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chapter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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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焰,我會你的。」
她的話好似還回蕩耳邊,而天地間已一片安靜。
宋焰凝視她半刻了,說:「我知道。」
他朝她走過來,手從兜里掏出,握緊她的手,將她拉至身側,領到付聞櫻跟前,略一頷首,說:「阿姨好。」
付聞櫻拎著包,優雅站立著,眼底早已是冷光一片,卻還是沖宋焰擠出了一絲毫無笑意的微笑。
看上去從容,大度。
縱使有天大的怒氣也先忍著。她最重顏面氣質,此刻在大街上,又有韓廷在場,她不會自揭家醜。
更何況活這一輩子,她從未與人吵架爭辯過,遑論撕破臉面揪扯。無論是管教訓誡孩子,還是在工作中對付辦錯事的下屬,她永遠都是微微一笑,和顏悅色地施以冷暴力壓制,是個微笑比發怒還恐怖的女人。
宋焰看著付聞櫻這張臉,終於意識到,許沁那壓抑而強作冷漠刻薄的樣子只怕是從小深受其害。
不自覺便將掌心她的手握得更緊。
但面前是許沁的母親,他沒法叫許沁為難,更不能在不知局勢的情況下將事態惡化。
他再一頷首,禮貌道:「阿姨,今天匆忙,改天再去家裡拜訪。」
「不用了。」付聞櫻一句話將拒絕與不承認表達得清清楚楚,目光甚至不屑於在宋焰臉上多停留半秒,便看向許沁,目光隱含凌厲,「沁沁。」
許沁微吸一口氣,說:「媽,我明天要上班,現在已經下午,不回西邊了。」
付聞櫻盯緊了她,半晌,微微一笑:「好。」
上了車。
至於韓廷,他站一旁感受完這幾人平靜語調下的暗流涌動,居然也沒多大尷尬,無事人一樣沖兩人禮貌微笑,又一頷首算是告別,也走了。
翟淼感嘆:「這真是個做大事兒的人吶。」
回頭又找許沁:「酷哦,對你刮目相看。」
話音沒落——
宋焰已把許沁拉過去摟進懷裡,緊緊摟著,大掌上下撫揉著她的後腦勺,低聲:「委屈了。」
「委屈了。」他連說了兩遍,眉心深蹙著,下頜緊貼著她的鬢角,像是抱著失而復得的寶。
他知道她一定是受委屈了,不然不會被逼到反彈,在眾人面前說出剛才那番話。
許沁摟著他的腰,搖了搖頭。
不必說,他什麼都知道。
而她做的一切,都值了。
「下次我會陪你去。」他說,「以後每一次我都陪你去。」
「好。」她點頭。分別一天像是度了一年,無數話要說,最終落成一句,「你想我了沒有?」
「想了,一直在想。」宋焰在她耳邊低語,「我以為歸隊之前見不到你了。」
「我也以為在你歸隊前見不到了,要等下個星期呢。」她說,「幸好。」
他也說:「幸好。」
翟淼拎著不屬於自己的甜甜圈和口紅,實在是忍無可忍:「誒,這兒還有顆燈泡呢。」
宋焰沒聽見似的,抬起許沁的下巴,低頭用力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翟淼:「……」
她翻著白眼轉過身去望天,伸出兩根手指在自己眼前一摳,眼已瞎。
……
許沁要回棕櫚花園收拾東西,翟淼也去幫忙。
進小區前,保安見了他們,問宋焰:「您那鑰匙——」
宋焰:「現在給我吧。」
保安拿了串鑰匙出來給宋焰,後者又遞給許沁。
許沁納悶:「這什麼?」
「我家鑰匙。」宋焰說,「之前擔心你回來的時候我已經歸隊,把鑰匙留在保安這兒,讓他見著你了交給你。」
兩把,一把四合院大門的,一把他房間的。
許沁剛把自己從家裡剝離出來,面對他如此縝密篤定的計算,心中些許五味雜陳,問:「你算準了我會被趕出來?」
「沒。只是以防萬一,」他苦笑一下,「你倔起來也挺倔的,怕你沒地方去。還逞強。」
他說,
「我得離開一星期,怕中途有什麼變數,我顧不上你。留個鑰匙,好歹你有地方能落腳,有家人能倚靠。」末了,微嘆,「倒是沒想這麼快。」
