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戰球聯賽（二）
戰球日首日下午的比賽，第二場開始前,仍然站在過道上觀看的復仇之月手裡多了幾張彩票票卷……
「只在比賽開場前半小時內售賣彩票,是為了防止有人暗箱操作嗎……但卻頗費人力,僅是能看見的普通觀眾席,便需要幾百人的售票隊伍才能忙得過來。」
復仇之月自然不在乎那點彩頭,雖然大魔法師裡面他算窮的,但跟當初困窘的亞爾曼師徒比起來，他絕對算個款爺……
大約數了下視線所及四處遊走兜售的彩票組工作人員，雖然沒有機會去了解彩票組的工作制度,復仇之月也能想象得到其中工作量不會小到哪去、管理難度更不可能低。
「願意用複雜的方法去做一件原本可以很簡單的事，只是為了避免過程中出現弊端……這樣的態度，艾薩克·羅賓斯確實能稱得上是相當合格的領導者。」
看出這麼費力的彩票售賣幕後的涵義，復仇之月的心情那是相當地複雜……又有點兒鄙夷這麼不加掩飾的斂財套路,又忍不住佩服連斂財都能把態度端得非常認真的本地領主。
作為本地土著高級知識分子中的一員、精英中的精英，復仇之月雖然無法精確地說出「懶政」這個辭彙,但對這世界的食利者們是有相對足夠的了解的——無論是貴族執事管理農場莊園、還是貴族官僚管理國家城鎮，那都是怎麼省事怎麼來。
有點兒智商的人都知道,用最省事的辦法處理事情必然會引發無數更讓人不能省事的問題；不過這也沒關係，「解決問題不如解決提出問題的人」向來是這個世界通行的明規則~！
復仇之月毫不懷疑,換成是別的貴族領主來經營戰球場、來搞賭球彩票，那他們必不可能為了保證公平性而採取這麼麻煩的售票方式,更不會限制押注金額和購票數量來避免觀眾因賭性過大瘋狂押注、導致血本無歸——不掏空每一個走進戰球場的觀眾的口袋，都得算是那些貴族領主們輸了~！
「……若羅賓斯騎士沒有這樣的魅力，也不足以在不到兩年間建成小鎮規模的領地,還匯聚了如此之多的人流吧。」
復仇之月低聲感慨，走了一趟本地村民居住的村子，他才驚覺無論是騎士領中的建築都很新，又稍稍打聽了下，這才知道兩年前這個地方還是一片荒地……直到前年的冬季羅賓斯騎士受封於此，荒地間才漸漸拔地而起無數建築。
雖說騎士領的房屋、公共設施設施八成以上都是單層建築，僅有兩成不到的小二樓，建設難度相對較低（技術工作要求低，一般身強力壯的農夫農婦就能參與建設）；但在這麼短暫的時間內將荒地變成繁華街道、從無到有吸引人流匯聚成鎮，還蓋出了工程量絕對夠高的大劇院和戰球場，復仇之月認為就算是聯邦的王族來干這件事，也不可能比艾薩克·羅賓斯更利落。
「別說是蓋出騎士領了，光是這個戰球場，一般的領主便起碼要折騰幾年。」復仇之月略帶諷刺地想著，不說別的了，他的法師塔所在地，那個鄉下貴族划走最肥沃的土地搞甜菜種植園，前前後後都折騰了大半年。
「艾薩克·羅賓斯……」復仇之月腦中浮現在養豬場所見的那個氣質不錯的青年人，有點兒後悔當時沒有多跟著觀察一陣。
呃……想是這麼想，復仇之月一點兒都沒有馬上離開去找艾薩克的意思——戰球日門票免費，擠進來的觀眾早就遠遠超過球場承載力，就算是走道上的「站位」，想從後排擠到前排都不是個容易的事兒。
復仇之月左邊、靠近觀眾席承重柱的護欄前，幾個大約是從瓦倫丁趕來的觀賽的姑娘都是把蓬蓬裙里的支撐架摘了才能勉強擠得下……
而被複仇之月念叨著的艾薩克呢，直到第二場比賽開始、雪精靈少尉的注意力轉移到比賽上，被老師坑了一把的他才終於從賽琳娜的雌威下脫身。
