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好久不見
不過他們大部分也都沒有心情怎麼慶祝這場勝利——SUFE的隊員們整體實力不應該表現出今天這種對局，他們無心比賽的重要原因還是申財大下一周就要開始的期末考試。
這個理由對大來說也適用，雖然說比申財晚上一周的期末考試給了他們認真打好比賽的理由，不過也不免會感受到即將來臨的大考的壓力，他們隊中甚至有人在趕來申城的行囊里都放好了專業課教材。
對於這些徘徊在網癮少年邊緣的大學生來說，會去如此用功完全只是打算抓緊最後的時間避免掛科，不過同樣的事對於陸心蕾來說只是無甚所謂——
一來專業確實選的夠好，二就是對自身硬實力的自信了。
所以在比賽結束之後，女孩算是在這半邊隔間中最為氣定神閑的人，在其他的隊員們都在數著秒等待離開隔間的時候，她已經不止一次地壓抑住了想要再次點開「開始遊戲」按鈕的衝動。
但就在她覺得，進團的這場比賽在乾淨地結束之後一切都要回歸正軌的時候，來自比賽隔間另一半的異常聲響傳進了她的耳中。
在比賽結束，摘下了隔音耳機之後，她現在確實能聽到之前察覺不到的那些噪音：在比賽隔間之外，只有一層泡沫板相隔的觀戰席位上雖然並沒有非常多的觀眾，但是由於距離實在比較近，那些此起彼伏的議論和嘆息能夠實實在在地進入她的耳中。
不過剛剛的那一聲並不算是在正常範圍之內，比起觀眾席上的那些議論聲，這一聲「吱嘎」的響動更像是有誰在試圖搬開簡易隔板。
有誰要進來嗎？
這樣的想法是理所當然的，女孩也遵循著自己的本能朝著發出響動的地方看了過去：
確實如她所想，在傳來噪音的方向，有一個人輕輕地搬動了隔板，而在他的身後站著另外一個人——
倒霉。
雖然說領頭的那個人她也並非完全陌生，但是陸心蕾的目光始終關注著站在他身後，莫名倨傲地望向房間內部的另一個人。
她們之間的確更加熟悉，但是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領頭的那個男人——如果陸心蕾沒有記錯，他是來自CRG俱樂部的一位管理人員，在這半年內如果他沒有改名的話，名字應該依然叫做林志行。
而既然已經知道他的來歷，那麼他會出現在這裡的理由也昭然若揭——不過現在這並不是重點。
女孩無意識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尖，僅僅是緊盯著這兩個人從拉開的入口中走到他們身旁，沒有做出任何錶示。
坐在較外側的藺同光是第一個看到了這兩人的，不過在頗久之前同樣和林志行有過一面之緣的他對這個看上去非常商務精英的男人依然有著一定的印象，在得知這個男人此行的目的之後也沒有多做詢問。
這種事其實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並不單單是陸心蕾，那些身上還沒有背著合約的隊員們在比賽中打出優秀表現之後，那些關注高校聯賽的俱樂部就會不下一次地來考察和交涉，這不是什麼稀奇古怪的事，他也沒有必要過問太多。
只要傳達一下信息就好，當然現在並不用他來說這些話，藺同光看著已經堆起職業化笑容走向內側的林志行挑了挑眉，沒有做什麼其他的事。
只是跟在這個男人身後的女性目光掃過他時，雙眼下隱藏的不屑讓他打了一個冷戰。
這個從外貌上看上去莊嚴美麗的精緻女性看起來對他們這些「網癮少年」並沒有什麼好感，甚至可以說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近乎憐憫的態度。
——藺同光認識的人不算少，這樣的人他也並不是沒有見過，對於這些依然視遊戲為電子精神成癮物的人他也沒有什麼立場來勸說或者自辯，不過在和他們交流的時候只要避開這方面話題就沒有什麼關係。
但是這樣的人為什麼會，至少看上去是主動來到這裡呢？青年人撓了撓頭，目光在不速而訪的兩人和他們的目標之間轉了兩圈，最後決定不再關注這件事。
不過……剛剛和那個女人的驚鴻一瞥在DCU隊長的腦海中徘徊著，這張面孔雖然陌生，但是在某些地方有著意料之外的熟悉感。
「你怎麼來了。」在剛剛準備收回目光的藺同光的眼角餘光里，坐在較深位置的陸心蕾站了起來，像是臨敵的幼獸。
「我嗎？我……哦，」誤以為這種敵意向著自己而來的林志行稍稍愣了一下，不過隨即意識到自己現在的位置有些尷尬，面前的女孩明顯和自己帶來的這個人對上了眼，「不好意思。」
