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薑糖水
吃過早飯,程半梨窩進沙發,打開電視繼續播放昨天的校園劇,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喊道:「小燃,來一起看電視啊。」
秦燃收拾好碗筷,從廚房走出來。
他本想坐單人沙發,結果經過長沙發時,被她強行拉著坐下,黏人地非要兩人挨在一起,「和姐姐坐一起嘛。」
秦燃只好順從地在她身側坐下。
程半梨舉起遙控器找自己昨天看到的地方,「誒?我們昨天看的是這一集嗎?」
昨天陷於幻象,秦燃根本就沒注意電視屏幕:「不知道。」
「你昨天不是看得挺認真的?」
「忘了。」
「我昨天困得睜不開眼,也忘了看到哪一集了,那就從這裡開始看吧。」
「好。」
把遙控器放在茶几上,程半梨開始靠著抱枕看電視。
後來她漸漸換成盤腿坐的姿勢,抱枕也被抱在懷裡。
看到男女主躲在看台角落接吻,旁邊操場上就是來來往往的老師同學,隨時都有可能被抓包,代入感太強,程半梨已經開始緊張了。
「天哪,好欲啊,」程半梨扒拉了一下秦燃的胳膊,激動得小臉通紅,「剛才他是不是伸舌頭了?」
秦燃臉上發燙,「嗯」了一聲。
「啊啊啊啊太刺激了吧。」程半梨懷裡的抱枕已經被她揉得變形,她瞪大眼專註看著電視屏幕,光影清晰地倒映在眼中。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和昨天截然不同,現在一起看到電視上出現這樣的情節,秦燃總覺得尷尬和不自在。
於是他起身假裝去廚房倒水,等到遠遠看到男女主分開,才重新走回沙發坐下。
只是現在的小甜劇接吻密度比較高,秦燃沒一會兒就要離開一趟,假裝有事要忙。
在他第四次站起來的時候,手腕被程半梨快速抓住,「你又要去哪兒?」
秦燃答:「喝水。」
程半梨強拉著他坐回沙發,然後穿上拖鞋,蹬蹬蹬跑到餐桌那邊,拿來水壺擺到他面前的茶几上,整套動作一氣呵成。
「喝吧。」她說。
「……」
秦燃硬著頭皮倒了杯水,在她的注視下喝光。
「你是不是不想和姐姐一起看電視?」
秦燃眼神躲閃,「沒有。」
程半梨狐疑地盯著他,「真的?」
「真的。」
「那就好好看嘛,不要亂跑。」
「……好。」
過了半集,劇裡面播到教導主任講話,嚴令禁止早戀。
程半梨皺起眉頭陷入沉思。
小燃雖然還小,但差不多已經到了情竇初開的時候了。
這個時候給他看這麼甜的校園劇,會不會讓他覺得好奇,想嘗試一下談戀愛的感覺?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所以在下一次男女主接吻的時候,程半梨忽然朝秦燃那邊傾身,用右手捂住他的雙眼,「不準看,這是十五禁內容。」
秦燃無語:「……」
剛才他想假借倒水躲開讓人尷尬的情節,她不願意。
現在又不想讓他看了。
她經常想一出是一出,他也只能配合。
秦燃舔了舔唇,有些無奈地說:「好了,我不看。」
「等播完這段你再繼續……」說到一半,程半梨忽然視線凝住,定在他泛起水光的唇上。
他的嘴唇顏色偏紅,柔軟卻不厚,反倒纖薄流暢。
少年上半張臉被她的手遮住,只露出挺直的鼻樑和線條流暢的下頜,唇瓣潤紅誘人,怎麼看怎麼漂亮得像妖孽。
程半梨的心忽然加速,砰砰跳了兩下。
她右手橫著遮在他眼前,朝下的拇指無意識地碰了碰他的唇角,連她自己都想不明白這麼做的原因。
察覺到她的小動作,秦燃繃緊下頜,放緩了呼吸節奏。
他眼前一片黑,其他感官反倒更加敏銳。
所以剛才那一下,是她故意碰到的,他無比確定。
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靠過來的時候,身上清甜的氣息侵襲鼻尖,和平時也有所不同。秦燃能聞出來,她用了和自己一樣的沐浴露和洗髮水。
這又是為什麼?
