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陰險狡詐草原人
正徐徐落下的太陽被火燒雲環繞，看上去像是個火候正好的大蛋黃。
落日餘暉籠罩之下的大地,一場有預謀的、經過精心設計的襲擊正在進行。
遠東帝國並不像人類王國那樣有把前一天還光著腳踩在田地里勞作的青壯強抓過來,發一把銹跡斑斑的缺口破刀就將其驅趕著上戰場衝鋒、充當炮灰的惡劣習慣。
嗯，畢竟這麼多種族裡面實在是沒有哪個種族比人類能生，有那種不把人命當命的底氣……
換句話說,遠東徵發的青壯輔兵,是不需要上戰場的——這些月熊一族的普通人隨軍隊出征要乾的活兒就是充當僕人、雜役、車夫、搬運工等,除了少數小頭領能領到一套顏色比較鮮亮的皮甲,大多數輔兵身上穿的都是自己家裡帶出來的衣物。
這種連民兵都算不上的戰場勞工，自然不能指望他們能具備多強的組織性紀律性,伏擊的蛇族射來的第一波箭雨沒有傷到多少人,反倒是混亂起來的月熊輔兵們互相推攘踩踏造成的死傷更大。
先後三波箭雨、這一路段幾千名輔兵陣型徹底崩潰，哈里斯當機立斷、帶領蛇族伏擊部隊發起衝鋒。
也就在蛇族發起衝鋒的同時，藏匿點更隱蔽、更分散的貓族魔法師們紛紛騰空而起。
雖然選擇的伏擊進攻點是敵人大軍最末端的輜重營輔兵陣地、不一定會遭遇激烈反擊,但在演練時大伙兒都是按照對付正規軍來練習配合的；發起衝鋒的蛇族暴露在對方有可能存在的遠程火力威脅期間,貓族魔法師必須為蛇族的部隊提供火力掩護。
黑豹小蕊身穿鏈甲、逮著遮面頭盔（防箭矢）、手持封皮厚重的魔法書,飛到十餘米高度的她略有些緊張地翻開記錄了十餘個攻擊性魔法符文的魔法書型增幅器，選中其中一頁、將爪子按了上去，像以往練習時那樣迅速輸入魔力。
施法者使用魔法的前提是必須用自己的精神力構建符文,以固有的特定符文驅使魔力,或直接以精神能量影響物質世界、或操控自然元素為己所用。
這並不是容易做到的事，越強大的魔法符文數量越多、符文結構越繁瑣，構建的時間越長，這就導致三階以下的施法者進攻前奏特別緩慢（三階以上施法者可以構建魔法陣圖、利用陣圖直接凝聚自然元素,達到瞬間施法的目的）……呃，也就是蕭雲戲稱的「讀條時間過長」……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在貓族的魔法師團還未成型時，蕭雲便拉著巴爾克和肖恩先生研究出了二代魔法增幅器：將魔法符文直接銘刻在書頁上的、輸入魔力就能用的魔法書。
按象牙塔的施法能力劃分堪堪能擠進二階標準的黑豹小蕊，在「記錄」了現成魔法符文的魔法書加持下，只需要半秒就能完成施法過程——當她把爪爪按到連發火球術的書頁上、瞬間完成魔力注入后，她的身前便炸開一片火星，每點火星迅速擴大成臉盆大小的火球，連成線狀砸向敵人陣地！
距離小蕊直線距離約五十米外，浮空而起的花豹比小蕊慢了一秒釋放出魔法，緊密排布的風刃呼啦啦向前湧出，后發先至、比小蕊的連發火球更快與敵軍陣地接觸，旋轉著將一輛橫倒過來的輜重馬車懶腰截斷！
「啊對，鳳系魔法比火系快得多，更適合掩護衝鋒隊伍。」完成第一次火力掩護的小蕊總算沒有那麼緊張，右手翻動左手捧著的魔法書，找到風刃頁，將爪子按了上去。
幾十名貓族魔法師同時提供遠程魔法火力掩護，本就混亂的月熊遠征軍輔兵陣地更加混亂，完全沒法對地面衝過來的蛇族部隊形成有效攔截；十幾秒后蛇部先鋒部隊與亂成一團的輔兵陣地接觸，明明蛇族一方只有幾百人，但硬是攆得足有幾千人的月熊輔兵節節後退……
