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重逢

  「真君……我的身體？」

  坐在屋頂上吹著涼風，雲舒仍有些不敢相信地盯著自己的手掌心。

  他能感覺得到，過去存在於自己體內的那股力量，消失了。

  「是愚人眾執行官，那個叫做博士的傢伙乾的。」

  流雲借風真君重新化作人形，不知從何處取出一片手絹，擦了擦雲舒脖頸上被濺染了的血跡。

  「他取走了你體內的理法力量，相當於奪取了這個世界的天理的力量，本仙不知道這股力量最初是以什麼方式進入了你的體內，但……」

  「現在的情況，對於我們來說是壓倒性的不利。」

  雲舒試探性地捏緊了拳頭，頓時感到胳膊一陣鬆軟，就好像身體是用海綿捏成的一般。

  沒有了那種力量，他的身體就回歸了最初的模樣，每日忙著兼職和學業，吃著各種沒有營養的方便食品，疏於鍛煉的虛弱軀殼。

  但最重要的是，由於習慣了過去一段時間內強大的力量，他的肉身似乎還不適應這樣無力的狀態，一直在微微地顫抖。

  「接下來……該怎麼辦？」

  聽到雲舒那有氣無力的問話，流雲借風真君沉默了片刻。

  「本仙也不知道。」

  「博士奪走天理的力量，無疑會進化為和天理一樣強大的存在，但應該也不會更強於天理。」

  「所以本仙現在無法理解，他所說的『取代天理』，究竟是想要怎麼做。」

  「取代天理……」雲舒埋著腦袋，思忖了一瞬，隨即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連忙出聲道：「其他人呢？他們還留在那邊嗎？」

  「嗯，三位神明，還有大家都留在那裡了，為了抵抗剩餘的白鷹軍隊和魔物，還有天理化了的博士。」

  「莫非……」

  雲舒按著太陽穴起身，轉頭對著真君地說道：「保險起見，真君你先回去一趟吧，讓鍾離他們別急著動手，靜觀其變。」

  「哦？這是為何，如果是和天理聯手的情況下，博士應該掀不起什麼波浪才對吧。」

  「雖然說的確是這樣……」

  「但既然有不受天理印記影響的切片存在，那麼博士所計劃的這一切，原本只需要偷偷摸摸進行就好了吧，為什麼要專門在最後決戰的時刻才開始自己的實驗？」

  「如果我沒有猜錯，他是有不得不這樣做的原因，為了取代天理，他還需要某些特別的條件。」

  「原來如此，特別的條件么。」

  流雲借風真君也若有所思地開口道：「如果像你說的那樣，那麼這個所謂的這個條件，或許就是神之心。」

  「只有在最終決戰的時刻，三位神明才會齊齊出手，天理和你也都會在場，所有的條件俱在，這才是他開啟實驗的根據。」

  「如果真是如此……那就糟了。」

  以博士的手段，即便是神明，在沒有防備的狀況下也很難應付。

  可是，他又真的能有辦法擊敗那個白髮女子嗎？哪怕讓他如願獲得了神之心，他又想怎樣和天理對峙？

  無論如何，坐在這裡乾等都不是個辦法。

  「雲舒，你就先在這裡養傷吧，本仙去看看情況，如果可以就伺機帶著帝君他們來找你匯合。」

  「嗯。」

  流雲借風真君給雲舒留下了個防身用的吊墜法寶，隨即便變回鶴形，振翅起飛了。

  目送著她遠去，雲舒這才全身鬆懈，靠著身後的圍欄一點點坐回了地上。

  「……失去了力量嗎？」

  雖然很是擔心，很想親眼去見證了一下大家的安危，可他並沒有對真君提出帶自己一起回去的要求。

  以往在強敵來襲的時候，他總想著要自己沖在第一線，可現在的自己成為了凡人，若是重返戰場，恐怕也只是累贅罷了。

  「……可惡！」

  雲舒用力地錘了一下地面，堅實的混凝土毫無動搖，可他的手指關節卻瞬間變得紅腫了起來。

  不甘心。

  他不甘心。

  因為自己而讓博士進化為天理級別的存在，最終的決戰變得艱險無比，而他卻要坐在這裡靜候消息，讓大家冒著生命危險去戰鬥？

  可等到胸中的不忿散去，雲舒也只能捂住自己紅腫的拳頭，苦悶地倚在了圍欄上。

  吱呀——

  突然，天台上的門被人推開了。

  杉月玉左顧右盼，偷偷摸摸地從裡面走出，手裡還端著一杯熱奶，看到雲舒靠在這邊，連忙朝著他踉蹌地跑了過來。

  「雲舒，你的事我都聽真君說過了！」

  「那個，怎麼說呢……總之別太消沉，事情一定會好起來的！」

  看著被送到跟前來的牛奶，雲舒總算有了一絲笑意，接過去說了聲：「多謝了。」

  喝下溫熱的牛奶，雲舒原本虛弱的面色也稍微好看了些。

  「變成這現在樣子，或許以後，我也會歸於平凡了吧……感覺，還真是有點不甘心啊。」

  「歸於平凡？」

  突然聽到雲舒的話，杉月玉不由得愣了一下。

  「是啊，我已經沒有力量了。」

  「我又變回去了啊，那個沒有任何理想，只是為了明天的生活而應付差事的普通人。」

  不知為何，聽到雲舒這頗有些自暴自棄的話，杉月玉不禁蹙起眉頭，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可片刻之後卻又憋回了喉嚨里。