搖搖晃晃地從貴賓室走出來，艾薩克掐指一算老師絕逼在雪狼族戰士們蹲的房間，立馬一臉幽怨地飄過去。
今年來觀賽的貴客比去年多，還好貴賓區本來就劃得比較大、又在去年入冬前的農閑時加蓋了一批貴賓室小樓出來，不但能讓貴客們進入觀賽，參加比賽的隊伍也能分到視野不錯的大房間。
還沒進門，艾薩克就聽到雪狼族盤踞的貴賓室中傳出歡騰的笑聲……
「阿山你想上場比賽，跟我們說了不算，得說服阿雲的啦，哈哈哈！」
「阿雲，為什麼我不能上場？！」
「別鬧了阿山舅舅，你在部落里只是偶爾和阿雁他們玩兒戰球，根本沒有認真練過……」
「誰說的，阿雁都防守不住我！」
「所以阿雁不是沒份來參加嘛~」
「我很厲害的！」
「好好好……咦阿山舅舅，你看那個人族的球員，他的臉長得好奇怪！」
「戴著頭盔看什麼臉啊！阿雲你不要轉移話題！」
抬起手正準備敲門的艾薩克：「……」
在火炎部「學習」的那段時間，艾薩克也不是不知道老師對阿山態度特殊。
別的雪狼族人都是一頭方便做事情的短毛，連阿雲老師自己的頭髮都沒長過一指頭，獨獨阿山可以留能紮成馬尾的過肩長發，艾薩克還親眼見過老師幫阿山打理頭髮。
公認最被阿雲優待的大河犯錯了都要被阿雲老師狠狠罵一頓，而做錯事情的如果是阿山，阿雲老師只會好言好語地勸誡，還會為了哄阿山而親自動手做好吃的，讓阿山在良好的心情、穩定的情緒下認知到自己哪個地方做得不對。
艾薩克原本從來沒想過要去嫉妒阿山，但在自己被坑得焦頭爛額時老師居然這麼溫言細語地哄著阿山，就讓艾薩克非常地委屈……
委屈巴巴的艾薩克也不敲門了，直接把門推開，一臉幽怨地在雪狼族中搜尋老師的身影。
蕭雲聽見動靜回頭，絲毫木有坑了弟子的自覺、一臉自然地抬手招呼：「忙完了啊艾薩克，來坐這邊，給你留了位置。」
艾薩克神色一頓，蕭雲坐在房間內右邊最靠近觀賞台的位置，右手邊坐著阿山，左手邊是老神在在的肖恩先生，茶几斜對面的地方，確實留了把空椅子在那。
滿腹怨氣的艾薩克瞬間心情有點兒小雀躍、嘴角有點兒往上拉，老師早上說過第二場比賽讓他抽出時間來一起看，老師還記得~！
懷揣著「老師還是重視我」的小激動、被一把空椅子收買了的艾薩克，控制不住喜意地走過去，乖巧坐下。
蕭雲又順手從茶几上放著的保溫木箱里拿了杯冰鎮過的奶白色飲品遞給艾薩克，接過略帶涼意的杯子，艾薩克更是啥怨氣都木有了……用熱水兌開后冰鎮的豆奶粉，正是他最喜歡喝的！
比小麥好種、幾乎不挑地的大豆是火炎部規模化種植的幾種作物中的一類，種植量比小麥還大。
這麼多的大豆種出來，自然要考慮利用方式，除發豆芽做各種豆腐榨油養豬外，火炎部這幾年也沒有放棄繼續深入開發，豆奶粉就是今年才「上市」的新品之一。
嗯……說是加了奶粉的豆漿精也行……
豆奶粉的加工技術，以目前火炎部點出來的科技樹技能點來說沒啥難度：
精選去雜質的大豆浸泡后三次研磨成極細的豆粉，按一比十的量加水、加入10%氫氧化鈉（其實就是鹼水）調整ph值，高溫煮沸降低豆腥味，加入氯化鈉（其實就是電解的鹽水）和亞硫酸鈉（也是從鹽水中製取）去除豆奶表面張力，最後再加入一定比例（0.2%~0.5%左右）的大豆油。
然後嘛就是在真空灌中濃縮加糖（現成的機器）、利用壓力噴霧機器噴製成粉（這個步驟和鋁加工有點兒類似）、加入一定量的羊奶奶粉（有部分人不適應牛奶，考慮到市場接受力，換成了羊奶）調節味道，均勻攪拌後分袋包裝（塑料袋），就能裝船運出來售賣~！
