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申正視起眼前人，也終於正視起王家。
世家屹立不倒總是有理由的，如同王家這般，即便到了這般地步，依舊能有這麼大的能耐也真是自己的本事。
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一個大問題暫且解決了，有了兵馬能夠和上陽的兵馬對抗以後，他們又待如何？
他要和王家合作嗎？
李申本來只是抱著觀察試探性的態度來見王家人的，王家的底牌卻出乎他的預料。
在這個問題在心裡出現的時候，幾乎不到一秒，李申就有了答案。
「你們既有兵馬，又為何要與我合作？」
李申這話已經是鬆了口的意思。
王家人說的對，林堯對他不仁不義卸磨殺驢，他繼續守在林堯身邊才是蠢貨，李申已經對林堯徹底死心了。
經歷了這段時間以後他算徹底明白，權力還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有用處。
只是李申還是要弄清楚，王家所圖為何？
他們能糾結起兵馬，肯定也不缺帶兵的將領才對。
李申對自己還是有點數的，他就是一個會帶兵的武人，沒別的本事，王家如此爭取他應當不是想讓他來帶兵。
但是除此以外，李申想不到什麼其他原因。
王二聽出他語氣中的鬆動，臉上勾起一個笑。
成了。
「自然是，需要將軍的人脈地位，此事缺了將軍可就不成了。」
李申的面色略微疑惑。
——
上陽郡中，日子一天天過去，難得有幾分平靜之像。
城中的變化可謂是日新月異，每日瞧著都大有不同。
「城外新建的育幼堂已經完工了，負責人已經安排過去了，只等招工和崗前培訓結束以後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醫館那邊也已經安排了大夫坐診，相應的醫護培訓學校也已經展開，第一批應聘成功的有一百零五人，明日就準備開班教學基礎課了。」
「城中的各項目都運轉順利，底下的掃盲班也已經展開，因為人數基礎比較大，所以進度有些緩慢，多數人還停留在基礎的十個字以內。」
淡嫣抱著一堆摺子跟在慕文瑤身邊，嘴上不停的彙報著最近這段時間城中的一些項目的進度。
她現在越來越有那種專秘書的感覺，逐漸的成長成了一個非常合格的職場人。
慕文瑤一邊聽著，心裡已經給這些事情做了編排。
淡嫣在這個時候頓了一下，「關於下面各隊伍的基礎掃盲班這件事，城中還是鬧出了一些動靜，城中的一些文人學子對此頗有微詞。」
慕文瑤手中的筆一頓。
淡嫣遲疑著問，「聽聞最近這些學子與城中世家有些接近，我們這邊可要有什麼行動？」
慕文瑤擱置手中的筆，她活動了一下手腕。
「是所有學子還是部分學子？另外，都是與哪些家族有聯繫？」
淡嫣腦海里回想一番便道，「是有一部分學子活動的比較厲害，另有一部分倒是安靜些，只是瞧著也並不與我們這邊的學子有什親近的。」
「城中和這些年輕學子走的比較近的家族有不少，最近活動的比較多的有城南的劉家，趙家，還有……慕家。」
說到慕家的時候，淡嫣微頓了下，抬眸看向慕文瑤。
這城中值得拿出來說慕家的，也只有慕文瑤的母族那個慕家了。
淡嫣還在花街的時候就知曉慕文瑤和慕家的關係，不過她只知道慕文瑤是出自商戶慕家的女兒。
如今走進府衙以後才知道慕文瑤和慕家之間還有那麼多糾葛。
縱然淡嫣現在觀察下來知道慕文瑤和慕家的關係淡的幾乎讓人想不起來她還有這個母族，但是說到慕家，難免讓人有些忐忑。
慕先生聽到這個會怎麼想？
慕文瑤怎麼想？她真什麼都沒想。