還不等他細想這兩個問題,遮在眼前的手就移開了,黑暗重新被光亮取代。
「現在你可以看了。」程半梨回到他身邊的位置坐下,神情若有所思的模樣。
秦燃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同時心裡卻一空。
過了會兒,屏幕上又有情侶親熱,程半梨連忙轉頭看向秦燃。
後者接收到她的眼神信息,聽話地閉上眼,「我不看。」
似乎是覺得這樣還不夠,生怕他仍然對早戀心懷嚮往。
程半梨一邊自己看得臉紅心跳,一邊湊過去對閉著眼的秦燃說:「其實談戀愛沒什麼好的啦,兩個人在一起很容易鬧矛盾,接吻也容易磕到牙齒,很疼的,一點都不好。」
秦燃問:「你怎麼知道?」
「我,我聽我室友說的,」程半梨聲音轉小,沒幾秒又忽然理直氣壯起來,「你看姐姐一直單身過得多開心,所以你也千萬不許早戀。」
秦燃眉眼舒展開,「嗯,知道了。」
看完兩集電視劇,程半梨忽然鬧著要吃炸雞,秦燃拗不過她,幫她點了份炸雞外賣。
別墅區不讓外賣員進,接到電話的時候,正看到精彩部分。
程半梨的視線黏在電視上,揪著身旁少年的衣袖晃了晃,聲音嗲嗲地撒嬌:「幫姐姐取一下外賣嘛。」
秦燃本來也沒打算讓她去取,「知道了。」
他在玄關換了外出的鞋,去小區外面取外賣。
路上收到程半梨發來的微信消息:【幫姐姐買一瓶無糖冰闊落。】
秦燃看了眼手裡的外賣袋子,打字回復:【外賣里有。】
程半梨:【姐姐在減肥呢,只能喝無糖的/可愛。】
秦燃:【……】
將手機裝進兜里,快到家的秦燃又原路返回,在小區外面的便利店買了瓶無糖可樂。
回到家,剛打開門,程半梨就高興地迎了上來。
秦燃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就接走了他手裡的外賣,然後又風風火火地回到沙發上坐下,全程把他忽略了個徹底。
「我最愛的炸翅中和無骨雞腿肉,還熱著呢,好棒。」程半梨打開袋子,看著盒子里金黃脆嫩的炸雞,期待和興奮都寫在了臉上。
她快速去洗乾淨手,打開無糖可樂倒進玻璃杯,咕嘟的氣泡聲聽著就很清爽。
插上吸管,再戴上一次性手套,然後她坐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吃炸雞。
秦燃在門口沉默地換鞋,去了趟衛生間,回來坐在沙發另一頭。
比起剛才,和她的距離遠了不少。
程半梨沒有注意到他的小情緒,他剛一坐下,她就熱情地跨越大半個沙發,遞過來一塊鮮嫩多汁的雞腿肉,喂到他嘴邊,笑著問道:「要不要嘗嘗?很好吃的。」
秦燃搖頭,「不了,我不愛吃。」
「好叭,你好像什麼高熱量的食物都不喜歡,」程半梨只能遺憾地把雞腿肉送進自己嘴巴,下一秒眼裡就盛滿了光亮,像只吃到小魚乾心滿意足的奶貓,「唔,真的好好吃,你不喜歡吃太可惜了。」
看著她開開心心地吃東西,秦燃心裡的氣就那麼散了。
程半梨看劇的時候,隨口抱怨了句:「雞翅的骨頭好麻煩,如果也是無骨的就好了。」
秦燃聞言看她一眼,放下手機,又去洗了一次手。
程半梨拿起一塊翅中,咬了一口才發現沒有骨頭。
她疑惑地眨了眨眼,驚訝道:「誒?這家店也太好了吧,還負責處理翅中的骨頭……」
剩下的話在轉頭看向秦燃的瞬間,全部被吞進肚子里。
身邊少年戴著手套,動作利落地擰開翅中連接處的軟骨,然後將兩塊骨頭乾乾淨淨地抽出來,處理好的雞翅被他放回原來的盒子。
哪裡有那麼好心的商家,只有好心的「田螺少年」。
程半梨愣在原地,出神地看著他。
秦燃默默處理完所有翅中的骨頭,摘下手套丟進垃圾桶,明明手上沒弄髒,但是潔癖作祟,又起身去洗手。
望著他離開的背影,程半梨眼神放空,思緒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他們之間,雖然她要大上三歲,但似乎一直都是秦燃在默默照顧她。
小學的時候,她很沒耐心,不擅長做手工課作業,偏偏手工課的老師訓人又很兇,程半梨一直很怕他。
