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李肅無聲的對賀清桓笑了一下,沒有任何攻擊性的，平和又溫柔的笑容。
賀清桓微微的眯了眯眸子，轉而看向已經來到了跟前的顧望,視線落在了他敞開了兩顆扣子的襯衫,垂眸抬手幫他扣上了。
李肅對賀清桓很有印象。
賀家聲名在外，不僅是因為賀之岩笑裡藏刀翻臉不認人,還因為賀家出了個跟他老子相比，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賀清桓。
一開始大家還不知道有些文件是賀清桓處理的,只覺得賀之岩手段未免太過於陰狠了些，後來無意中得知,公司每天下發的文件中有部分是賀家小少爺賀清桓處理的,當天又酸又震驚,別人十七八歲能頂半邊天,他們十七八歲在因為找爸媽要兩百塊錢沒要到鬧離家出走。
這些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還有他們不知道，而李肅知道的。
李肅以前的微信還沒棄用的時候，顧望每回發的朋友圈他都會看，但在顧望上了高中不久后，顧望的朋友圈開始頻繁出現一些風花雪月的情啊愛的東西，李肅以為顧望是青春期到了產生一些感慨,但當他看見顧望在某一次的朋友圈中曬了一個男生的照片。
還是一組一看就是偷拍的照片。
但即使是偷拍,也擋不住照片里的人的顏值對手機外的人的視覺上的衝擊力。
李肅一開始覺得眼熟,看久了,就認出來了,想起來了，是賀清桓。
他見過，雖然只是跟著老爸見過一次,但賀清桓這樣的人，見過一次，就已經足夠銘記在心了。
李肅沒想到顧望竟然喜歡賀清桓，他們不合適，就算李肅是站在顧望這邊的人，他也覺得，顧望有些配不上賀清桓，如果熾烈的喜歡也算籌碼的話，那或許可以。
在後來，李肅那個微信沒用了，也不知道顧望是不是還喜歡著賀清桓，他猜是不喜歡，顧望他還是了解的，喜歡過的人得拿大卡車裝，賀清桓再優秀，李肅也不覺得他能讓顧望收心。
他挺放心的。
結果現在……
顧望跟顧大志說了再見，顧大志氣哼哼的把他和賀清桓送到了門口，李肅站在樓上看見，嘴裡面上都寫著「我討厭賀清桓」幾個字的顧叔，別彆扭扭不情不願的從荷包里掏了一沓紅包出來，粗魯的丟到賀清桓懷裡。
「快滾！」
顧望，「……」還準備了紅包？
「我有嗎老顧？」
顧大志看著顧望，沒好氣的說，「去找他爹要。」
顧望，「……」
賀清桓絲毫不介意顧大志的嫌棄，在顧大志面前，看不出任何在外邊的衿貴冷傲模樣，順著顧大志的話頭往下說道，「他會給的。」
顧大志跟找茬似的，瞪著一雙眼睛，「你以為我們圖你家錢是不是？」
賀清桓也沒有不耐煩，語氣溫和，「是我圖你們顧家的人。」
是我圖顧望這個人。
顧大志，「……」
「走走走，快走快走，我心裡堵得慌。」顧大志擺著手，把賀清桓連帶著顧望一起推了出去，客廳里頓時安靜下來了，李肅站在樓上，竟然從這個平時大大咧咧器宇軒昂的中年男人身上看見一絲，蕭瑟感？
也是，顧望就是顧大志的眼珠子，這會兒被賀清桓拐走了，他心裡不知道多難受。
從別墅客廳明凈的幾扇落地窗戶可以看見，兩個男生一前一後上了車，明明都是黑色的西裝，兩個人愣是穿出了兩種不一樣的風格。
顧望依舊像剛剛入世的少年郎，那股子意氣風發的勁兒令人忍不住嚮往和側目。而賀清桓，就像落在水底的沉木，溫醇厚重，但涼得不敢讓人伸手觸碰，涼意僅僅只是看一眼，就能感受到。
但他跟顧望，搭配得相得益彰。
李肅看見，賀清桓看顧望的時候，眼神雖然沉靜平和，但同樣作為喜歡對方的人，他也同樣能感受到，賀清桓對顧望鋪天蓋地的愛欲和佔有慾。
李肅以為了很多事情，也設想了很多種可能，顧望配不上優秀的賀清桓，賀清桓看不上暴發戶出身頂級學渣的顧望，但李肅沒有想到，顧望在變優秀，賀清桓低下了頭，彎下了腰。
所以當顧望和賀清桓在一起的時候，沒有人能介入進去。
他自嘲般的笑了笑，顧大志在下面暫時調整好了心態，朝李肅揮揮手，「李肅，快下來，跟顧叔一起走，別理那個小白眼狼。」
嘴裡罵小白眼狼，實際上卻巴不得立馬跟上去把顧望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好。」李肅答應著。-
酒會開始時，剛好是晚上七點。