他側身退開一步，雖然此行的重點還是能和面前的這個女孩搭上線，但背後的這個女人和她的關係確實是不容自己置喙的——但是可能有些不是非常正確。
林志行突然覺得有些不妙，一開始他覺得找到這樣一個依靠理應當能十拿九穩地拿下這一樁生意，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可能起到了反作用。
「我來看看我的寶貝女兒都在做什麼大事業，不行嗎？」
面容上和陸心蕾有八分相似的女性從手提包里抽出一條絲巾纏在手上，隨手從另一邊空置的機位上拉了一條椅子，將絲巾蓋在椅面上坐了下去，挑起眉毛和女孩對峙著：
「你這個爹培養的可真好，都把女兒送進男人堆里了。」
「有話說話。」
女孩皺起了眉，這樣的對話她已經有大概一年的時間沒有經歷過了，而對另一部分的男人來說完全是陌生的。
「我就是來看看你，反正你現在什麼樣和我沒關係。」她擺了擺手，臉上帶著令她熟悉的似笑非笑，「一開始知道你能考上大學我還挺難受的。
「不過現在這樣也正好說明我有點眼光。」
她用手撐起下巴，食指點著自己的下唇，眯起眼睛看著面前這個曾經叫自己媽媽的女孩，眼睛里看不出什麼情緒。
而直接面朝著女人的陸心蕾也低下了頭，旁邊四個年輕人交換了一下目光，決定明哲保身。
別人的家事，還是少管為妙。
他們的尷尬女孩自然也了解，她用腳跟在地板上磨出一個焦躁的扇面，終於開了口：「有什麼事到外面去說吧。」
女人眨了下眼，看向了站在一邊，自覺闖了點禍有些尷尬的林志行知道對方在禮節性地詢問自己，也就迅速地做出了回應。
「啊，兩位確實可以到外面來……」他謹慎地選擇著措辭，他通過一些不是非常拿的上檯面的方式拿到陸心蕾曾經留下的那個監護人聯繫方式時曾經有過一些不太好的預感，不過當時電話另一邊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傳來的「熱情」回應讓他覺得這只是錯覺。
不過現在看來，當時的那種猜測是正確的——並不是在撥通電話之前的猜測，而是早在去年的十月，和這個女孩第一次接觸時就產生的疑惑。
她的家庭確實發生過，而且可能也正在發生一些讓她感到困擾乃至焦躁的事。
不過現在自己既然已經犯下了這樣的錯誤，那比起直接撤離還不如既來之則安之，繼續待下去最差的結果應該也就是計劃泡湯，而如果繼續做一個局外人，說不定還能等來什麼轉機。
職業經理人的頭腦讓他找到了比離開現場更有效率的解決方式，但他事實上對面前的情況依然沒有什麼很好的切入點。
他只能躲在門口牆壁產生的角落裡，和一開始就等在那裡的另一位少女一起等待著一個至少較為明朗的結果。
不過同樣等待在那裡的少女對於現在的情況更加迷惑：
「那個，什麼……先生？」
她拘謹地和這個看起來就透露著「專業團隊」氣息的男人小小打了個招呼，但這個名叫傅雯卓的小隻女孩並不知道這個男人剛剛做完了一件遠遠稱不上「專業」的事。
「那個女人是……是誰啊。」陪同陸心蕾一起來到申城的她在比賽中途其實一直在觀眾席上旁觀比賽，剛剛只是出門上下廁所，就撞到了這兩個成年人裹挾著自己的保護對象離開了機房。
作為暫時的監護人，雖然說身高並不比陸心蕾高上多少，但是這個同樣小隻的少女還是能以姐姐自居的：「為什麼要找蕾蕾。」
而且感覺說話也不是那麼友善。
這半句話在她的心裡轉了一下，並沒有說出口。
「我是CRG的員工，」男人想了一想，這個少女既然能立刻講出陸心蕾的名字，那應該從內側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這次本來是聯繫到了陸心蕾小姐的母親來試著簽一下初步合同，但是現在看起來。」
他從鼻孔里嘆了一口氣：「我想的還是少了。」
「……」
兩人陷入了古怪的沉默，而在牆壁的另一邊，沉默的氛圍也在升騰著。
這兩個曾經無比熟悉的人並沒有什麼招呼和寒暄，或許她們都希望有這樣的環節，但是橫亘在兩人之間的隔膜卻讓一些話始終難以出口。
「為什麼要這樣？」
已經年逾不惑，但保養得依然完善的女人終於提出了自己的問題：「我知道你氣不過我們，好好找個正經事干不行嗎？」
「……」女孩不打算辯解，過往的經驗告訴她，現在辯解可能會讓情況更加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