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水災（二）
草原上並沒有區別明顯的雨季、旱季。
被三條巨型山脈包圍的詛咒之地像是一個巨大無比的盆地,當氣溫上升、漫長冬季中大地儲存的雪水融化、蒸發,從早春開始直到秋季,雨水都有降落的可能。
約克山脈擋住了遠東吹過來的亞熱帶季候風，讓草原上的夏天要比其他地方更晚一些，但當熱風從大海方向刮進草原，刮向薩馬爾雪山，正式入夏時，也是草原上的雨水充沛之時。
雨熱同期能帶來作物的旺盛生長,同時,當雨水過於泛濫，又與薩馬爾雪山上流下來的雪水結成同盟,那麼數千年來從未興修過大型水利工程的詛咒之地,便必須做好迎接洪水洗地的準備。
這是自然的偉力，並不會因某個人、某群人的意願而轉移。
冰雪王城。
穿著銀白色鎧甲的輕靈身影敏捷地跳上王城最北端瞭望塔，在能一發將巨龍轟穿的巨大弩機座上站定。
沒有戴頭盔、也沒有披大氅的精靈王，抬頭望向雪山山峰，眉頭皺了起來。
「王。」慢一步追上來的雪精靈將軍在弩機座下止步,輕呼了一聲。
「山峰的雪,比往年少了一些。」精靈王背對將軍,低沉的嗓音聽不出喜怒。
精靈王的御軍中~共有十位將軍,以往,這十位將軍每年中至少有大半時間必須蹲在米里亞姆輪值、看守魔界之門；但自從上一次法蘭克盛宴，某頭惡魔幼崽暗搓搓地推波助瀾、洞若觀火的精靈王又順水推舟成立了多族合力看守魔界之門的種族聯合后，這些將軍們的日子總算不至於那麼苦逼,有更多的空閑時間能安排。
連賽琳娜少尉那種御軍中的中層骨幹都能有閑暇跑人類國家玩戰球……咳咳！
前半生大半時間蹲在米里亞姆、如今才難得能回王城休假的雪精靈將軍奧蒂莉亞，輕輕嘆息一聲：「是的……詛咒之地，必須迎接考驗了。」
精靈王轉過身，從弩機座上跳下。
「通知牛頭人吧。」
「是，王。」
雖有些冷酷……但在雪精靈一族的眼中，詛咒之地值得重視的也唯有本就是原住民的牛頭人而已。
其他的，無論是種族戰爭時遷到詛咒之地的半人馬分支，還是兩百多年前避難而來的帝國難民，都只能算是外來者、算是「外人」。
「對了，聽說森林精靈有一支在詛咒之地開設了港口，雖不知這次的天災是否會危及他們，但還是應當通知女王。」精靈王大步走向城堡，想起了什麼，又對奧蒂莉亞將軍道。
「就由我去告知女王陛下吧。」奧蒂莉亞當即道。
精靈王點頭，這一任的森林精靈女王身體病弱，對長老會管束力較低，若不讓有身份的人前往女王之城，森林精靈的長老會或許不會足夠重視。
進入宮殿前，精靈王總算想起草原上那些每年都售賣不少價廉物美商品給冰雪王城的雪狼人，眉頭一挑：「讓賽琳娜去——等等，賽琳娜去了人類王國。讓戴娜中尉帶人去一趟雪狼族的部落。」
「誒？」奧蒂莉亞將軍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雪狼族火炎部。」精靈王想了想，道，「我記得這個部落似乎位於詛咒之地西南角，正是天災覆蓋區域，讓他們早做準備，及時遷往高地。」
虎族淪落的這幾年，雪精靈不再像之前那樣緊盯著詛咒之地，不過各部落的居住地在巡察部隊是有記錄的，奧蒂莉亞將軍雖然長期蹲在米里亞姆，倒也隱約知道詛咒之地的雪狼族沒再繼續分散、而是選擇了聚族而居，當即應下。
雪精靈族的風格從上至下雷厲風行，當天，包括奧蒂莉亞將軍在內，便有數支小隊相繼離開王城。
自上一次的法蘭克盛宴后，不止是將軍們多了空閑時間，原本每年至多只有半個月假期的戴娜中尉也迎來了幸福的、每年足足有三個月的長假。
在家裡系著圍腰照著《美食獵人》製作小甜點的戴娜中尉接到來自上方的命令，開始還有些不爽，一聽是讓她去通知雪狼族防範天災，便愉快地解了圍腰、召集人手。
嗯……精靈王會讓戴娜來做這事兒自然是有道理的，戴娜中尉便是當初法蘭克盛宴時招待雪狼族的兼~職女僕……
蕭雲私底下稱其為「精靈族中的毛子」的雪精靈族，身體強壯、體力耐力十足，下了薩馬爾雪山，以戴娜中尉為首的、一個小隊的雪精靈戰士便穿著那身頗具分量的鎧甲朝著西南方向狂奔。
約半小時后。
戴娜中尉帶頭停下，與其他人一塊兒默默解除鎧甲、背到背上，一個個只穿清涼的短袖……雖然下著雨、天氣比較涼爽，但詛咒之地的夏天對於雪精靈來說，還是太熱了。
約一天半后，戴娜中尉一行人冒雨抵達了大地之河上游。
戴娜中尉和她帶的戰士並不負責詛咒之地的巡邏巡察工作，對於詛咒之地了解僅限於巡察部隊紙面上的記錄，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們看到大地之河上游的情況后大吃一驚：河水居然漫到岸上來了！
「……現在才去通知雪狼族，已經來不及了吧！」戴娜中尉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精靈王……
