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喜交加的新生
不知道沉淪了多久,意識逐漸恢復清明。
我感受到了床單的柔軟,感受到了空氣里彌散開來的消毒水味,感受到了儀器儀錶運作的聲音,感受到了血液的流動,感受到了心臟的收縮和擴張。
我感受到了自己還活著。
只是分不清是白日夢還是幻覺。
頭腦里,在那種昏沉,暈眩,煩躁和不確定中,看見了那個只會存在於夢裡的人。
不敢確認,只是害怕,比因為疲勞昏倒,失去理智或者撕裂的疼痛都更可怕。
只是看著,只能看著,不敢發獃,害怕哪怕一瞬間的恍惚就什麼都留不下。
喉嚨腫脹,像嘴裡含了沙石,連吞咽都摩擦生疼。
黑暗中,忘了邁開步子,什麼都忘了,只能看他迎著陽光而模糊的邊界,比夢裡更模糊,比什麼都更輕,像沒有實質。
但是,又好像對他有所改觀,對自己也有所改觀,對這個世界更加有所改觀……
大概是因為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那句古訓說得很好——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宛若新生,很疼,但值得。
感覺被擊垮了,感覺一切自欺欺人都沒用了,封存的回憶和孤獨都被破開了口子,我把夢中的自己和現實的英雄割裂開,明晃晃的,掩蓋到最後,好像只是單純的想念一個人而已。
降谷零曾經說過一句話,深得我心。
他說:我的戀人,是這個國家。
我的格局要比男神更大,我的戀人,是這個世界-——這個世界有太多值得我去愛的人和物。
正在胡思亂想著,我聽到了腳步聲,推門聲,以及人們談論的聲音。因為眼前一片黑暗,所以其他感官變得愈發敏銳。
有的聲音很熟悉,例如園子的哽咽,有的聲音很陌生,例如醫生的交代。
好像還有聲音,軟糯清冷,似乎在小心翼翼地詢問,陌生里又帶著些熟悉。
那是……誰的聲音?
腳步聲由遠及近,有人向我走了過來,我艱難地動了動唇,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我對上了園子含淚的眼睛。
真是的,愛哭鬼,搞得我都有點傷感了,剛剛好不容易平復的心情,又被她攪上來了。
園子趴在我身旁:「緣緣,都是我的錯,你肯定很怪我……」
我艱澀地張了張嘴,坦白說,我此刻並不像電視劇裡面所表演的那樣,一睜眼就想喝水,只是覺得有什麼尖利的東西堵著嗓子眼,咯得我很不舒服。
「你要是想責備我,你就眨眨眼……」
園子這話一說,我突然很想眨眼睛了-——倒不是想責怪園子,只是她突然提到眨眼,讓我把注意力轉移到了自己的眼睛上。
我無可奈何地望著園子,她也望著我,她飛快地眨著眼睛,簌簌的眼淚砸在我冰涼的手臂上,很燙。
園子讓我不眨眼,可她卻吧嗒吧嗒地眨眼,我強忍著眼睛的乾澀,略微無神地看著她,表示自己並沒有憤恨的意思。
我只想問問自己躺了多久,在這期間有沒有發生什麼。
算了,慢慢來,至少,我還活著,我還可以去做很多很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