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是她(27)
細細看去,不是他那秘鑰是什麼?
老道士瞬間便明白了原委——
感情這傢伙有秘鑰在身,怪不得一點不懼這些鬼怪。
失算了……
老道士瞪著眼,一個不慎便被自身後而來的靈線捅了心口,血色瞬間就彌散開來,灰撲撲的道袍上無端開了朵赤色之花,顯得觸目驚心。
人就這麼解決了。
隔著眾鬼,許默的視線在倒地的老道身上逡巡一陣,確認對方已然沒了聲息之後,便收了回去。
雕著詭異花紋的秘鑰在指尖轉了一圈,少年人盯著自己眼前這一圈鬼怪,下意識舔了下唇,黑眸閃著興奮的光芒——
若是將其盡數煉化的話……應該會很不錯吧?
還沒等他將這個想法付諸行動,身後忽地傳來一陣細微的鎖鏈拖行聲。
是阿姐。
她醒了?
許默聞聲側了側頭,黑眸中的興奮還沒來得及成形,便被對方的行為給徹底絞殺了。
只見阿姐握著一把從未見過的刀,就這麼直直捅進了他的胸口。
而他毫無防備。
許默瞬間愣住了,彷彿感受不到痛意一般,黑眸固執地盯著近在咫尺的阿姐,看著看著,他突然笑了笑,笑容中卻不見一絲喜意,「阿姐,你不認識我了嗎?」
阿姐沒有回答他,只是拿一雙再冷漠不過的眸子看他,鮮血順著刀子一滴一滴往下流,在地上開出一朵朵小血花。
靜默了一會兒,眼前的阿姐再次揚手,鋒利的刀口依舊對準了少年。
見狀,許默沒說話,只用力地抿了下唇,一步步往後退著,躲避眼前泛著冷光的刀鋒。
很快,後退的腳步停在了距離所謂葬鬼窟不過一步之遙的位置。
而阿姐的攻擊還在繼續。
剛剛站定的少年一面捂著自己受傷的胸口,一面嘗試著再次從護身符中牽引出靈線,想要用其先行穩住眼前明顯沒什麼理智的阿姐。
可護身符靈線的使用有時間限制,加上他受傷,控制力道大不如前。
許默咬了下舌尖,躲開迎面而來的一擊之後,一縷縷靈線裹挾著涼意自指尖掠出,直直朝著對面鬼怪的雙手手腕而去——
本意是束縛。
可是下一秒,阿姐身子沒來由一側,以一種詭異非常的速度避開了靈線,同時像是控制不住身子一般,整隻鬼往旁邊歪去,眼看著就要倒下去。
而倒下的方向,正是一眾發狂鬼怪所在之處。
也就是說,葬鬼窟。
少年瞳孔劇烈一縮,顧不上其他,連忙蜷起手指,指尖纏繞的靈線隨之而動,迅速拉住將將倒下去的鬼怪。
可是還不夠。
力道不夠。
許默沒有猶豫,不顧靈線可能會連帶割到手心,手順著靈線攥住阿姐的手腕,同時緊緊抱住對方,用力扯回倒向葬鬼窟的趨勢,一人一鬼就這麼順勢滾到了地上。
許是動作過大,原本覆於雙眼之上的布條鬆開了,也不知道滾落到了哪裡。
重新陷入黑暗的少年並沒有急著找布條,反而伸手摸了摸懷裡的鬼怪,帶著股近乎驚惶的情緒。
呼——
還好。
阿姐還在。
他還有親人。
許默抱著人,許是太久沒有這般陷入完全的黑暗了,有那麼一瞬間,他竟然不自覺地想起小時候和阿姐相依為命的事情。
就在此時,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響了起來——
「快放開!!!」
很熟悉,熟悉得彷彿之前聽過千百遍一般。
可是……放開?
為什麼?
少年下意識皺眉,不想一陣突如其來的大力生生掰開了他抱人的雙手,甚至於以一種堪稱殘暴的手段把他甩到了一旁,然後傳到耳中的便是一陣刀尖刺入血肉的聲音。
還伴隨著濃濃的灼燒味道,以及……某種壓在嗓子里的痛呼聲。
許默愣住,眨了眨黑眸,對於此刻腦子裡浮現出來的猜測有些不可置信——
這是,她?
她怎麼會來?
還有剛才那道聲音到底是……
沒等少年反應過來,耳邊再次傳來了一陣空氣摩擦聲,然後便是刀刃幾次進出肉體的聲音。
迅速而利落,光是聽著便能感受到來自持刀者的一陣強烈的攻擊意味。
這聲音對他來說很熟悉。
方才,阿姐拿著刀扎進他的胸口時便是這般聲音。
那間雜著的痛呼聲以及稍顯凌亂的腳步聲更是熟悉。
因為在此之前的幾個月里,他聽了不下百次。
阿姐是鬼怪,她也是。
如今這場面……
幾乎在意識到某個事實的那一瞬間,許默沒顧得上理會自己胸前瀰漫開的血花,下意識撐著牆壁站了起來,可是沒一會,他還沒來得及循著聲源摸去,聽著耳邊漸漸平息下去的種種聲音,他皺起眉,又兀自否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測。
不,不會的。
她不會來這。
再者,就算是她來了,也不可能為了護著他……
他面無表情地想著,一遍又一遍地否定著自己的直覺,掩在袖口裡的指尖卻不可抑制地輕顫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還是什麼動靜都沒有。
阿姐許是中了那老道士的什麼毒,才變成那般發狂的模樣。而發狂的鬼怪確實會在耗盡了力氣之後陷入昏迷,沒有動靜並不奇怪。
只是讓阿姐耗光力氣的那個人,或者說,鬼怪。
為什麼也沒了聲息呢?
是不是……
少年人眨了眨黑眸,心裡沒來由冒出一陣陣恐慌,向來習慣於與黑暗作伴的他,這一刻,竟然連走路都顯得很是艱難——
每跨出一步,無邊的黑暗如同潮水一般,彷彿能將他生生溺斃於此。
真奇怪啊。
明明……
周遭的空氣沉沉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許默到底還是走不下去,明明只是短短的一小截路,卻彷彿怎麼走都走不到盡頭一般,每一個向前的動作都泛著細微的疼痛,連著胸口的傷痛一併,像是要把自己的心臟燙出個洞來。
沉默的少年緩緩蹲下身,一面捂著自己的心口,一面用指尖仔細拂過地面,終於在一個角落找到了一方長布條,捻著布條緩緩將其繫於雙眼之上后,少年閉著眼,沉默了好一會,才慢慢地睜開了眼——
入目的是無比熟悉的場景。
幾乎與自己失去視線的那一刻沒什麼兩樣。
除了已然昏睡一旁的阿姐,以及……
一個躺在地上,幾乎被捅得千瘡百孔的熟悉鬼怪。
是她。
真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