「中尉，水流這麼急，不好過去吧？」戰士們沒發覺上官對自家王的不敬，觀察了下河面后便道。
戴娜中尉想了想：「我記得大地之河分出支流的地方有個峽谷，我們從那兒穿過去。」
這群雪精靈戰士放棄強行渡河，順著大地之河上游往東走，約兩小時的奔跑後來到上游分流處。
大地之河的河道是水流在無數歲月中沖刷大地自然形成的，曲折蜿蜒、順著地勢流向東南面入海口；分出支流的地方是成片的低矮山脈錯落交織、包在中間的小型盆地，被水流以水磨功夫削掉小半山體的兩座挨得比較近的矮山，便像是形如峽谷的盆地中最接近的兩處山崖。
身體笨重的雪狼人都能輕鬆跳出七、八米遠，大腿夠壯、腿部肌肉夠發達的雪精靈身體相對輕盈，加上助跑的話跳出十米去都行；從挨得較近的兩座山崖間跳到對面，俯衝下矮山，一行人繼續往西南方向而去。
跑出分流處交錯的低矮山脈，雪精靈戰士中有人無意間回頭看了眼身後，視線掃到隔著好幾百米、在瓢潑大雨中只能看出個模糊輪廓的水泥澆築大壩，整個人都嚇到了：「那是什麼？！」
其他雪精靈聞言回頭，也給驚到了。
「去看看！」戴娜當即道。
越是靠近水泥大壩，雪精靈們就越是驚詫，這玩意兒「卡」在山體間，高度起碼有三、四十米，長度在四、五百米之間，整體呈灰白色，壩身上還留出了供人攀爬的階梯。
走近后，這群雪精靈又看到了遠處難以發現的東西——這條古怪的、像是從巨人之城移過來的城牆的玩意兒下部，有一排半圓形的孔洞，塞著厚重的鋼板；正對著鋼板孔洞的地方，則是被人力挖出道四、五十米寬的深溝；被雨水注了個半滿的深溝，一直通向東南方向，站在大壩下，窮盡目力，居然看不到這條深溝的盡頭……
渾濁的雨水讓人看不清深溝的底部，但深溝的兩側和岸上兩米寬的地面，能看出是用石塊之類的東西填充過，又塗上了（其實是澆築）和大壩相同的灰白色物質。
呆若木雞的雪精靈們，就這樣站在岸邊，淋著雨，獃獃地看了好幾分鐘。
「這是……人工修的河？」戴娜中尉匪夷所思地，「等等，賽琳娜少尉對雪狼族的記錄中，這些獸人修了條從自家部落直達海邊的『運河』，約十米寬，兩米深，可供載重數千斤的船隻行駛……他們跑到大地之河上游來，又修了一條『運河』？！」
其他的雪精靈都是輪值米里亞姆的戰士，對於雪狼族火炎部的了解還沒有仔細看過巡察部隊記錄的戴娜中尉多，誰也解答不了她的疑問。
一名雪精靈戰士抬頭看了看大壩，又轉頭看向「深溝」遠方，不由得出聲道：「如果這是雪狼族修的河……那他們為什麼不用這條河來排水呢？」
這個問題確實很奇怪，他們一路行來，別說大地之河本身，就連支流的河水都漫到了岸上，將沿途淹得稀里嘩啦。
「會不會是，還沒有來得及修好呢？」另一名雪精靈戰士猜測道，「不管是那個巨人城牆一樣的東西……」指了下大壩，「還是這條河溝，修起來都很不容易吧。雪狼族的人口和牛頭人差不多，要把這條河溝挖到海邊，沒有十幾年是完不成的。」
這話聽得連戴娜中尉都不由點頭，冰雪王城前前後後蓋了幾百年，在詛咒之地修人工河比在薩馬爾雪山上蓋出王城簡單得多，但也不是幾年時間就能完成的。
「太可惜了，詛咒之地沒有給他們充足的時間。」戴娜中尉感慨地道。
「是啊，但願這次雪狼族能夠保存下大部分的族人，還能繼續將這條人工河溝修下去。」雪精靈戰士們也道。
雪精靈的上層對雪狼族並不是非常重視，只將雪狼族當做是「還不錯的商品提供者」；但對於雪精靈的中下層來說，雪狼族無疑比牛頭人還要讓他們感覺親切——每年冬天流向冰雪王城的醬料、粉條，尤其近兩年來價格越來越實惠的糖類甜品點心小零食，是相當不錯的單調生活調劑品。
感慨了一番，這行雪精靈繼續往西南方向趕路，這次不必戴娜中尉催促，所有人都儘力加快了速度。
就算雪精靈一族是「精靈族裡的毛子」，頂風冒雨地趕路對於他們也是不小的負擔，三天後，這群精靈王御軍中的精銳才進入了火炎部及「附庸種族」居住的西南地區。
連續的大雨漸漸超出了大地的天然排水能力，即使流向西南地區的河道支流還沒有露出獠牙，稍微低洼點兒的地方也全是積水；渾身濕透、精疲力盡的雪精靈們踩著泥水、頂著少見的晴天陽光步入一片有明顯人工痕迹的區域時，遠遠地，便看見細小的身影排成長龍、正往連成片的小山坡上轉移物資。
「他們已經開始遷移……所以說，現在才讓我們來通知雪狼族已經晚了啊！」性格比較火爆的戴娜中尉，再次忍不住腹誹。
往高處轉移物資的人群發現了靠近的雪精靈，其中一人迅速往他們這邊跑來。
每年冬季雪精靈都會來人購買物資，火炎部的大伙兒對雪精靈並不陌生，主動迎接他們的人趕到近處，發現這群雪精靈並不是經常來的那一批，這個雪狼人也毫不在乎，兩眼冒光地：「你們好，雪狼族的朋友雪精靈，請幫幫忙，我們人手不夠用！」
戴娜&雪精靈戰士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