初冬的夜晚，風冷得驚人，會場空調打得高，服務生托著推盤遊走在自西裝革履衣裙精緻的男男女女之間。
杜麗平露著香肩，手裡虛握一杯紅酒，跟過來的人都各自寒暄了幾句，都是平時在生意上有過來往的人。
抽出身避到一旁休息的間隙，杜麗平視線在大廳里離晃了幾圈，找到了顧望，她兒子窩在一個單人的圓形沙發里，沒個坐樣，嘴裡叼著瓶酸奶，賀清桓靠在沙發的扶手上，手裡端著一個小小的果盤。
時不時會給顧望喂一塊兒，他自己沒吃，盡在伺候顧望了。
杜麗平是第一次看見兩人相處，她本來以為這兩人談戀愛，自己兒子或許是處於下風那一個，畢竟賀清桓那麼冷傲，談戀愛也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兒，她也不指望對方能為了他兒子變得熱情似火。
但現在看來，顧望這是被賀清桓寵得沒邊了啊。
杜麗平不認為這是個好事兒。
男孩子不能這麼寵。
特別是顧望。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典型。
她正準備過去的時候，又有人上前來了，杜麗平遊刃有餘的應付著，對方看她一直在看某個方向，循著視線一路看過去。
「杜總，那是您兒子？」
杜麗平點了點頭，「您應該是第一次見。」
「那可不，沒想到您和顧總的兒子模樣竟然這麼好，之前怎麼還藏著不帶出來，正在讀高中吧？」不管是什麼時候在什麼場合，幾個有孩子的女人湊在一起，無論是以什麼話題開始，最後都會扯到孩子身上。
「在金陽高中，高二。」
「啊我兒子也是，顧總兒子在幾班啊？」
「三班。」雖然平時很忙，杜麗平記顧望的事情卻記得很清楚，幾乎沒有疏漏。
「我兒子在六班，顧總兒子叫什麼名字啊，回頭讓兩個孩子可以認識認識。」
杜麗平語氣溫柔，「顧望，劉總呢？」
「劉旬。」女人很樂意讓自己兒子跟顧家這根獨苗認識，她心裡盤算了一會兒，卻覺得顧望這個名字越來越耳熟，想了半天，她的表情逐漸變為不可置信，「您的兒子叫顧望？」
杜麗平還沒回答，劉敏就捂嘴驚叫了起來，「天吶，顧望，上次月考他考了第一對不對，我兒子回家念叨了好幾天，說年級排行榜突然出現了一匹黑馬，把賀之岩兒子都超過去了，我還尋思著是誰呢，這名字也沒聽過，沒想到是杜總您的兒子。」
劉敏臉上本來是寒暄般的笑容在現在變成了真心實意的。
她心裡想著，杜麗平和顧大志這兩口子很能沉得住氣啊，兒子這麼厲害都能一聲不吭，換做她兒子，在酒店擺酒席慶祝個三天三夜總是沒跑的。
劉敏迫不及待的想把這個消息告訴眾人，她顧不得腳下被踩了好幾次的裙擺，卻在每一次開口后，對方露出早就知道了和來啊一起八卦的表情。
套了話得知，顧大志在入場沒有二十分鐘，已經把顧望炫耀上了天，劉敏朝顧大志看過去，他被幾個老總圍著，紅光滿面，幾個中年男人時不時會用慈愛的目光看向不遠處的那個男孩子。
「……」她錯了，顧大志沉得住個屁的氣，他就是想找個好時候為顧望造最大的勢。
顧望已經感覺到了好些人時不時的打量自己，還有借路過借過來拿酒借這裡的燈比較亮的理由，以求近距離的看看顧大志這個兒子到底什麼模樣。
顧望知道，這些人這麼好奇的原因，更多的是因為他是顧大志和杜麗平的兒子，從他們一進來就沒停下來的被打招呼被纏住就能看得出來，他們好奇的是顧家的兒子。
假設顧望只是個普通家庭的學生，他就是考上A大，他們也不會關心的。
顧望窩在沙發里，耷著眼皮，懶得去看旁邊的人了。
賀清桓揉了揉他的頭髮，抬眼就看見賀之岩站在不遠處，笑了笑，賀清桓頓了一下，微微彎腰在顧望耳邊輕聲道，「我先過去一下，你自己一個人呆會兒。」
顧望點點頭，眼睛落在了一旁服務生手裡的托盤上。
賀清桓掃了一眼托盤上剛調好拿出來的酒，說道，「不許喝酒。」
顧望擺擺手，「知道我知道。」
眼睛都快掛到酒上面去了。
賀清桓，「……」
大概是男孩子模樣乖巧，一看就比較好接觸，賀清桓他們都知道，看兩個人走得近，都以為這兩人關係好，頓時想套近乎的人就更迫不及待了，顧家這兒子有出息啊，跟賀家那小子都能搞好關係，誰不知道，賀家小子是最難討好的了。
但他們一把年紀也不能去跟一小孩兒套近乎，就都紛紛使喚自己家孩子去。
本來一個二個都挺不情願，他們在家裡也都是被供著的，讓他們去討好別人，立馬覺得渾身不得勁。