許沁微怔,心裡頭一陣暖,又為剛才自己的小計較抱歉,手不禁攥緊了鑰匙,也攥緊了他。
翟淼也說:「對啊嫂子,以後我哥在隊裡頭出不來,你有什麼事找我,還有我爸媽。記住了沒?」
這交代叮囑的語氣,又和宋焰一模一樣了。
正說著,翟淼電話響,她接起來應了聲:「媽?」
「……不用爸爸來幫忙,三個人搬得動。……知道啦,我不會偷懶的。……是是是,我的手不用拿手術刀,斷掉都不要緊的。」
許沁:「……」
電話那頭不知在說什麼,隔幾秒了,翟淼問許沁:「嫂子,你喜歡吃什麼菜?」
許沁一愣,明白過來舅媽準備買菜做晚飯呢,匆忙想一想,說:「魚。」
翟淼對著電話:「她想吃魚。」隔幾秒又問許沁,「還有呢?」
「……」許沁說,「牛肉,花椰菜。」
翟淼對著電話報備完畢,那邊又說了什麼,翟淼再度問許沁:「我媽說除了這些,再給你弄一個蓮藕排骨湯?說是你們梁城人喜歡吃這個?」
許沁點點頭,一顆心跟泡在溫泉里似的,要化開了。
她抬眸看一看宋焰,想拿眼神謝謝他。他卻並沒有在意這個小插曲,彷彿這對他來說,是極其自然的一件事。
……
翟淼第一次來許沁家,進門之後頗為開眼。房子又大又新,裝修精緻;且高樓之上,視野極好,不是一般人家住得上的。
唯一的缺憾大概是偌大的家中沒有半點生活氣息,乾淨得像拍電視劇用的地方。
稍稍有點兒煙火氣的只剩廚房裡的鍋碗瓢盆和油鹽醬醋,可看那嶄新程度,估計也是宋焰過來之後添置的。
翟淼跟在宋焰身邊小聲嘀咕:「她真不在這兒住了?這房子得值多少錢啊?」說完又給他打氣,「不過你放心,你那地方不比這兒差。我看著等弄完了,比這兒還要好。」
宋焰道:「我儘力。」
許沁家裡東西不多,能收拾的只有衣服鞋子外加日常用品。
翟淼進她房間給她幫忙,看看房間里豪華的大床,地毯,成排成櫃的衣帽間,問:「要搬走了,你會不會捨不得?」
「沒想過。」許沁被她這麼一問,也認真想了想,說,「還好。平時工作忙,在家待的時間少,權當一個住處而已。」
翟淼「哦」一聲:「我是想著住的地方都有回憶,離了會不舍。」
許沁略想一番,這間屋子的記憶,不過是她一個人從醫院回家,喝一杯冰冷的礦泉水,然後洗漱睡覺,醒了又再去醫院。
有時她在早晨出門,夜裡回來;有時她在夜裡出門,清晨回來。
日復一日,獨來獨往。
鄰里之間互不認識,爸爸媽媽也從沒來過。倒是孟宴臣和肖亦驍偶爾來看一眼。
能稱得上回憶的,只有樓下著火那天,金色的秋天,她在流理台邊煮茶,而宋焰在客廳里拖地的畫面;
只有過去的十多天,銀色的冬天,他站在樓下等她回家,攜著她的手一道上樓,又在第二天摟著她的肩一道下樓,目送她去上班的畫面。
「要是讓我離開我家四合院,我可捨不得。」翟淼自言自語說著。
又看見柜子里一水兒的名牌包,問:「這些你都不拿走啊?」
「都是我媽買的。」許沁掃一眼,最終挑了幾個出來,「這些是朋友送的。」
許沁把包放好,又一件件地摺疊衣物,有秩有序,沒什麼多餘的表情和話語。
翟淼看看這麼大的房子,她要帶走的東西也不多,不知為何有些傷感。默了半刻,走去她身旁,小聲說:「你別難過啊,我們全家人都會對你好的。」
許沁一愣,心猝不及防地被戳了戳。人也有些詫異地看著她。
翟淼以為她不信,忙道:「真的。絕對不會欺負你的。你看,以前我們家最討厭你的是我了吧,我都這麼說了,是了。你信我吧。」
許沁唇角彎一下,點頭。
「還有啊,沒拿走的包包,你也不要遺憾。我以後掙錢了給你買。我哥也會。其實我哥雖然很多事不說,但他是真疼你,為你幹什麼他都捨得,真的,你以後知道了。」
許沁唇角上揚的弧度又大了一點了。
她不是傻子,他有多喜歡她,從他家人的態度便可窺出一二。他們齊齊對她好,寵著她,無非是因為——她是宋焰的摯。
……
夕陽西下,晚霞鋪滿了四合院,照得宋焰的房間里一片橘紅暖意。
這兒的衣櫃比不上許沁家的寬大,但她平時常穿的衣物不多,好好收拾整理一下,放進去也是綽綽有餘。
