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念不可說 /黑羽快斗
「那個時候,我要害你,你卻救了我。」紅子眨眨眼睛,彷彿把我看透了,「黑羽快斗,你很善良。」
我內心有點疼,勉強扯出一抹笑:「但我不是一個稱職的男朋友,對嗎?」
紅子白了我一眼:「她要是知道,黑羽快斗其實是個處處撩人,處處留情的偷花賊,你覺得她還會稀罕你的玫瑰花嗎?」
我深吸一口氣,心裡有塊地方好像在被細小的火焰慢慢灼燒,又疼又癢。
我都覺得自己的辯解蒼白無力:「她說她喜歡怪盜基德。」
「喜歡怪盜基德的人多了去了,」紅子勾唇,「不過他們都不知道,怪盜先生的首次戀愛,持續時間還不到兩個星期。」
這是赤裸裸的嘲諷,但我沒辦法反駁。紅子看得很通透,至少比我通透,也比青子通透。
「看來,高情商的是基德,不開竅的……是黑羽快斗。」紅子輕嘆,「不對,就算是基德,也只知道作為紳士的浪漫,至於正兒八經的戀愛.……還差的遠呢。」
我忍不住和紅子較真:「我怎麼不開竅?」
她反問我:「你說你喜歡莫緣,那我問你,怎麼個喜歡法?」
喜歡是一種感情,可念不可說。不過,我認真思索著,是啊,我喜歡莫緣,我會對她好,儘可能地滿足她……就算她要我的命,我都願意給她。
這應該就算喜歡了吧?
「我也能看出來,你也很反感那個親你的人,」紅子慢條斯理地捋了捋頭髮,「我這麼問吧,如果那個人突然陷入險境,你會不會伸手去幫她?」
我沉默了。
「看吧,你再怎麼討厭那個人,最終還是會救她。」紅子把頭髮撩到耳後,「換作任何人,KID都會義無反顧地竭力去拯救。」
紅子故意咬重「KID」這個詞。
KID,基德的英文名,也可以翻譯成小孩子。
我泄了氣,低低地開口:「紅子,我突然覺得自己的玫瑰花有些廉價,好像不配送給她了。」
「沒那麼嚴重,」紅子安慰我,「她又不知道你是基德,她又不知道那個女生對你死纏爛打。」
我挑眉看著紅子,感覺她的話別有深意:「所以.……」
「我不知道莫緣會怎麼想,但是,有些女生還是挺介意的。」紅子輕飄飄地看了我一眼,目光帶著些許的嫌棄,「如果哪一天你們重新碰到了,今天的聊天內容,你就別和她說了。」
「如果莫緣問起來,你就說你一個人過得平平常常,」紅子面色平和,好像並沒有覺得不妥,「那些亂七八糟的爛桃花,你不要在她面前提。」
「這可以嗎?」我愣住了,隨即反應過來,「.……你想多了,她不會介意的吧?我應該可以告訴她的吧?」
我不想故意瞞著她,這實在是……我只好自我安慰,她那麼體貼,她不會計較的?我可以跟她坦白的吧?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啊?!
「隨你。你要是無所謂,就說唄。我只是覺得你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人,還是小心點,別以失敗告終。」紅子移開了視線,「畢竟,黑羽快斗,你賭不起。」
人和人相處,開始時都帶著面具,或疏離,或冷漠。漸漸的,有人會選擇摘下面具,展露本真,也有人會選擇一直帶著面具,將真實的自我藏匿起來。
我咬了咬嘴唇,啞著嗓子開口:「紅子,我覺得,她可能都知道。」
「我搞不懂了,她又是怎麼知道的?」紅子忍不住白了我一眼,「如果她知道,你又在擔心什麼?」
我啞然。紅子的問題,我總是想不出答案。
紅子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你打算等莫緣幾年?」
等待,漫長地等待,看不到盡頭,也看不到結果。
紅子最後的問題,我卻給出了明確的答案-——幾年都可以,直到莫緣回來。
月圓月缺,循途守轍。
我望著夜空中的皎皎明月,把思緒重新拉了回來。
我一直迫切期盼著團聚,可紅子的告誡又讓我畏懼和她的重逢。
我突然意識到,不但自己的身份見不得光,而且自己的過去也拿不出手。
紅子說,有些女生會很介懷——無論伴侶是否有意,無論事情是否出於偶然,其他女人碰過了,在她們眼中,那種男人,也就和垃圾無異了。
莫緣,我回想著她的面容.……她好像洞察一切,又好像一無所知。
悲哀代替了狂亂,憂傷代替了惱怒。
我早就有一種想法,既然哪兒都找不到莫緣,那她一定死了。
夜深了。在十一二點之間,在我凄涼地去睡覺之前,我再次祈求神明,如果他覺得合適,就快快把我從這個世界帶走,讓我進入有希望和莫緣重逢的另一個世界吧。
我想見她一面,不管她對我的態度如何,不管她是否還記得我,我都認了。
只是想,再見她一面。
我坐在敞開的窗子旁邊,溫和的晚風安撫著我的心神。今晚沒有星星,月亮周圍有一團朦朧發亮的霧氣。
我渴望著她,既痛苦又謙卑地向神明訴說我的渴望——我不知道神明是否存在,如果存在,多半也不願意幫我。
「莫緣,我很想你。」周圍靜悄悄的,我終於忍不住,把藏於心底的念頭顫聲說出,「你什麼時候回來?」
眼圈毫無預兆地泛紅了,很哀傷,卻沒有淚水。
沒有任何聲音回應我,神明似乎並不願意搭理我,唯一的變化是,我的手機響了。
母親的視頻通話。
遲疑幾秒,揉了揉眼睛,還是改成了語音接聽。
熟悉的聲音從那一頭傳來:「快斗,怎麼不開視頻啊?我還想看看你呢!」
我深吸一口氣,用慵懶睏倦的語調回復:「媽媽,這麼晚,我都睡了。」
聲音帶了幾分責備:「怎麼睡得這麼早?你平時不都是熬到夜間兩三點嗎?」
我竭力維持著聲音的鎮靜:「今天太累了,很早就睡覺了。」
「哎,真是的,還想讓你看看今晚的月亮呢!」母親的聲音依舊很歡快,「今晚的月亮特別圓,特別好看!」
我瞟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和平時沒什麼區別,沒什麼好看的。」
「媽媽,沒什麼事我就掛了,」我感覺自己快裝不下去了,「您也早點休息吧……」
「快斗,你真的在睡覺嗎?」那一邊的聲音帶了幾分促狹,「不會是我打擾了你和其他姑娘的約會談心吧?」
「快斗,這段時間有沒有什麼交往對象啊?」我還沒有回答,母親又想到了什麼,「是不是我打擾了你和某個小女生的花好月圓夜?」
我抽出一張紙巾,捏在手心裡:「沒有,媽媽,我身邊沒人。」
「這樣啊.……看來快斗的魅力不夠大啊。」母親揶揄著,「上次我就和你說了,給你介紹幾個?看看誰和你比較合適?」
我搓捻著紙巾:「不用了,媽媽,我暫時沒這個打算。」
「快斗,關於戀愛,我其實沒什麼要求,」母親收斂了笑意,彷彿漫不經心地開口,「希望那個女孩子,可以接受和包容完完整整的你。」
母親的話好像別具深意:「同樣,你也喜歡完完整整的她。」
我知道,我明白。
不管是完完整整的,還是殘破不堪的,終會撿拾起七零八落的彼此。
星斗蒼涼,月華似水,思念蔓延滋長,莫緣她卻聽不到我的呼喚。
她是我不願遺忘的時光,是我奮不顧身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