但在看清楚靠在沙發里那個男生的臉之後，個個就跟打了雞血一樣。
什麼家族利益什麼有出息的繼承人頓時都拋到了腦後，他們只覺得，這個男生長得真他媽好看。
顧望是愛喝酒的，但也知道分寸，以前的顧望不知道，現在的知道。
但也經不住一個又一個的敬，就是淺酌，顧望也知道自己喝了不少了。
他眯著眼睛在大廳里環視了一圈，大都衣著華麗，幾乎能把人的眼睛閃暈，顧望揉了揉太陽穴，沒看見顧大志也沒看見杜麗平，還有，賀清桓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顧望看似好接近，實則跟賀清桓差不多，讓過來的人都有些心裡沒底。
同樣的年紀，為什麼對方給人的感覺，如此捉摸不透。
顧望應付了好幾波人，都是十幾二十歲的人，不講究名片那一套，手機掏出來，掃碼加好友。
顧望也不知道自己加了多少，過來的人多了，他直接把二維碼翻出來，遞給其中一個人，他們自己掃自己同意。
李肅終於得以空下來的時候，找到顧望時，看見的就是男生幾乎是躺在沙發上，酒杯掛在指間，倒了過來，搖搖晃晃，感覺下一秒就要掉在地上。
透明的玻璃杯映著蔥白的手指，暗紅色的人造鹿皮少發，僅僅只是身體這麼的一個部分，就有些讓人忍不住側目。
李肅皺了下眉，過去把顧望扶正，蹲在他面前，拿走了他手裡的酒杯，問他，「賀清桓呢？」
顧望反應慢了半拍，抬起眸子，吶吶道，「鬼知道。」
李肅，「……」還好，還沒喝醉。
顧大志和杜麗平能放心讓顧望在這兒的原因是因為賀清桓在，顧大志雖然不怎麼喜歡這個跟他搶兒子的賀清桓，但他知道，賀清桓肯定會守好顧望，況且，當爹媽的，也有事情在身，不可能時時刻刻的守在顧望身邊。
而賀清桓，是完全沒料到，顧大志會給顧望招來這麼多人。
他是賀家的人，也是公開了的賀家繼承人，上前想與他交好的人絡繹不絕，即使他還是個高中生，但這些人並不介意他的年齡，這跟年齡有什麼關係。
賀之岩見賀清桓神色越來越冷淡，拍了拍他肩膀，無奈道，「我來吧。」
他真沒想到，他們賀家能出賀清桓這麼個情種，也沒想到，自己這個看起來薄情的兒子，能這麼喜歡一個人。
能牽動賀清桓情緒的人，少有。
賀清桓回到當時跟顧望呆的地方，男生面前蹲著一個眼熟的人，正輕笑著跟他說著什麼，賀清桓看著顧望的側臉，眼角又洇紅了一大片，一看就知道喝酒了。
像是感應到了有人在看自己，顧望跟李肅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下，視線亂晃，最後看見了人群之中的賀清桓，立馬粲然一笑。
李肅愣了一下，而後緩緩站了起來，往後退了幾步，看向賀清桓，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賀清桓走到顧望旁邊，問他，「不是讓你不要喝酒嗎？」
顧望沒喝醉，賀清桓的存在讓他覺得安心不少，他抱怨道，「老顧給我招來的啊，他到處說我怎麼怎麼……」
嘟噥著就沒聲了。
一旁的手機屏幕還亮著。
賀清桓拿起來看了一眼，僵了一下，抬手往下劃了幾頁，然後被氣笑了，「這些人，可以湊幾桌麻將了吧？」
顧望看著他，「放著也沒有什麼，我朋友圈有你照片。」
賀清桓看了他一會兒，點開了顧望的朋友圈，最新的一條是在一個小時之前，顧望的自拍，那時候顧望估計還沒喝酒，賀清桓也就在不遠處，顧大志和杜麗平在窗戶旁邊說著什麼，顧望趴在沙發扶手上，把賀清桓和顧大志還有杜麗平都拍進去了。
[都是我的/圖片。]
良久，賀清桓笑了，他伸手捏了捏顧望的耳垂，「真乖。」
顧望挑眉，瞳孔上氤氳了一層明媚的顏色，「有什麼獎勵嗎？」
賀清桓想了一下，拉起顧望的手，掰開他的手指，把手裡的東西放到了顧望掌心，顧望眯著眼睛看。
一串鑰匙，一張信用卡。
李肅有些被驚到了，他當然不會認為，鑰匙是什麼小破屋的鑰匙，卡是兩千塊額度的信用卡。
他看賀清桓的神色，像是送的是一打雞蛋那樣輕描淡寫。
賀清桓看著顧望，輕聲說道，「房子是臨江的別墅，我送的，大學我們就搬進去，信用卡是我爸送的紅包，無限額。」
作者有話要說：賀狗：其實我更想送的，是我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