去年丘陵新區光是打造農機就把紅葉忙得腳不沾地，少量試製的豆奶粉只夠內部消耗（豆奶的營養價值可以一定程度上代替母體哺乳，讓母親們也能正常工作咳咳），艾薩克這邊只分到一小罐，還被亞力禍禍了不少；今年丘陵新區有餘力來大量生產豆奶粉，這玩意兒不那麼稀少了，但艾薩克還是很喜歡~！
親眼看見艾薩克被一把椅子、一杯豆奶收買的肖恩先生，啥話也沒說，淡定得像是他壓根不是蕭雲甩鍋給艾薩克的見證者一樣……每次都要為蕭雲的騷操作震驚的話，他就沒精力去干別的事兒了。
賽場上雙方選手入場，正式開始比賽，無視損友玩弄弟子的肖恩先生便指著場上的隊伍，簡潔明了地道：「那就是獸皇『贊助』的隊伍了。」
同桌另三人，阿山還在發脾氣，轉過臉去不理人，早上就知道這事兒的蕭雲沒啥表情，艾薩克皺眉看著那支由獸人族組成的戰球隊。
「肖恩先生，你怎麼知道這支球隊跟獸皇有關係？」艾薩克道。
肖恩先生淡然地笑了笑，很有種無形裝逼的氣勢：「我在輔佐克洛寧王前遊歷過獸人帝國，這支球隊的隊長，我在月熊一族的月熊城見過。」隨意地指向場上那個護甲上用染料塗了個數字「1」的強壯月熊，「獸人族的長相在外族看來差不多，不過細節上是有差異的。快五十年了，這頭月熊比當初成熟了一些，但我可以肯定他必然擔任過月熊城的城防隊職務。」
頓了頓，肖恩先生微笑著補充解釋：「獸人帝國對於外來遊歷的魔法師頗為防備，若有施法者進入，前來打交道的必然是城防隊或巡邏隊。」
各族的領地、城市，握有武力的除了軍隊就是城防隊或領地巡邏隊。較小、或者說經濟欠發達的地區，養不起成建制的軍隊，便只有城防隊或領地巡邏隊。比如……獅族的金色平原，就是靠巡邏隊來保證領地安全、抵禦外敵。
艾薩克的騎士領緊挨著瓦倫丁、直線距離不過二十公里，有啥事情可以從瓦倫丁借用城防隊，這才省去這筆開支——雖然聯邦成勢力的賊寇團伙大多蹲在國境交界處三不管地帶混日子，但侵入某國內部洗劫城鎮這種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艾薩克有些不好意思地搖搖頭，苦笑道：「瓦倫丁的人族冒險者們自發成立了不少球隊，我便以為瓦倫丁的熊族冒險者自行組建個戰球隊出來也不奇怪……倒是沒有想到，居然還能與遠東獸人帝國扯上關係。」
艾薩克和波普子爵合作搞的「瓦倫丁隊」沒僱到特別出色的球員，不夠格來戰球日打表演賽，不是說瓦倫丁的冒險者們不給力，而是向來桀驁的冒險者們很有那麼一部分並不願意歸屬貴族球隊、被限制人生自由。（相比之下，倒是艾薩克起頭搞的外援俱樂部人才濟濟，辦得有聲有色，咳咳）
反正他們自己也有錢，拉一幫同好湊一下錢、把護甲刷成同色，抽幾個月時間練習練習，戰鬥力也不比「瓦倫丁隊」來得差。
與有間諜嫌疑的月熊牽頭成立的熊族戰球隊進行比賽的，便是一支由人族冒險者組成的野生球隊，隊名就叫有明顯蹭雪狼族熱度的「狼牙」。
「獸皇怎麼會派人到我這兒來呢？」這是艾薩克最想不通的問題。
肖恩先生笑著搖頭：「不，我想獸皇不是沖著你或者你的騎士領來的。」
「是的。」蕭雲點頭，「我看，獸皇應當是借用了你的騎士領舉辦的戰球聯賽、拿這個機會當跳板，只是沒跟你這個地主打招呼。」
「誒？」艾薩克有些吃驚。
蕭雲看向傻乎乎的弟子，眼神有點兒深邃：「好好想想吧，艾薩克，你覺得獸皇下這麼一步棋，目的最有可能是為了什麼？」
艾薩克知道這是老師在考教他，連忙埋頭思索。
擱幾年前，只是個小小的冒險者團隊團長的艾薩克，受限於所處的位置和人生經歷，看待事物的眼光有些膚淺，若是被這麼個問題砸到頭上，腦子裡肯定只能有「獸皇絕逼想害我」這麼個想法。