  雲舒所說的話，她又何嘗會不懂呢？

  當她呆在雲舒的身邊，看著他施展力量，和久岐忍，心海她們並肩作戰的時候，她也曾覺得那樣的雲舒太過耀眼，襯托得自己過分渺小。

  她也會擔心，自己是不是太過普通。

  「我們，其實是一樣的啊……」

  嘆了口氣，杉月玉正打算坐下來，和雲舒好好談談今後的計劃，天台下的街邊卻突然傳出一陣驚呼——

  「啊，這，這是什麼東西，快走開啊！！！」

  「快跑，這，這是那些魔物啊——」

  雲舒和杉月玉同時轉過頭，目光凝重地對視了一眼。

  毫無疑問，是魔物在襲擊普通市民，但是為什麼它們會出現在沒有戰爭的平靜區域，是天理的控制出現問題了嗎？

  「糟糕了……現在怎麼辦，光憑我們兩個的話沒辦法擊敗魔物啊，先通知附近的自衛隊——」

  「喂，雲舒，等一下，你要去做什麼！」

  杉月玉剛剛拿出手機打算呼叫自衛隊，雲舒卻已經徑直衝了出去。

  哪怕大腦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力量，可是屬於肉體的那份習慣，卻不是那麼容易能夠改回來的。

  從樓道的扶手上翻身躍下，衝出單元門，雲舒頓時被面前的場景驚得瞪大了眼睛。

  一隻木盾丘丘暴徒正在瘋狂肆虐，路上的行人避之不及，已經有好幾輛小轎車被它掀翻在一旁了！

  而在它右前方的，是兩個背著書包的學生，看上去約莫初中左右。

  不知道是不受了什麼刺激，此時這隻丘丘暴徒雙目泛紅，死死地盯著兩名初中生，並且高高昂起了手裡的盾牌。

  周圍的圍觀者紛紛發出尖叫，彷彿已經看到了兩攤被砸扁的肉泥。

  因為害怕而抱在一起的兩個孩子更是全身癱軟，動彈不得，甚至連喊叫聲都發不出來了。

  此時，丘丘暴徒那巨大的盾牌對準了他們的頭部，隨即攜著巨力猛然揮下——

  「大塊頭，看這邊！」

  身後的風聲快速逼近，丘丘暴徒有所感應，立刻停下攻擊轉身格擋。

  可惜，打在盾牌上的，只是一枚小石子。

  「別愣著，快走啊！」

  看到兩個小孩還呆站在原地不動，雲舒又撲上去推了他們一把，將他們撞進了一旁的商鋪里，而店主也立刻反應過來，連忙把門一關，拽著他們躲進了裡面。

  「呼……這樣就——」

  看到兩個孩子平安離開，雲舒剛剛鬆了一口氣，卻突然感到腦袋上傳來一陣強烈的擠壓感。

  「吼！！！」

  被小石頭吸引了注意的丘丘暴徒似乎是怒了，它用力捏住雲舒的腦袋，將他就這樣拎到半空，隨即朝著一旁猛地甩出！

  「噗啊！」

  以常人身軀遭此一擊，雲舒頓時噴出大口的鮮血，四肢鑲嵌進牆壁，五臟六腑就如燒開的水一樣沸騰不止。

  好疼！

  在一旁天台上的杉月玉本已經在撥打自衛隊的電話，可看到這一幕，一時竟連手機都顧不上，她轉過頭在四周找了找，隨即搬起一盆花就往下丟了過去。

  啪嚓——

  花盆落在雲舒和丘丘暴徒之間的地面上，摔成了碎片。

  雖然沒有實際命中，但是卻也吸引到了魔物的注意力。

  趁著這個機會，雲舒用力拔出自己的手腳，將嗓子里的血痰吐出去，然後轉身就想逃走。

  「嗚吼——」

  然而，丘丘暴徒似乎對於他用小石子挑釁的行為懷恨在心，直接拋下了大街上陷入混亂的行人，徑直朝他追了過來！

  「雲舒，快躲進來，鎖住單元門！」

  上方，杉月玉心急如焚的聲音傳入雲舒的耳中，他看了看自己和單元門之間的距離，無奈地苦笑了起來。

  來不及的。

  現在的他只有平常人不到的腳力，再加上剛剛受了重創，跑起來的速度還不如一個小孩。

  這次，是真的要倒下了。

  啊……該死，還有那麼多約定沒有完成。

  感受著身後快速逼近的腳步，雲舒閉上眼睛，準備好迎接那狂暴的撞擊。

  ……

  可是，想象中那粉身碎骨的結局並未到來。

  空氣中，隱隱劃過一陣電流的滋啦音。

  雲舒彷彿感應到了什麼一般，連忙停下腳步，回頭望去。

  丘丘暴徒的身體，此刻已經被劈成了兩半，紫色的電光從切口上滿溢出來，隨即又在空氣中消散。

  而在它的屍體後方，一個英姿颯爽的身影輕輕撥動馬尾，回頭朝他微微一笑。

  「好久不見，雲舒。」

  「我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