮娜目光一凝，怔怔望著不久前還信誓旦旦說要報答她的都林，這個高大成熟的男孩，此刻正滿臉微笑，絲毫不以自己的發言為恥。
「你有十分鐘。我會幫你說服一下大家。」
波蓮娜握緊拳頭，急促說道：
「都林，你不能這樣，我們是朋友。」
「對啊，我們當然是朋友。但交朋友，本來就是為了開心才聚在一起的——現在，背叛明顯能讓我們所有人更開心。」
都林聳聳肩：
「不能怪我們哦，實在是跟一條備用的命相比，什麼寶藏都比不過啊。」
波蓮娜只覺得荒謬：
「……這算什麼？對你而言，友情就是那麼廉價的東西嗎？！」
都林一攤手：
「虛空年代了，姑娘。什麼都是虛的，只有此刻的快樂才是真實的。好吧，現在開始計時——9分59秒、58秒……」
波蓮娜眼眶一紅：
「都林，你這叛徒，白眼狼——」
「9分55秒。」都林開始倒數：「你可以繼續發脾氣，不過發脾氣的時候，我可不會停止計數——或者，你能說服背後那群人？」
波蓮娜嬌軀一顫，餘光掃過背後，那些駭於都林體型，而遲遲不敢動手，又目光冰冷的少年少女們。
模樣俊美無暇的加斯林解開領口，便於呼吸和奔跑，他鋯石一般的灰色雙眼中亮起金色光圈，周圍的光線彷彿一下子變得扭曲起來。
雙胞胎姐妹傑西、麗西背對背緊靠，姐姐的影子被拉的極長，妹妹的身軀則被提燈灑下的光芒籠罩，彷彿惡魔和天使一般。
隊伍里高大的男生西波斯微微低下頭，自然垂下的掌心微微發藍。
還有兩個沉默的少女似乎又遁入了黑暗中，不知所蹤。
——背叛。
波蓮娜徹底明白了情況。
他們從來，就不是因為喜歡自己，而願意跟自己一起玩耍，只是因為她家境殷實、長相不錯才吸引過來。
因利益匯聚成的沙丘，最終會因為更大的利益而被壓垮。
都林雙眼猩紅，悠然說道：
「9分32秒——」
啪！
波蓮娜拔步跳起，瞬間掠過他的身側，都林莞爾一笑，望著大小姐落荒而逃，沖入遺迹群落之間的身形，晃了晃脖子，悠悠倒數著：
「9分30……3、2、1！」
鐺！
鐵匠一鎚子砸在鑄造好的鋼坯上，滿意地點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