宋焰蹲在地上拆紙箱,意外掏出兩罐滅火器,再掏掏,一把安全錘,拎著了問許沁:「怎麼把這都搬來了?我說這箱子這麼沉。」
「那是你送我的。」許沁義正言辭,坐在沙發上疊衣服。
「剛也沒見你去停車場。」宋焰瞧她一眼,那眼神幽幽的,不知是調侃還是訓誡,「給你放車上供緊急情況用的。你倒好,我一轉身,把東西給收了。」他晃晃手裡的安全錘,「許醫生,你這陽奉陰違的一套,做得挺好。」
「沒。之前還放著呢。後來想到以後不開那車了,拿出來了。」許沁說。
宋焰好笑:「虧你拎上拎下的,再找我要是了。」
「我要這個,你管我?」許沁說。
宋焰聽言,不經意抬眸看她,目光便沒有再收回來。
她低頭疊著衣服,一邊疊一邊抹平衣服上的褶皺,細細的手指像抹在他心上。而她鬢角的髮絲垂下來,懸在臉頰邊,被晚霞的光暈染成溫暖的橘紅色。
那一瞬間,有永恆的感覺。
溫柔,安寧。
她察覺到他的目光,稍稍抬頭朝他看過來,與他的眼睛對視上,靜靜看了兩秒,問:「看什麼?」
他笑笑,搖搖頭。而下一秒,眼神變得幽深起來,起身過去關了房門,走回來一隻手臂勾住她的腰,把她拎去了床上。
「宋焰你忍一下——」她低喚。
「一個星期,忍不了了。」他嗓音都變啞了。
她來不及翻身,他人已壓去她身上,手伸進她衣服里。
她掙扎,推他的手,推不開。他倒是越來越熟練,三兩下褪了兩人衣衫,把她光溜的身子翻了過來。
她又急又氣,壓低聲音:「過會兒要吃飯了,萬一舅媽過來叫人。」
他悶笑:「傻啊你,大白天關著門,他們會不知道裡邊在幹什麼?誰這麼不識相來敲門,嗯?」
她頓時臉紅透,不知是羞的,緊張的,還是霞光照的。
「房間隔音嗎?」她鼻翼上起了細細的汗,被他推動著,上下不顧,思維還高度緊張,提防著外頭,「被聽見了怎麼辦?」
「那你忍著,小聲點兒啊。」他嗓音蠱惑,在她耳邊吹氣。
許沁忿忿踢他一腳,一咬牙,索性把整張臉埋進了枕頭裡。
……
……
一衾薄被,許沁躺在宋焰懷裡,短暫小憩著。
窗外,天色已黑。
宋焰伸手拿床頭柜上的手機看時間,他稍稍一動,她便醒來:「你要走了?」
「嗯。」他放下手機,轉身調整了個姿勢,把她擁入懷裡。她往他懷中拱了拱,找了個舒服的位置。
她睡覺時容易往下移,此刻,整個人縮在被子里,腦袋挨在他胸膛邊,呼出的氣息像羽毛一樣拂過他的胸口。
他覺得有些癢,忍不住唇角彎了彎。末了,手捧住她的臉,低頭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許沁。」
「嗯?」她抬頭,「怎麼了?」
他粗粗的拇指肚來回撫她的眉:「你在這兒住的期間,不用刻意討舅舅舅媽開心。你不說話,他們打你小時候知道,不會介意。像以前一樣和他們相處行。」
「嗯。」她縮在他懷裡,點點頭。耳邊是他強有力的心跳搏動聲,她又有些想睡了。
他低頭,貪戀和她在一起時的溫存,又不禁拿下頜在她腦袋上蹭蹭,蹭散了她的發:「暫時和長輩們住在一個屋檐下,你將將,等過一兩個月,我們換地方住。」
許沁微醒,抬起頭:「住哪兒?」
「我們自己家。」宋焰掐住她的腰,把她往上抱;她借他力鑽出來,枕在他臂彎里,臉上有些驚訝,「哪兒?」
宋焰笑:「到時候你知道了。」
有淺藍色的房間,還有粉色的;還有很多,很多你喜歡的東西。
許沁眼睛一亮,剛要開口,宋焰笑著制止:「不許問,留著驚喜。」
她於是抿緊了嘴,眼底的笑意卻藏不住。
他看著,又忍不住了,湊過去在她眼睛上連連啄吻了好幾下,直到手機滴滴響起了鬧鈴。
他才鬆開她一些,凝視她良久,說:「我走了。」
她有些不舍地點頭,趴在枕頭上:「嗯,去吧。」
他指肚在她臉上摸了摸,才起身,又不免長長地嘆了口氣,
這把她一人丟在家裡的感覺,真是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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