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變了
斷開連接后，漚深什麼也沒有說，關閉掉認識濾鏡，直接來面見萊安定仙靈。、
此前仙靈一直在呼喚他，不用想，也知道是玩家現實中被遇難的事情。
當祂穿過次元膜，來到萊安定腳下時，此刻的仙靈卻是一副凡人的形象，棕色的短髮在風中靜靜飄著，一顆顆星辰被祂點亮托起，仔細一數，不多不少，恰好99顆。
「萊安定仙靈……」
「今天，我失去了99個孩子。」
萊安定雙膝跪坐在地上，雙手輕輕轉動，救贖之力交織穿梭，為這99顆星辰托舉到無垠的深空中。
「被擊穿醫療協議的孩子，即便是狀態最好的，也只堅持了4個小時，隨後就分崩離析了。運氣不好的，祂們甚至遭到了隱秘化，連名字和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被抹除掉了。」
各色的星辰漸行漸遠，逐漸脫離了視距，只是不知道所承載的悼念，是否伴隨著星辰一起傳遞到死去的戰士身上。
「他們都是偉大的烈士。」
萊安定雙手搭在膝蓋上，目光久久凝望著星空。
「我不是精通戰鬥的神靈，作為【救贖】主神，我沒有能力登入前線作戰，即便是利奧茲那樣的炮灰神靈，比我的作用都大得多。取而代之的是，我一直在後方治癒、復活、孕育戰士，以抵抗破滅者的傷害。」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道：
「淵外戰爭末期，我接收到了很多痛苦的神靈武士，祂們的傷口無法癒合，靈魂被直接擊穿，顯然是受到了某種根源性的損害，代表著祂們體內的『連續信息序列』被直接打碎。」
「這是【社會】的手筆。」
漚深說道：
「【社會】出現在戰場后，對我們的有生力量造成了嚴重破壞，特別是【隱秘社會】、【外域社會】、【高庭社會】，這三大巨頭的聯合夾擊，直接導致了我們主宰宇宙被反推，最終困在海恩斯上。」
「如果不是星淵及時叫停了淵外戰爭，把大量的力量和殘補回收，我們現在很難——不，幾乎無法進行《降臨者》戰略，當然，利奧茲的拚死抵抗，為我們爭取了不少時間……儘管祂也導致了墨菲德里亞的殉難，此前對墨菲德里亞的大量投入，白白落在了【隱秘社會】手中。」
萊安定平靜地敘說道：
「然而比起【社會】，此刻的六層星淵，也開始出現了各種分化，獨立的意識開始出現，六大星淵中，除了我們寄託的源淵其他五大星淵，都開始逐漸擁護起自己的『敘事』，一定程度上更是支持文明崛起，書寫宏大敘事。」
「虛空更是直接佔據了一整層星淵，自此開始，我們星淵便徹底失去了對周淵的控制權。」
「如今，想要割裂各層星淵和敘事的聯繫，就必須向其派遣軍事力量、輸出平民、生產部門、經濟市場、文化高地——而這些對於我們星淵，或者說：源淵來說，是無比困難的。」
「因為我們事實上的公民，也就是星淵神族，已經在淵外戰爭中死傷殆盡了。」
漚深說道：
「如今的源淵，實際上已經被迫敘事化，我們實質上建立了一個以星淵神族為主體，意在統一六層星淵，驅逐【社會】和破滅者的宏大敘事。」
「各大敘事自從得到了道途后，大量的登神者開始形成各個種群的神靈甚至主神，在擁有了龐大後天神靈的基礎下，敘事們便開始起了自立門戶的心思，不論他們多強，最終目標都是要擁躉自己的星淵從六大星淵中脫離出去。」
萊安定說道：
「不管我們想不想承認，如今的六大星淵體系已經崩潰，就是一個動蕩不安晚期帝國，軍閥貴族割裂的狀態。」
「從那時候開始，我們就開始致力於打造一個能夠避免星淵側巨大傷亡，還能夠把我們的神靈武士安全、隱秘地輸出到各大星淵中，利用他們，重新對敘事文明和星淵進行控制，通過維穩駐軍的方式，加強源淵對五大星淵的影響力。」
「淵外戰爭打光了我們的主神，而我也已經失去了孕育新的神靈的能力，打造神靈需要的物質也所剩無幾。西德斯是我用僅存的材料和能量所打造的神靈。」
「為此，我才選擇了跟【玩家】合作，讓我們的神靈武士，可以通過降臨這一形式，對各大星淵進行滲透。」
說到這裡時，漚深心頭一緊，祂知道對方是什麼意思了。
「我說了這麼多，歸根到底就一個意思——我們，不能再死人。」
