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千年

  「該死的，這打的，不是什麼戰利品收穫都沒有嘛！」

  吉奧·賊鷗抱怨著。

  雖然行動效率比想象中的更高，但祂總覺得有些奇怪。

  王國議會的騎士們，殘餘部隊至少還有幾萬人，而現在連影子都沒瞅見。

  帝國的軍人們興沖沖地登上岸邊，搭乘馬匹和車輛，向著城市進發，當他們掠過一個個聚集點時，空蕩無人的村鎮卻讓他們感到措手不及。

  「團長，這裡好像沒有人啊。」

  「糧食、井水都好好的，檢查過了，沒有毒性。」

  「不是堅壁清野的戰略，就連一隻田鼠都看不到。」

  起初人們還以為是村民放棄了抵抗，逃亡進了城鎮，於是開拔大軍，攻入大城市。

  但面對依舊空蕩無人，只留下一片死寂的街道，帝國的軍人們徹底懵了。

  他們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好像一拳打出去，砸在了棉花上，力量完全被吸收，此刻又不知道該怎麼做。

  尤其是他們的最上層，吉奧·賊鷗面對此情此景，也感到一陣荒謬。

  但常年征戰培養出的本能，讓祂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吉奧·賊鷗走過城市街道，仔細地感受著四周的環境。很快祂就得出來跟利奧茲一樣的結論：

  「生命滅絕了……」

  吉奧·賊鷗沉吟，祂也摸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只好任由手下人先接管城鎮。

  帝國的士兵們在迷惑和興奮中接管了城市的設施，但在教會的嚴格要求下，他們沒有動平民的財產，只是打開了地方領主的儲藏，判斷沒有毒性后，大肆享受了起來。

  足足一天過去，也沒有任何問題。

  吉奧·賊鷗都忍不住懷疑起來自己：

  「難道是我神經過敏了嗎？」

  說起來，利奧茲那傢伙也沒有回復，到底是在哪裡？

  吉奧·賊鷗越想越奇怪，從登陸作戰開始以後，不論是突兀自殺的梅麗莎，還是空曠的城鎮，或者消失不見的利奧茲，這一切變得極為詭異。

  而更為頭痛的是，即便連這最後的陸地也搜索了一遍，祂也沒有找到『種子』的下落。

  搞半天，祂們兩個風風火火搞了個教會，陪著凡人搞了一出起義建國過家家，除了幫助本地人統一了帝國，祂此行目的根本沒有達到。

  簡直就是扶貧……

  吉奧·賊鷗的警惕心很足，祂坐鎮海蘭珠行省整整五天，不漏聽任何信息，但就是沒有一點變化。

  虛空的侵蝕都彷彿停滯下來了。

  整個龍衛星如同掉進琥珀一般，徹底陷入凝滯，似乎過上幾百萬年也不會變化。

  第六天，吉奧·賊鷗依舊坐鎮海蘭珠行省，整整一天，風輕雲淡，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祂坐在神觀的主位，靜心養神，這對於【毀滅】系道途的神靈來說，可以理解為是凡人的睡覺休眠，可以加速身體組織的修復，保養瓷質肌膚，讓其更具備抗腐蝕和輻射效果。

  吉奧·賊鷗姑且算是個愛美的神，對於自己的瓷質身軀還是用心保養的。

  一輪養神結束，吉奧·賊鷗從地上站立起來，抬頭望向天邊，皓白的太陽仍懸挂天邊。

  『又過了一天啊。我的時間可不多了。』

  吉奧·賊鷗有些無奈，祂站起身，移步到門外，準備繼續搜查種子的消息。

  但隨後，祂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當祂推開宮殿的大門——展現在他面前的，是一片繁華昌盛的科技大都市！

