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我的弟子輪得到你罵
宋欽蓉垂頭，兩側髮絲落下，擋住了她臉上的神情。
她站在逆光處，久久沒有說話。
瘦削的身形顯得孤清寂寥，周身的低壓任誰都不敢靠近。
傅司宸進來時，見到的就是這個場景。
他眼眸一痛，忙長腿大步邁過去，從身後環住對方腰身，將人摟進了自己懷裡。
往常這時候，宋欽蓉總會彎起眉眼含笑看他。
可這一次，她像是沒有任何知覺似的。
任憑男人抱著，依舊眼睫低垂，把所有情緒斂進被髮絲遮掩住的神情下。
「丫頭，不怪你。」傅司宸抱了許久，才低低地出聲安撫道。
最近因為盛霆的事，他也一直在忙。今天本要到下午有物理課時才會過來。
誰知許肖南突然打了個電話給他，語氣驚慌失措，聽起來前言不搭后語，顯然嚇得不輕。
傅司宸卻一下子聽懂了。
「蓉姨接了個什麼大師兄的電話……」
他當即放下手頭的一切匆匆趕來。
一進門，就見到了這樣的宋欽蓉。
雖然女孩站在那裡如此安靜，沒有聲音沒有表情，可傅司宸知道，她這是陷入了極度的愧疚中。
宋欽蓉當年不辭而別離開師門，對師傅和幾個師兄姐的情況並不清楚。
傅司宸這個幾度找上重生門的人，卻知道得比誰都多。
一開始，他並不相信重生的人也不知道宋欽蓉的下落，一直派人暗中盯梢。
越盯梢，知道的也就越多。
且不提她的四個師兄姐們為了找她，沒日沒夜出門在外，連著數月沒有好好休息。
她的老師傅楊重，更是一改往日的高傲出塵，求遍了自己能求的所有人，包括他的死對頭，他的老情敵。
他放下一切尊嚴仇恨，只為自己的小弟子。
思及此，傅司宸不由心底輕嘆了口氣。
宋欽蓉真不愧是楊重的親弟子，都足夠重情重義，都能為了在乎的人，放下潑天的仇恨。
可越是這樣，宋欽蓉心裡的愧疚越深。
正因為她自己也做出過同樣的事，才比任何人都更明白，放下日日錐心的仇恨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輩子都要對不起那個逝去的人，一輩子再難心安。
在身後抱了半天，傅司宸又鬆手，緩步走到她面前，寬厚的帶著溫度的手掌一下，又一下輕柔地拂過對方頭頂的髮絲。
他低頭，輕輕抬起女孩的臉頰，在她額心落下一吻。
「真的不怪你。」他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你當時之所以不辭而別，並不是出於任性。
而是不想同樣的事發生在其他你所在意的人身上。
重生門的人，醫術毒術了得，能醫死人生白骨，卻獨獨不會救自己。
你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暴露身份，不想盛霆的人因為對付不了你，轉而去對付你師兄師傅他們。
丫頭，你沒有做錯。這件事確實不怪你。」
宋欽蓉眼睫輕輕一顫，終於因為他的話有了動靜。
「是么？」她牽了牽唇，緩緩吐出兩個字。
聲音低啞至極。細聽，還帶了淡淡的諷意。
只是這麼兩個字，傅司宸的心就像被滾油過了兩遍。
「是的，是的丫頭。」
他抱著女孩，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堅定：「你不是聖人，做不到面面俱到。
可不管換做任何一個人，在你當時的境遇下，都做不到像你這麼好。
丫頭，你憑一己之力把所有仇恨扛下，沒有連累到身邊其他人。
到最後，你還成功找到了兇手，也沒有再發生小諾那樣的事。
你已經很棒了，你知道嗎？
我都做不到你這樣。
我為你驕傲。」
這大概是傅司宸有生之年，一口氣說過最多的話。
事實證明，他的努力沒有白費。
宋欽蓉周身的氣壓，在他耐心又溫柔的安撫下，終是一點點緩了過來。
「嗡——嗡——」
一直握在手裡的手機又一次震動起來。
宋欽蓉微微顫了下。
看出女孩隱約的懼怕，傅司宸接過了手機，幫她看了一眼，隨後念出了屏幕上的那串數字。
「你認識么？」他低聲問。
「認識。」宋欽蓉淡淡一笑，漆黑的瞳仁帶著微波，「是我師傅。」
楊重？
傅司宸頓了一下，用另一隻手輕揉了揉女孩的發頂：「要是你不想接，我幫你和他說？」
宋欽蓉卻搖了搖頭。
「我本來就沒想過躲一輩子。」
她這句話像是說給傅司宸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說完后，深吸了口氣，接過電話摁了接聽：「師傅。」
「小丫頭！」
電話那頭，楊重聲若洪鐘。
宋欽蓉一聽，眼眸狠狠顫動了一下。
剛才，儘管大師兄說了許多話，她卻都沒有哭。
可聽到這聲熟悉的「小丫頭」，她的眼眶完全控制不住開始泛酸。
「師傅……」
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不讓楊重聽出哽咽。
可楊重是誰？
從她十二歲拜入師門，楊老先生便把她帶在身邊，疼她跟眼珠子似的。
不過短短兩個字，他就聽出了問題。
他頓時急了：「怎麼回事，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啊！想死啊，敢欺負我重生門的人，老頭我還沒死呢！」
老頭子又擔心又著急的聲音忙不迭地傳來，宋欽蓉的眼淚再也止不住，泛出了眼眶。
她緊緊捂著嘴，想解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下一秒，電話那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三師姐悄悄在告狀。
緊接著，便是清脆響亮的一聲「啪！」
楊重惱怒地破口罵著：「誰讓你去小丫頭面前亂說話的？整個重生就你長了張嘴是吧！
別人不知道，你當大師兄的難道不知道？小丫頭是故意失蹤的嗎？誰碰到那種情況能受得了？
人家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你不關心關心她在外頭有沒有受委屈，反倒還罵她？
我的小弟子輪得到你罵？
我都沒捨得罵！輪得到你？輪得到你？
你個臭小子，竟然還說我老了十幾歲？你才老了十幾歲！
敢背地裡說我老，看我不打死你！」
伴隨著老先生中氣十足的罵聲一同響起的，是大師兄嗷嗷的叫聲和求饒聲。
隔著老遠還能隱約聽到大師兄撕心裂肺地喊著：「小師妹救我！我錯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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