萊安定沒有回頭，語氣平靜溫和，但落在漚深耳朵里，卻如同一顆恆星壓在了脊背上，祂立刻單膝跪地，沉重的威能壓著祂幾乎要思維斷線。
「呃……我，不會再失敗了。」
「下次再遇到危險的議員，讓大多數人撤離。」
「可是仙靈，戰士如果畏戰退卻，那還能稱之為戰士嗎？沒有強敵的歷練，那些帶著濾鏡的神靈武士根本無法長大……」
「曾經星淵需要你們送死，現在星淵需要你們活著。」
萊安定毫無感情地說道：
「利奧茲的戰敗，看樣子已經讓【隱秘社會】蓋婭得到了全新的權柄，就連我和【玩家】普萊爾聯手打造的《萊安定醫療協議》都會被強制擊穿，它的力量已經過於強大了，不能再讓神靈武士白白送死。」
她抬起手，五指輕輕攥成拳頭。
即便她的動作很輕，但漚深還是感受到了一種幾乎破滅的力量——那來自真正的星淵主神的位格，就算她轉移大部分力量維持醫療協議，也無法抹除。
主神就是主神。
漚深的心中不自覺泛起一股絕望——祂本能地回想起當初的利奧茲。
在星淵側，階級就是一切。
即便那個炮灰神靈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但是當利奧茲篡權上位，成為代行者后，祂事實上就是星淵主神的位格。
縱使漚深自信能夠跟利奧茲正面應戰，卻在那位格的壓迫下，連一絲搏鬥的慾望都無法升起。
好在萊安定性格溫和，她沒有繼續難為漚深，很快就撤掉了威壓。
「我們目前的階段無法保證解開認識濾鏡后，會有多少神靈武士還願意繼續戰鬥，我們也不可能再製造新的炮灰神靈——而且為了完成對各大星淵的『再殖民』，我們需要有著七情六慾，富有感性的玩家，而不是只會殺戮的機器。」
——這就是為什麼，要給降臨者們安裝濾鏡的原因。
星淵神族無欲無求，除了榮耀，還有什麼渴望得到的嗎？也許有，但是絕對不多。
但為了偽裝、融入到各大星淵，從事實上對敘事文明分別進行解構，這些在認識濾鏡中養成的人性也好、慾望也罷，都是不可少的。
如此宏偉的計劃，也只有源淵可以領導。
然而在實際執行過程中，依舊出現了大量的問題。
萊安定的態度很明確：如今的戰略目標已經變化了，過去星淵還控制著淵外宇宙，六大主神都可以繼續培養神族。
但是現在不行了。【隱秘社會】蓋婭就連醫療協議都能擊穿，誰也不好說其他的【社會】會不會也出現了進化。
之前擊退了【機界社會】，醫療協議起碼還能保住神靈武士的生命，無非就是重新降臨。
現在，神靈武士不得不帶著認識濾鏡，跟強化過的隱秘戰鬥。
漚深這樣絕對忠誠又能幹的老戰士，是不多的，星淵需要一點點審核，才能逐步放開對祂們的約束。
現在的情況是，星淵神族們退回了源淵，各大敘事心懷鬼胎，人心不齊，無法再信任從敘事文明走出的神擁者或者神靈。
畢竟，【社會】們頂多是對文明造成傷害，而敘事們可是想要徹底擺脫源淵的控制。
漚深很快就琢磨明白了。
時代，真的變了。
過去星淵用炮灰神靈肆意填線，是因為神靈的材料比戰線便宜，被破滅者攻到星淵，那就徹底完蛋了。
現在，他們連炮灰神靈都沒能力生產了，而【社會】的危害目前看來，基本上都被各大敘事分擔了。
「……這次戰鬥是我的失誤。」
漚深說道：
「從今以後，再發生議員、議長等高危目標時，我會親自解決它們。」
「漚深，你應該明白，我們把你喚醒，本來就是讓你干這個的。」
萊安定雙手搭在膝蓋上，平靜說道：
「我已經讓【玩家】給你植入了新的程序，一旦檢測到隱秘、外域的議員，你身邊的其他玩家都會被強制斷開鏈接，至於你，是挑戰對方，還是僥倖離開，你自己看著辦吧。」
萊安定仙靈的話實際上已經說的很委婉了。
神靈武士雖有幾十億，但現在一個都不敢死。即便是最普通的神靈武士，只要繼續在星淵中活動，去跟敘事文明的道途登神者內卷競爭，都是在發揮作用。
普通的玩家，能夠參與競爭，就是雀占鳩巢。名義上他們可以加入任何敘事，但都是以『徵召身軀』實現的。
現實中，祂們都是星淵的武士。
不論是減少敘事文明的神靈數量也好，去增加敘事文明對這些『不死者』的依賴也好，這種溫水煮青蛙的方式，是對抗敘事獨立，最好的辦法。
過去一寸星淵一寸血的軍武時代，最終變成了圍繞道途競爭，所展開的長久戰略。
漚深低下頭：
「謹遵教誨，仙靈冕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