再次聽到慕家的時候，慕文瑤甚至有一瞬沒反應過來，還是淡嫣的一頓和看過來的眼神讓她驟然反應過來，奧，對了，慕家是她這個身體的母族來著。
慕文瑤實在是對這個慕家沒什麼認同感，再加上這段時間忙的人暈頭轉向的，她幾乎快要忘了慕家的存在。
說起來，上一次她聽到有關慕家的消息，還是她這個身體的父親為了家裡那個不成器的兒子過來想求她幫忙，她把人弄走以後，慕家就此沉寂下來。
一晃都已經過快兩個月了，這段時間慕家安靜安分的簡直有些不可思議。
慕文瑤思考慕家花了兩秒的功夫，她頓了一下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淡嫣。
落在淡嫣眼中，便覺得慕文瑤恐怕多少還是有些在意慕家的，到底是她的母族。
淡嫣一時也有些糾結，又有些憤憤。
想那慕家幾次三番對先生如此無情無義，如今還不顧先生的立場，做出這些小動作，真是讓人想想都氣的牙痒痒。
慕文瑤一晃神，很快就回過神來。
「這幾家都留意觀察一下，慕家那邊……重點觀察一下吧，不過也不用管他們都有什麼安排。」
慕文瑤覺著，慕家那群人不像是什麼安分人，尤其是慕家主那個人，瞧著就不是什麼安分的。
說不定又在作什麼妖呢。
這話落在淡嫣的耳朵里，又是另一種意思。
淡嫣越發覺得，眼前的慕文瑤走到這一步也沒有一點容易的，到了這個時候還要為了母族煩擾。
她沒有把這點情緒表現出來，應了一聲。
慕文瑤沒察覺，繼續道，「對了，你方才說，還有一些學子並未參與這些活動，是哪些人？」
「未參與的學子中多數是那些遊學而來的學子和一些寒門子弟。」
慕文瑤點點頭，倒是和她想的相差無幾。
「罷了，先把這些人記下就是，暫且不用管他們，後面我自有安排。」
上陽郡到底曾經也是一個學風相對鼎盛濃厚的地方，學子眾多。
就算是之前發生內亂以後，頗有一部分學子們離開了上陽，留下的也很有一些人數。
這些文人學子雖人數佔比不多，但是具有的影響力卻是極其龐大的。
上陽郡的學子和府衙這邊的關係向來是十分微妙的，甚至可以說的上有些不好。
慕文瑤當初和世家角力的時候，這些學子們就選擇了觀望，直到慕文瑤選擇了花樓中的一群女子，算是徹底推開了這些文人學子。
加之慕文瑤本人的名聲因為慕家的存在算不得好，所以學子們就更偏向於世家的方向了。
這也是慕文瑤的招聘廣告打了那麼久，至今城中都沒有一個文人願意上門的原因。
城中的世家因為先前的算計，算得上是被慕文瑤壓的死死的，他們所有人都能察覺到慕文瑤的一舉一動之間對他們的那些削弱。
世家自然不願意就此坐以待斃，聰明人自然迅速找到了好的出路。
這些學子們，就是世家現如今最合適的那條出路。
眼看著慕文瑤這邊是選擇了走百姓的路子，有的人就果斷選擇了文人學子。
相比之下，文人學子本身就是府衙這邊的短板，而且文人學子的影響力可比普通百姓大的多，而且世家身份本身就更容易和文人學子接近。
一旦讓他們把這些文人學子們都爭取過去，借著這些人的影響力說不準還真能叫他們在慕文瑤的封鎖線當中掙出一條生路。
劉家和趙家的這個反應力，慕文瑤都是有些讚賞的。
但是，既然讓她注意到了，她怎麼可能再把這條路繼續給他們留著呢。
慕文瑤的眼眸閃爍，眼底亮著細碎的微光，她勾了勾唇。
文人學子這個群體，她一直沒有去觸碰可不是早就放棄了，相反她第一個盯上的就是這群人了。
學子們，才是一群又好用又單純的群體，甚至比底下的那些百姓更好滿足籠絡的一群人，
但是她想要籠絡這群人，要的是一擊必中，要的是讓這群人直接對自己這邊死心塌地，就算不到死心塌地的程度，至少也是對自己這邊心懷感激，不會輕易轉投其他人的方向。
她等了這麼久，就是一直在等那個合適的機會。
如今，她也算是終於看到了這個機會了。
