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驚險
神識中斷了與外界的聯係，目已不能視，耳已不能聞，就連呼吸也消失不見。從外麵看，我整具軀體已經和死人沒什麽區別
但我卻沒有死，不僅沒有死，在身體的某處，還進行著一場激烈的大戰。
這是一處空白之所，空間倒不怎麽大，給人的感覺卻頗為玄妙，像是盛夏的夜晚，烏雲遮住星光，明明是黑夜，卻有暗淡的光芒照亮四周。
在空間的中心，兩個綠色的光團正扭打在一起，說是扭打，卻並無手腳。一個向另一個撞去，另一個不僅不避開，反而迎著撞過去。每一次撞擊，兩個光團上的綠芒都會暗淡一些，但兩者並不罷休，一個凶焰四射，一個也是針尖對麥芒一般毫不退縮。
我雖然沒法感知到外界，對神魂此時麵對的境地卻十分清楚，甚至可以說我之所以進入假死狀態，就是因為神魂感知到了危險的降臨，從而自動閉塞五感，將全部的心神用來對付意外闖入的綠色光團。
像女鬼修那樣神魂離體自然是十分危險的事情，被其他人的神魂闖入識海同樣也是危險萬狀。若是一不小心神魂被消滅，那麽整個人的神識、記憶、魂魄會隨著神魂統統消失，甚至這具軀體也會被闖入的神魂占據，而變成另外一個人。
我心裏立刻湧上在斷崖學到的關於“奪舍”的信息，哪裏還不清楚此刻麵對的是何種危險的境地？心神全部沉入綠色光團之中，全力對抗著鬼頭的神魂。
鬼頭的修為是練氣後期，神魂所化的綠色光團也比我大一截，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與女鬼修神魂鬥過一場的緣故，他身上的綠芒比起我要稍稍暗淡一些，而且有些中氣不足的樣子。
縱然如此，每和它撞一下，我渾身就會顫抖一下，若是這種狀態下我有肺腑，定然被撞得七葷八素，上吐下瀉了。好在鬼頭的光團雖然更大，給我造成的衝擊卻不至於讓我立刻敗下陣來。
“看不出來，你小子神魂竟比一般的練氣中期修士強大不少，看來神魂天賦也是頗為出眾。正好，我將你奪舍，這麽優秀的天賦就屬於我了。”鬼頭所化的綠色光團發出喋喋的笑意。
“哼，閣下想得也太美了一些，我就算拚得魂飛魄散，也絕不讓你得逞。”我有些後悔，離體的神魂其實十分脆弱，若非自己粗心大意，被鬼頭所乘，隻需在體外用焚炎劍稍稍一攪，鬼頭的神魂立刻就會煙消雲散，哪裏還有機會闖入我的識海之中。
不過事到如今想這麽多也於事無補，要是被鬼頭擊潰神魂，那一切也就完了。我心中狠勁大起，猛然向身前的綠色光團衝去，尚在半途，已在周身幻化出數根胳膊一般的事物。
鬼頭閃躲不急，立刻被我的胳膊抓住，然後奮力一探，已將他死死抱住。
一時之間兩團綠芒交融在一起，幾乎不能分辨誰是誰了。我張大嘴巴，猛然向鬼頭咬去，在他身上咬下一大塊綠芒，然後直接整塊囫圇吞了下去。我立刻精神一震，從吞噬的這塊綠團之上感受到極為精純的靈氣，身子似乎也變大了幾分。
鬼頭哀嚎一聲，也學著我，張大嘴巴，從我身上撕下一大團綠芒。
“啊……”
我的神魂深處顫抖了一下，強烈的痛楚幾乎讓我昏厥，好在強忍下來。不僅並未崩潰，反而激起我骨子裏的凶勁，再次張開嘴瘋狂向鬼頭咬去。
我才踏上修行之途不久，隻是初窺修行的奧秘，但我心裏早已定下宏願，必要登上更高之處一覽群山不可。雛鳥尚知天高任鳥飛，遊魚更曉海闊憑魚躍，在我眼前的是更雄壯之天，更波瀾壯闊之海，如何甘願命喪此處！
場麵近乎不可描述，兩個綠色的光團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都沒有退路，都視死如歸了。
縱然神魂撕裂的痛楚一次次挑戰著我和鬼頭的神經，卻沒有人選擇後退。
直到兩個綠色的光團都越來越小，從幾乎半拳大小，慢慢減小了一半，到如今，已經隻剩下不到拇指大小了。
鬼頭的光團原本比我大一圈，但他頗為虛浮，光團裏的靈力並沒有我那麽充足，鬥了這麽久，雖然體積都有減小，但他減少的程度明顯比我更多。繼續鬥下去，鬼頭落敗已是板上釘釘之事。
最開始，我的神誌尚還清晰，隨著神魂慢慢被消耗，神誌越來越不模糊，然後陷入昏迷之中，到了現在，隻剩下模糊的本能控製著身體去進攻或是防守。
我是如此，鬼頭更是如此。他似乎也本能地察覺到不對勁，掙脫開我的懷抱，拚命要向外逃去。進來容易，再逃走就很難了，我立刻追上去，幾條胳膊將它牢牢縛住，最後吃了幾口，很快將他吞噬一空。
識海中重新恢複了平靜，方才的生死搏鬥宛如一場夢境，隻剩下一個暗淡的綠色光團飄於其中，毫無意識，宛如一顆無根的浮萍。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變成一顆渺小的光點，在星光下，在黑暗中，漫無目的地飄了許久。似乎離那些頭頂上的星星很近，幾乎觸手可及，又似乎很遠，我努力向它們飄去，飄啊飄，飄了千年萬年，卻依然夠不著。
我心裏恐慌、迷茫，卻又鎮靜平和，諸般矛盾的情緒在心中升起，一時卻誰也無法占住上風。
一個聲音說，去吧，再加油，慢慢就會靠近那些星星。
另一個聲音說，放棄吧，放棄了一切從頭再來，努力又有何用？就算拚盡全力，也不可能觸及天上的星星。
我想放棄，但卻不甘，我想靠近星星，卻又感覺星星離我越來越遠。
不過最後還是不甘占據了我的心，我拚命地想要睜開眼睛，卻發現連一個簡單的動作都仿佛要經過千年萬年的努力才能做到。
好在努力沒有白費，我費盡力氣，總算眯開一條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