  霓虹燈閃爍，飛艇穿梭，磁懸浮的鐵道繞城環行，網紅端著自拍桿漫步走過街道，穿著火辣大膽，完全不像是神權制下的龍衛帝國該有的姿態。

  「……什麼玩意兒？」

  吉奧·賊鷗退回去，關上門，一時間祂的大腦受到極大地衝擊。

  「是錯覺嗎？一定是錯覺吧，那種時間跨度，起碼長達一千年！」

  祂安慰著自己，重新推開大門。

  下一刻，就在祂宮殿前不遠處的大地上，綻放出了一朵絢爛的紫色蘑菇雲。

  「……啊？」

  吉奧·賊鷗面部的波紋蹦成了一條直線，好半晌，祂才反應過來。

  祂趕緊退回屋裡，等待幾分鐘后，才再度打開大門。

  下一刻，展現在祂面前的是合金構築的大地，冰冷的天空上忽然閃爍，有星際戰機躍遷進入大氣層，那些極為反空氣動力學的構造在反重力科技下，平穩著落到祂的面前。

  飛船緩緩打開，放出光鑄的階梯，兩個渾身由合成物構成的人形緩緩走下來，向吉奧·賊鷗低頭致敬：

  「歡迎您蘇醒，吉奧·賊鷗冕下。龍衛星界聯邦非常榮幸能夠見證這一刻。」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吉奧·賊鷗已經波瀾不驚，平靜問道。

  合成人微微笑著，說道：

  「距離您解放海蘭珠自治區——哦，是海蘭珠行省，已經過去了15200年。當然對於您來說，這只是小憩而已。」

  吉奧·賊鷗沉默下來，祂抬起頭，看向頭頂永久化作紫色的天幕，心中的疑惑終於得到了解釋。

  「一瞬萬年……固有時域。」

  吉奧·賊鷗喃喃道：

  「哦吼，原來我上當了啊。」

  「當初的那座海蘭珠行省，根本就是引我進去的陷阱。」

  「怪不得死的那麼乾脆……這幫王國的傢伙，直接把星球賣給了虛空！」

  現在，一個極為嚴峻的問題擺在祂面前：

  如今，祂置身於第6敘事，虛空本土的固有時域中。

  一旦離開這裡的固有時域，祂相當於直接踏入了第三層周淵。

  不僅如此，這具身體在離開固有時域時，還要承受數以十萬計的歲月沖刷，祂不是凡人，沒有壽命的限制，但轉化過來，相當於渾身身上每個部位瞬間重複做功幾十萬年。

  光是產生的機械能……都足以把這身體折騰廢了。

  換而言之，吉奧·賊鷗發現一個可悲的事實：

  祂被囚禁了。

  不僅如此，『種子』的下落也無法追查，處於固有時域里，現實中什麼情況祂也不知道。

  祂只能眼睜睜在第三層星淵呆著，直到哪天來個熟人，過來接祂。

  或者，等到萊安定媽媽等得不耐煩，強行斷掉祂跟星淵的鏈接。

  不論是哪種結果——吉奧·賊鷗都很清楚一點，自己此行的任務，已經結束了。

  「說起來，利奧茲那傢伙，到底在哪裡呢？」

  祂轉頭詢問起這兩個合成人：

  「利奧茲在哪裡，你們知道嗎？」

  然而，兩個合成人卻是一臉茫然：

  「冕下，利奧茲是誰？」

  「我的左膀右臂啊，龍衛帝國建國時，祂就在一邊呆著啊。」

  兩個合成人面面相覷，交換了一下信息后，轉頭對吉奧·賊鷗說道：

  「冕下，資料庫中沒有關於利奧茲的信息，也沒有任何記錄。」

  「這樣的話——那高腳桌、費米研究所，你們知道嗎？」

  「資料庫中查無信息，按照我們的歷史記載，是您授權帝國初代軍團攻陷了海蘭珠行省，統一星球。」

  吉奧·賊鷗原地站住。

  一瞬間，祂的腦海里閃過了無數信息，支離破碎的片段連接在一起，串聯成了一整條清晰的線索：

  利奧茲一開始就隱瞞了自己的身份，讓祂充當教會的門面，聚集大量的信仰。

  不論是什麼時候，祂都只屈居於幕后，從不張揚。

  利奧茲在最後一戰的時候完全失蹤，沒有任何錶現。

  種種跡象表明，利奧茲把祂推出來，根本就是當個擋箭牌用。

  而現在，利奧茲肯定已經離開——不，估計一開始就沒進入固有時域里！

  祂什麼都知道。

  「……為了效率已經不擇手段了嗎？」

  吉奧·賊鷗咬牙切齒：

  「利奧茲——你又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