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大敘事

  「如果我們說：星淵和地球，都是由不同的創作者創作出來的，或者程序作品。」

  「那麼，我們現在面對的問題就是——這兩部作品有著極為惡劣的bug、沒有後續更新、沒有持續修改、作者還去世了、已經爛尾、本身又是複雜邏輯不通順的屎山代碼。」

  「無法修復的惡性bug：破滅者。實話說，破滅者遠不止三位，只是我們的宇宙正好遇到了這三個bug，而且不論如何都無法修復，它們是鐵律，甚至破滅者就是程序和的一部分，不可失去。」

  「去世的作者：我們的宇宙未來已經註定，不會有人從外界幫助我們，以後怎麼樣，誰也不知道。」

  「但為什麼我說這只是比喻，是為了告訴你們：創造我們，包括創造一切的那位『作者』——它不存在。」

  「一個偶然的機會，我意外飛到了更高級的維度去，在那裡，我藉助高維生物的視覺，讓我看到了看到了這個世界的真實。」

  普萊爾深吸一口氣，說道：

  「什麼都沒有。」

  「地球也好，星淵也好。我們的世界的真相就是：我們一無所有。」

  「但這不代表我們沒有未來，恰恰相反——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地球和星淵，就好像是0和1一樣。」

  普萊爾敲著桌子，哼唱著：

  0101010101……

  「地球代表著一個物質的、客觀的世界，而星淵則是一個代表著幻想、抽象的宇宙，這兩個世界會不斷地組合、交融碰撞，然後——你猜怎麼著？」

  「在高維生物的世界里，地球和星淵不斷地碰撞糾纏的過程，就好像兩顆電子一樣，加速顫抖，組成線狀，然後線動起來，成為了畫面，平面動起來組合成立體，然後立體的存在動起來形成了時間……」

  「虛幻、現實、虛幻、現實——兩者會不斷地糾纏，然後誕生出出一個個奇特的世界。」

  他輕輕敲著指節，呢喃著：

  010010001000101……

  「世界就像是個遊戲。區別是——除了我們，再也沒有別的世界了。」

  「就這樣，地球和星淵的碰撞和交匯，誕生了一幅幅畫面，一部部作品。」

  「星淵和地球，不是任何存在創造出的造物，恰恰相反。」

  普萊爾鄭重說道：

  「我們就是一切的開端。」

  這發言的內容，讓漚深實在沒有想到。

  祂抬起手，握拳、再鬆開，再握拳，再鬆開。

  「……關，開，關，開。」

  「是的。」普萊爾淡淡說道：「萬物的本質是二進位。」

  「而地球和星淵的二進位，是幻想和現實的二進位。」

  「當然，你應該也明白，在這樣的結構中，地球和星淵，註定是一場無法完結的戰爭。因為只有我們不斷地戰鬥下去，星淵神族屠殺地球人類，地球人類誕生出【社會】吞噬星淵文明——只有這樣往複循環，這個世界才能運行下去。」

  『一定要殺光地球人』

  ——利奧茲的話語，在漚深耳邊響起。

  『祂竟然……沒有騙我。』

  漚深心情複雜。

  利奧茲說的沒有錯，祂看得比很多神靈都清楚，多長遠。

  「既然如此……地球和星淵是不折不扣，你死我活的關係。」

  漚深斟酌了一下辭彙，說道：

  「那為什麼，你還選擇背叛了自己出身的地球，選擇幫助我們星淵呢？」

  「為什麼呢？」

  普萊爾笑了笑：

  「告訴我：你是願意活在並不完美甚至可怕的真實中，還是在美好的謊言里渡過餘生？」

  「……」

  漚深沉默了下來。

  這個問題，萊安定之前就問過他。

  現實，還是虛幻？

  「我是遊戲之神，所謂遊戲，就是人類提前對於未來的幻想預演，做出來的一些舉動。體育運動、電子競技、文字遊戲、辯論賽、政治博弈——孩子，這就是遊戲，遊戲都是假的。」

  普萊爾敲了敲腦殼，說道：

  「體育競技的規則實際上沒有任何實戰意義，電子遊戲都是虛擬的造物，文字遊戲也只是在掩蓋事實。」

  「遊戲是有規則的，你在遊戲里是可以努力就一定能升級的——你告訴我，你在現實中努力，你能夠升級么？你努力你就能買房子嗎？你努力你就能翻身嗎？」

  「現實是一個混沌的系統，現實是沒有規則的，遊戲是假的。」

  「可是——遊戲幻想的未來是真實的。」

  普萊爾抬起手，從書桌里掏出一台遊戲機：

  「在地球-星淵這個二進位世界中，兩者只有互相廝殺的命運。就算地球人殺光了星淵神族，留在星淵的地球人也會轉過頭來去擊殺自己在地球的同胞——而星淵神族哪怕踏破地球，也會迅速被地球的世界同化，轉而反攻星淵。」

  「可是，在這個過程中，我不覺得廝殺是無意義的。」

  「因為星淵和地球的戰爭，你們會誕生出數不勝數的世界，無數的空間位面和宇宙系統會源源不斷湧現。」

  普萊爾微微笑著，抬手將遊戲機端起來，遞到漚深的腰間：

  「所以，我希望星淵和地球可以溫和、持續地把戰爭打下去，讓矛盾只留在星淵神族和地球人類身上，而不是變成你們任何一方的內戰。」

  「為了整個宇宙，地球和星淵必須付出犧牲。」

  「這場偉大正義的戰爭遊戲，絕不能停息，也不會停息。」

  「我能做的，就是事情簡單化，讓星淵和地球公平競賽，矛盾止步於地球人類和星淵神靈之間。」

  「這就是最好的結局。」

  「願我們爭鬥的戰火，化作照耀宇宙的文明之光。」

  「犧牲我們兩者，為整個宇宙系統的續行，貢獻出全部。」

  「我們要一直活下去，我們不要一直仇恨彼此，我們要一直互相殺戮。」

  「若干年後，也許這只是個妄想，但我希望，到時候會有人回憶起來：這個繽紛多彩的宇宙運行，離不開兩個偉大文明的貢獻。它們兩個就像是太陽一般，永遠地燃燒自己，縱情發光發熱。」

  「而到時候，如果他們之中，有人對歷史感興趣，喜歡追根溯源，那麼我希望，他/她/它/祂會發現，這兩個存在有點很特別。」

  「一個來自星淵，一個來自地球。」

  漚深獃獃地佇立在原地，望著那個比自己矮小的地球人，一時間，祂的思維被深深震撼，無法說出任何話語。

  「這就是屬於我們的宏大敘事，孩子。」

  萊安定平靜地走到漚深身旁，拍著祂的肩膀：

  「源始星淵」

  一號敘事：「源始星淵」

  敘事民族：星淵神靈

  敘事講述者：星淵意志

  敘事藍圖：

  「這裡是一切的起源。」

  「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