現在嘛，確實地管理了兩年領地、將草原上的貨物賣往克洛寧全國各地、跟無數他之前接觸不到的人打過交道的艾薩克，自然不會這麼單純。
球場上雙方開始廝殺，兩邊都是本地冒險者組成的隊伍、都在瓦倫丁及周邊領地打出不小的名氣，支持者甚眾，還有別的領地被這兩支球隊打敗過的戰球愛好者趕來觀戰，雙方一交鋒，呼喊加油聲便山呼海嘯而來，比上一場還熱鬧。
似乎是某方進行了一次漂亮的進攻，同屋觀戰的雪狼族戰士中有人發出了喝彩聲，氣鼓鼓的阿山也忍不住偷看場上。
肖恩先生興緻勃勃地看著比賽，只有蕭雲還在盯著艾薩克。
數分鐘后，把自己所知的信息仔仔細細地理了一遍、又努力地模仿阿雲老師那種抽離個人情緒、立場，以俯瞰一切局勢變化的客觀視角來進行全盤分析的艾薩克忽然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振奮地抬起頭。
「我知道了，老師，肖恩先生。獸皇的目的……也許和我們是一樣的！」
肖恩先生收回視線，微笑點頭，蕭雲也露出了笑容。
「我們第一次一起來瓦倫丁時，艾薩克還像個嬌氣少爺。不過短短三年時間，你的這位弟子就成長起來了。」肖恩先生笑著對蕭雲誇了一通，這倒不是抬轎子，而是他確實覺得艾薩克這個年紀的年輕人成長性值得讚賞。
艾薩克就很有些尷尬……他自己是絕逼不回去回憶剛跟老師、跟雪狼族和肖恩先生結識時的事的，那個時候的自己確實很不成熟。
蕭雲用弟子時不客氣，但也會維護好弟子們的尊嚴和自信，這個時候必然不會為了表示自己的謙虛去打壓弟子的自信自尊，而是滿意地點頭，接力把艾薩克一通誇：「艾薩克的寬仁性格本來就是我最欣賞的地方，以前若說艾薩克有什麼地方不太好，也不過是眼界相對差了點兒，補足了這塊短板，艾薩克就像卡萊爾一樣能讓人放心了。」
艾薩克又羞澀又高興，忍不住嘿嘿傻笑，將半小時前老師丟給他讓暴脾氣雪精靈刁難的事兒完全丟到了姥姥家……
阿山聽了半耳朵，見他倆圍著艾薩克誇，就很奇怪地偏頭看過來：「阿雲你們在說什麼呢，我們又什有目的？誒，難道獸皇也想搞戰球聯賽？」
艾薩克&肖恩先生：「……」
「……我為什麼會去嫉妒阿山呢？」艾薩克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
蕭雲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家舅舅蠢，不但沒像對別人那樣先嘲諷一通再說事，還非常體貼耐心地向阿山解說：「不是的，阿山舅舅，我們說的是海船，能跨越外海的大海船。有條件搞港口的我們都盯上了克洛寧的海船技術，身處遠東、離隔壁布拉德里克大陸最近的獸皇又怎麼可能不動心呢？」
等阿山理解了會兒，蕭雲又笑眯眯地：「我們有艾薩克幫忙，獸皇可沒有能如我們信任艾薩克這樣被他信任的人族，所以我們能用的手段，獸皇無法用。」
「我們雪狼族傳出來的戰球能讓鄉村小鎮的無知平民都能接受獸人族的形象，乃至追捧擅長戰球的球員，這對手底下人都是獸人族的獸皇來說，簡直是太方便了~！」
「所以啊，他就打算借我們的東風，搞個戰球明星出來……要知道戰球是從去年才開始流行的，雖然咱們下了力氣去推廣傳播，但也暫時只在克洛寧王國境內風行，聯邦的其他國家還沒受到影響。這種情況下隔著海的獸皇就知道這邊流行戰球了，要說他從未關注過克洛寧王國，那是哄小孩玩呢~！」
聽著蕭雲仔細耐心給阿山分析的艾薩克：「……」
就……還是有點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