魔法書能夠大幅度提升普遍比較低階的貓族魔法師們的施法速度和魔法威力，但驅動魔法的仍然得是施法者自己的精神力，最多二階的小蕊，連續釋放三波群攻型魔法為蛇族提供掩護后便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力去了最少一半。
於是……蛇部與敵人短兵接觸后，這些貓族魔法師便紛紛落地，將魔法書往腰包里一塞、一個個掏出武器殺將上來——全是戰士轉型的他們，近戰也是木問題地！
沖在最前方的哈里斯一邊帶著隊伍推進、一邊謹慎地觀察著敵軍前軍動向；將敵人擊退到一定程度后他便停了下來，將匕首插回腰間，抽出長刀，狠狠朝無人防衛的輜重車車軸砍去！
其餘的蛇族戰士也停止了進攻，要麼破壞輜重車、要麼就近砍殺敵人的六足蜥蜴。
混亂的月熊輔兵陣中，一直努力地維持秩序的巴澤爾發現對面不再進攻、全力破壞起輜重馬車，連忙帶領跟隨他的輔兵們衝上去搶救……
沒有得到鬆綁待遇、趴在撞翻的馬車旁默默吐血的白熊將軍伍德看見這一幕，圓溜溜的眼睛瞬間瞪得更圓。
蛇族破壞了他們能夠得著的所有馬車、殺死了就近的六足蜥蜴，毫不猶豫轉身就跑、壓根就不跟月熊輔兵糾纏；而那些幫忙搞破壞的貓族近戰法師們也再次升空，用剩下的精神力施展魔法掩護蛇族撤退……
待中軍沒有被爆炸波及的戰兵們倒轉回來救援時，襲擊輜重營輔兵的蛇族&貓族已經跑得連個影兒都看不見了。
「不到十分鐘就損失了四百多名輔兵、一百多輛輜重車、九十多頭六足蜥蜴？！」腦袋上包著紗布、身上秘銀鎧甲破破爛爛、紗棉內甲上不少地方有鮮血滲出的安德魯上將聽到輜重營戰損，蹭一下從石頭上站起，「只是十分鐘！十分鐘！四百多頭豬都沒這麼塊被殺光！！」
飽受一輪工程用炸藥管洗禮的前軍當場陣亡兩百多名將士、受傷者過千，身處中軍、但在爆炸時進入前軍選擇的紮營預訂地看情況的安德魯上將也受了輕傷。
兩萬人的大軍是不可能抱成團移動的，前軍、中軍和最尾部的輜重營相隔千米以上，被炸得頭昏目眩的安德魯上將看到後方遭受魔法攻擊便立即派中軍回援（普通月熊組成的輔兵營對抗不了魔法進攻），奈何爆炸結束后中軍的將士便湧上來救援前軍，沒有抓到那幫可恨襲擊者的尾巴……
沒有被卷進爆炸中的將官們面面相覷，每個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這些草原人太狡猾了，我還以為他們用煉金炸藥伏擊前軍、接下來就會攻擊我們，誰知道他們針對的是我們的輜重營！」一名留著絡腮鬍的月熊將軍恨恨地道。
「是啊，輔兵營的小夥子們估計都沒反應過來……在被敵人襲擊前，受驚的六足蜥蜴就踩傷了不少人。」另一名月熊將軍嘆道。
安德魯上將額頭上的青筋跳了下，慢慢坐回石頭上……他當時也以為敵人伏擊的話必然會進攻被炸得七葷八素的前軍，要不然他也不會把中軍全部往前調。
一名將軍猶豫了下，低聲道：「上將，傷員太多了……是不是——」
「不行。」安德魯斷然打斷對方，「這裡已經是草原人的腹地，把傷兵留下來，等於是拱手將他們送給敵人！」這位上將深吸了口氣，怒目圓睜，「這些無恥的草原人並不敢跟我們正面交鋒，只敢搞些上不了檯面的偷襲手段，我們正當放緩速度、穩步前行，一步步推到他們的老巢去！」
「是，上將！」數位將軍連忙齊齊應聲。