慕文瑤想了想，問淡嫣，「如今春日正好，城中的詩會文會應當開了不少。」
淡嫣道：「是，如今城中安穩，城外桃花已開，學子們經常在城外辦一些活動，趙家劉家那邊也辦了幾次春宴花宴，往來響應的學子有不少，寒門學子也多有受邀。」
慕文瑤摸了摸下巴，「這些學子文人的文會聽說也是極熱鬧有趣的，淡嫣可有去參與過？」
淡嫣搖搖頭。
她在花街時雖也曾有些美名，也有不少文人學子曾追捧過她，但那都是歡場上的東西，當不得真。
這種文人的文會，向來都是文人之間的聚會，門檻不低，向來都是邀請制，她如何會見過這種場面。
慕文瑤一撫掌，滿臉的興味之色，「巧了，我也沒去過，說起來我倒還挺好奇的。」
淡嫣嘴角動了動，她想說什麼到底沒說出來。
這個東西，好奇恐怕也沒辦法。
以他們府衙這邊在學子中間的名聲，慕文瑤若是想強去應當也是去得，但是場面恐怕不會多好看。
那些個文人學子，向來都是一群嘴下不饒人的傢伙，連皇帝的面子可能都不給的，又有學子這個身份在身，恐怕慕文瑤過去了，場面會不大好。
若真去了文會，說不準真會被某些激進的學子懟著說出些不好聽的話，淡嫣不大想讓慕文瑤去受這種羞辱。
但是看著慕文瑤臉上明晃晃的興味，她又覺得，這要是勸，恐怕自己也是真勸不動。
誰知慕文瑤張口便道，「你說，咱們也辦個文會如何？」
淡嫣一陣錯愕。
「啊？」她難得回答不上來，彷彿回到了當初最初跟在慕文瑤身邊的那段時間。
她還以為慕文瑤只是想去參加一個文會，哪知她這居然直接跳過這一項，想直接辦個文會。
眾所周知，文會的前提是有文人學子的參與，多數舉辦者都會邀請一些相熟交好的學子過來參與。
但是她們這……
淡嫣遲疑了一下，問道，「您辦這個文會，是想邀請哪些學子？先生有熟識的學子嗎？」
淡嫣尋思著，跟在慕文瑤身邊這麼久，她還沒見過也沒聽說過慕文瑤有跟哪個學子有什麼比較不錯的關係啊。
慕文瑤大手一揮，「當然是邀請全城學子。」
「城中學子這麼多，都邀請過來豈不熱鬧，人才都是要匯聚在一起好好對比一下才能顯出對比的精彩嘛。」
「咱們上陽學子眾多，不都邀請過來豈不是浪費了，咱們得一視同仁，也不好厚此薄彼不是。」
淡嫣臉上的笑一僵，頭一回有些綳不住自己的表情。
就算是她對慕文瑤多少是有點盲目自信在身上，但是這回她也無法不在心裡無語一陣。
別的不說，就說以她們府衙如今在學子群體當中的名聲，想要邀請學子上門參加文會。
她怕是到時候接到邀請貼的學子們不僅一個都不會來不說，指不定有些人還會憤而撕掉邀請貼。
淡嫣斟酌著開口，「就是，嗯，先生，舉辦文會多數應當要邀請自己熟識的學子，不熟的學子是有可能會拒絕文會邀請的……」
淡嫣努力表達又努力剋制著自己，不想自己的表達太過於直白生硬。
她不太想打擊慕文瑤的自信心，但是這件事若是真去做了，結果可能會更打擊人。
慕文瑤起先還沒聽明白淡嫣這話的意思，直到看到淡嫣如此艱難又努力的樣子，她才終於反應過來。
慕文瑤當即忍不住一陣好笑。
也是難為淡嫣如此努力的在這裡想要勸慰她了。
慕文瑤自己都忍不住低頭髮出一聲短促的悶笑。
她看向淡嫣，語氣揶揄道，「淡嫣姑娘，就是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既然敢提出這個計劃。就有辦法讓這些學子會答應我的文會邀請呢？」
淡嫣眨眨眼睛，明白自己的話被慕文瑤理解了。
同時她反應過來慕文瑤說的那番話。
嗯……好像確實有道理啊。
雖然說，她實在是想不到以他們府衙現在在學子當中的名聲，要用什麼辦法才能把所有的學子都邀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