有一次的作業是用彩色硬紙板做一朵花,她不習慣用雙面膠,把花瓣粘得亂七八糟,氣得大發脾氣又哭又嚎。
秦燃來找她,看到以後默默拿著材料坐到一邊,幫她做好新的花,推到她面前,笨拙地安慰:「別哭了。」
那次她的作業還被兇巴巴的手工老師表揚了。
從那以後,她小學期間所有的手工課作業,都是秦燃幫她完成的。
她上初中的時候,第一次來月經是在周末。因為身邊朋友都經歷過,也告訴了她怎麼處理,所以倒是沒那麼緊張,只是肚子疼得厲害。
那天她一個人在家,懨懨地趴在沙發上,疼得直冒汗。
秦燃正好來送東西,看到她臉色蒼白,立馬緊張地跑過來,問她怎麼了。
她有氣無力地跟他說自己肚子疼,想喝薑糖水。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秦燃還是出門去買了姜和紅糖,進廚房煮了一鍋薑糖水,倒進杯子,蹲跪在地上餵給她喝。
熱乎乎的糖水剛喝進去,肚子里一下就暖洋洋的,沒那麼疼了。
那時候才上小學五年級的秦燃,已經因為從小的特殊經歷而早熟聰慧,習慣了照顧好自己。
也習慣了照顧她。
後來到了高中,程半梨被討厭的男生騷擾,也是秦燃保護她,幫她擺脫那些人。
在她身邊的同齡男生青春躁動,開一些沒有分寸的顏色玩笑,或者在背後議論同班女生的身材發育時,比他們小的秦燃反倒更懂得尊重女孩子。
從小到大,秦燃從沒說過一句冒犯的話,更不會猥瑣地打量她的身材,不小心看到不該看的就會立刻移開視線,避免尷尬。
跟他在一起,從來都是自然又舒服的。
回想起這些,程半梨忽然發現,她這個姐姐當得好像有點不合格。
說是姐姐,其實一直被秦燃當成妹妹,溫柔細心地照顧著。
秦燃洗完手出來,抽了張紙巾擦去手上的水珠,見少女坐在沙發上發獃,連電視都顧不上看,瞥她一眼隨口問:「怎麼了?」
程半梨眨了眨眼,從記憶中抽離,回到現實。
她看向身旁清冷挺拔的少年,語氣無比認真地說:「小燃,我覺得你以後一定會是個好爸爸。」
秦燃:「……?」
她又在想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
將擦手的紙巾丟進垃圾桶,秦燃習慣性地叮囑:「少吃點,待會兒還要吃午飯。」
話音剛落,左邊手臂就貼上來溫軟的身體,他身子瞬間僵住。
程半梨環住他的胳膊,腦袋像貓兒似的蹭了蹭,睜著水汪汪的眼睛,語氣肉麻得不得了,「小燃,你怎麼對我這麼好啊?比我爸對我還好。」
秦燃試圖抽走自己的手臂,卻沒能成功。
他別過臉,耳尖微紅,「別鬧。」
緊接著程半梨說:「以後你當我爸好不好?我不想要現在的爸爸了。」
秦燃愣住,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眼神有些驚悚地看著她,「你說什麼?」
程半梨笑眯眯地重複了一遍,「以後你當我爸爸,好不好?」
秦燃一臉無語。
稍微用力,從她手中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你幹嘛呀,再讓我抱一會兒嘛。」她甜膩膩說著,還想像剛才那樣抱他的胳膊。
秦燃冷酷無情地抬高手臂,不讓她碰,「炸雞不吃的話,我丟了。」
「別丟,我吃,這就吃。」程半梨連忙展開雙臂,老母雞護崽似的護住自己的炸雞。
她抬頭沖秦燃眨了眨眼,歪著腦袋笑彎了眉眼,無聲地喊了兩個字,「爸爸。」
秦燃故作冷漠地別開視線,拿起水杯喝水來掩飾尷尬,視線游移,刻意避開她在的方向。
明知她只是隨便開了個玩笑,但他還是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覺。
就好像某些事情進展的方向,完全偏離了他的預期。
和他真正想要的東西背道而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