安德魯上將長吐口氣，轉臉看向自己的親衛長：「把巴澤爾帶上來，我要好好問問他。」
「我已經說過了，我們沒有背叛帝國！」重新被鐵鏈捆成麵包卷的巴澤爾見到安德魯上將，當即叫屈，「這些草原人十分狡猾，他們肯定是知道你們進入他們的領土、又知道你們絕對不會相信我們，才會在這個時候假裝給我們自由、將我們放出來！」
嗯……吃過太多次虧的巴澤爾這次倒是猜中了，兩萬人的大軍走在草原上別提多顯眼，火炎城確實是因為他們的入境才搞了這麼一手釋放戰俘的操作……
安德魯上將沒有說話，嚴厲地盯著巴澤爾，彷彿想用目光將他看穿。
巴澤爾也是這位上將的下屬，知道對方沒那麼容易相信他，就感覺十分委屈：「對，我們完全不像戰俘，所以草原人根本不擔心釋放我們后我們能回歸軍隊、反過來進攻他們！把我們繼續當成姦細，這不要緊，但我希望上將閣下能夠明白，這些草原人確實十分陰險、狡詐，他們的戰爭手段絕不僅僅只是正面作戰！」
「巴澤爾。」安德魯上將沉聲道，「說說看，你認為這些草原人還會玩什麼手段？」
巴澤爾知道爭取表現的時候來了，連忙將去年秋季時他和伍德的兩熊聯軍、以及奧布里的黑熊大軍遭遇的一切說了一遍……
安德魯上將深沉的表情漸漸出現變化，旁聽的一眾月熊將軍更是各個目瞪口呆——打仗還可以這麼來？！
巴澤爾講完他們當初的苦逼遭遇后，安德魯沉默了很久，很久。
在巴澤爾期待的目光中，安德魯上將提出了一個問題：「既然你們沒有背叛、不會為陰險狡詐狠毒的草原人所用，他們又何必冒險釋放你們呢？」
巴澤爾沉默了。
這個問題他想到現在，在前軍遭受爆炸洗禮、輜重營被襲擊后，隱約猜出了答案。
但沒法說！
巴澤爾毫不懷疑，如果他告訴安德魯上將他們的出現是為了替草原人「宣傳」他們的「俘虜政策」，這位上將很可能會鐵起心腸把包括他在內的所有「前俘虜」全砍掉……
於是巴澤爾再次被丟回去和伍德、奧布里作伴——以麵包卷的狀態。
伍德&奧布里眼睜睜看著被甩進來的巴澤爾，心涼了半截。
「巴澤爾，你沒有告訴安德魯我們去年時的遭遇嗎？那些可恨的草原人顯然是想用對付我們的手段來對付安德魯，你沒有提醒他們嗎？」奧布里一臉不堪地。
巴澤爾掙扎著坐起，面無表情地：「安德魯問我，為什麼草原人願意冒著多出一部分敵人的風險釋放我們。」
奧布里嘴巴動了動，默默把頭別開。
想想如果自己是安德魯的話……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奧布里絕對會把有可能動搖軍心的隱患給除掉。
沉默著的伍德，幽幽出聲：「安德魯上將還沒進入草原人的領地，估計他們就知道大軍的行軍路線了。」
頓了頓，這位白熊將軍再度道：「知道大軍的行蹤、知道大軍的行軍速度，將我們送到這條路線上、我們要走幾天才能跟大軍碰上，那些草原人或許也算得出來……雪狼人戰士總是做著假設出各種情況的算術題。」
「你想說什麼？」奧布里看向伍德。
「我想說，輜重車被毀、六足蜥蜴被殺，還有不少傷員拖累速度的軍隊，抵達火炎城前，會被他們那些防不勝防的陰險手段削弱到什麼程度呢？」伍德一臉生無可戀地。
巴澤爾無力地閉上眼睛。
隱約有所預感、但並不願意承認的奧布里臉色慘白。
「也許，我們這些人能發揮的『作用』，會比我們自己想象的還要大……對於草原人而言。」伍德慘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