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邦線（32）

  「不，蕾德妮婭，你錯了，永恆是最重要的，但這不代表你就要捨棄其他的一切。」

  「可你死了，老死的。」

  蕾德妮婭走上前，精緻絕美的面容幾乎靠到了男人面前，她張開嘴唇，毫無一絲情感地說道：

  「我親眼看著你死去，並將你埋葬。我的親人摯愛，都葬送在歲月時光之中。」

  「我用了一生去追逐永恆，我的戰友、夥伴、老師、愛人、子嗣不斷更迭，最終只剩下我一人，我捨棄了我的種族，捨棄了我的理想和國籍，為了變得更長壽而不斷地尋求改變。我的感情，我的情緒，我的性格，全都在千百萬年的歲月時光被消磨殆盡」

  「——你也曾見過太陽的熄滅，親手為我展示那顆垂死的紅巨星。現在你告訴我：永恆不重要？」

  「現在站在你面前的，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身無分文的小女孩，我超越了特萊基世世代代每一個強者，我是最強的【收藏家】，我是天下財富的掌控者，只要我想，我的錢可以買下整個宇宙，我已是神靈，與天同壽，日月同輝。」

  「伱的說教和期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對於永恆的理解，我比你更權威。」

  「可既然你都如此富有了，什麼都懂，全知全能了。」

  男人微笑地看著她白金的龍瞳：

  「你為什麼還沒有實現永恆呢？」

  「已經快了。」

  「不，雷德，你不明白，若你擁有那份資格，便是深處昏暗的星淵，永恆也會主動追隨你。可若你沒有那能耐，縱使你窮盡一切，也無法追求到永恆的軌跡。」

  「你這活了不到200年的凡物，又懂什麼？」

  「我懂你，孩子。」

  男人伸出手，輕輕拂過雷德·金的眼角：

  「你的心已經死在了某一年盛夏，往後餘生支持你存續的，只是一個孤獨卑怯的魂靈，一道執念，你虛無而迷茫，找不到自己的真心所在，你沒有所愛，也沒有奮鬥的目標，一輩子都被時代的浪潮裹挾著前進。」

  「你沒有資格對我說教了，凡物。」

  「雷德，我的孩子，你若以為我還在說教你，這才是最大的誤會，即便輪迴千百次，我也會捨棄我的親生骨肉，去選擇你。」

  即便被對方惡語相向，男人也只是微微笑著：

  「我的父親挑選孩子的方式很簡單粗暴，走到人群里，把手腕一劃——凡是沒有被以太之血毒死的孩子，就會被他選走，作為接班人培養。」

  「但你不一樣，你是主動來到我身邊的，你的眼神，你的慾望，你的信念，和我一模一樣——所以我愛你，孩子，我愛我自己，所以也會愛像我一樣的雷德。」

  「我希望你變得好，希望你幸福，希望你完成自己的願望和理想，而不是一輩子在對不安和恐懼中消磨殆盡，最終成為一具行屍走肉。」

  他的指尖撫過女神白皙冰冷的肌膚：

  「你皮膚有瓷質的感覺——你要跟利奧茲聯合了嗎？」

  「……雖然不是你想的那樣，但我確實跟利奧茲合作了。」

  「真奇妙，那枚紅巨星，便是我結識的星降師夥伴贈予我的。不知道過了多少年後，我的孩子，卻跟我朋友信奉的神靈走到了一起。」

  男人感慨了一聲：

  「蕾德妮婭，你名垂青史，或者遺臭萬年了嗎？」

  「你應該知道，隱秘的人留不下痕迹。」

  雷德說道：

  「至少我仍健在。我還活著。」

  「雷德，我要告訴你一點，有人死了，但是他怎麼也不會毀滅，有的人縱使活著，卻沒有人需要他，介意他，就好像是塊石頭。」

  男人抓住雷德的手，衷心告誡道：

  「你之前問我利奧茲，是吧？我告訴你吧，我曾聽那位星降師朋友說過，利奧茲是一位非常偉大的人，而不是『神靈』。」

  「……『人』？」

  「一個沒有情緒，毫無感情，沒有動力的人，祂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改變現狀，希望能證明自己。」

  男人說：

  「利奧茲啊，是個沒有名字的東西，甚至祂連做東西的資格都沒有。祂不像你，你有很多人幫助，你有天賦，你有才氣，你有勇氣，你很聰明，利奧茲可什麼都沒有。」

  「那就是這樣的一個垃圾廢材，把隱秘擋在海恩斯外面，不斷地施加壓力，把內部的隱秘議會也幾乎打得分崩離析？」

  「是的，雷德，就是這樣一個，連名字都是借來的垃圾，又沒天賦，又沒力量，祂不是最勇猛的，也不是最聰慧的傢伙。祂擋住了最偉大最強大的隱秘！」

  男人抓緊雷德的手，提醒道：

  「雷德，你是被直接從底層提上來的，你很多事情並不明白——那些來自最底層，一直默默無聞的人，可以爆發出多大的力量。」

  「這世界啊，是由一顆顆微小的粒子構成的，當你要把這粒子分開時，就是奪走那人僅有的一切，那一無所有的人就會憤而反抗，爆發出恐怖的能量，若是你把一群人逼迫到水深火熱的地步，他們就會凝聚在一起，爆發出讓掠奪者膽顫心驚的力量。」

  「而利奧茲呢？祂不是最小的粒子，祂只是一個被反覆逼上絕路后，最終忍無可忍爆發的普通原子。祂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守住自己僅有的東西。」

  「你要跟利奧茲合作，那就切記一點：不管是萬神殿還是什麼東西，那都是利奧茲一點點積累下來，就像是老實人勤勤懇懇一輩子攢下的基業，是農民的土地和孩子，是鐵匠的鎚子和鐵砧，你若是利用祂便利用吧，切不可連祂最珍惜的那點兒，也給奪走了。」

  「怎麼，你覺得，我一定會背叛祂不成嗎？」

  蕾德妮婭笑了。

  「在你根本活不到的那個未來里，我如今跟利奧茲共進退，我們都是叛徒，面對同樣的敵人。你又懂什麼呢？你知道我們面對的是什麼局勢嗎？你知道我們現在的力量，對於海恩斯來說有多可怕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