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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腦洞太大引發的血案】

  白鳳清清楚楚記得自己第一次聽到盜跖這個名字的時候。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墨鴉,也是他第一次離開鬼山,亦是他在那個恐怖競技場拚命活下來之後第一次見到陽光。

  那日的開始如同以往,鬼山中其他還活著的孩子拿著各自製作的武器為了活命而進行廝殺,白鳳身材瘦小又很少言語,自是容易被盯上的目標。

  以自己為餌,釣他人之命。

  那日的結束卻不如同以往,屠盡所有進攻者,白鳳立於屍山血海中,單薄瘦弱的身形因為鬼山的陰暗潮濕和長時間的戰鬥而顫抖著。

  山洞的門被人打開,耀眼的陽光刺痛了白鳳的眼睛。

  名為墨鴉的年輕人走了進來,雙手環胸轉著圈上上下下打量著白鳳,他不說話,只是帶著淺笑,讓人看不出內心真實的想法。

  許久,站在門口穿著士兵盔甲的人熬不住這寂靜,舉起了手中的劍指向了白鳳,不耐煩的問道:「不滿意?」

  白鳳的呼吸一頓,刺骨的恐懼爬上了脊背。

  他自是明白男人的意思的。

  滿意了,就帶走;不滿意,就殺掉。

  握著殘破匕首的拳頭暗自發力,白鳳微微抬起頭盯著一直打量著自己的墨鴉,心裡計算著如何能快速的打倒對方然後逃跑。

  對上了白鳳的眼神,墨鴉輕笑,其中的玩味十足。

  「聽說他的輕功底子不錯?」

  「跑的很快,當初為了抓住他就費了不少功夫!」

  士兵狠狠地剜了白鳳一眼,右手不自覺的捂上了缺失了一半的耳朵,白鳳沒有說話,只是惡狠狠的瞪了回去。

  「跟柳下家的那個孩子相比怎麼樣?」

  「這……」

  士兵沒有說話,老鼠一樣的瞳孔滴溜溜的轉。

  若不是因為抓不到也不敢抓柳下家的那個小崽子,又怎麼會半路逮來白鳳做頂替呢?

  「罷了,量你們也沒那個能力。」

  墨鴉搖了搖頭,眼中的嘲諷和不屑顯露無遺,他揉了揉白鳳亂糟糟鳥窩一樣的頭髮,推著人的肩膀打算離開鬼山。

  直到走出鬼山見到了天空中高懸的火紅太陽,白鳳才放鬆下來僵直了許久的身體。

  他想,對於那個所謂的『柳下家的孩子』,他應該感謝,也應該憎恨。

  許多年之後,白鳳才知道那個墨鴉口中『柳下家的孩子』其實就是名滿天下的盜王之王盜跖。

  一個流沙,一個墨家,一個殺手,一個首領。

  就像是上天冥冥之中安排好的一雙對手,糾纏至此,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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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盜跖是太了解舊傷發作時的痛苦的,

  那是一種單純生理性的疼痛,從受到過重傷的腳踝連拉帶扯的痛至大腦,全身的肌肉都在逐漸痛到痙攣,且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發嚴重,如同被黑暗中看不到盡頭的蜿蜒絲線死死地勒住身體,讓人窒息,讓人絕望。

  每每情急之下過度使用了電光神行術就會引發舊傷帶來這種疼痛,這時候盜跖都會帶著賤兮兮的笑用盡身體最後一絲力氣跑去鏡湖醫庄,如果沒有直接一頭栽倒在門口,那他就會敲敲門用暈倒前最後一眼把端木蓉的音容相貌刻進腦海里,生怕自己一睡過去,就再也醒不來了。

  就像是一種說不出口的執念,一種隱秘的救贖。

  盜跖也記得過去年少輕狂腦袋一熱的時候,為了多見端木蓉幾面,總會刻意讓自己舊傷複發,

  直到被沈長安發現,

  那時對方動了動嘴唇卻始終沒有說話,只是直直的走到自己面前,然後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那力氣用的很大,大到盜跖感覺自己眼前一黑耳朵嗡嗡作響,嘴角也流出了一淌血。

  迷濛之中,盜跖大腦里出現的第一個想法居然是『沈長安這傢伙看著文文弱弱沒想到動起手來這麼狠。』

  他也是清清楚楚的記得,那之後沈長安是怎麼提著衣領把自己按在樹上,惡狠狠的威脅著「你若是真這麼喜歡折磨自己,不如我來幫你?相信我,我可以做到把你的腳筋一根根的挑斷,把你腿部的骨頭一根根敲碎,然後再把它們癒合如初,輪迴反覆,永無止境。」

  那時候沈長安的眼神可怖的讓人心驚膽戰,就連盜跖也被嚇到了,除了不停的點頭外什麼也說不出來。

  可過後仔細想想,連端木蓉都無法做到讓這麼嚴重的傷癒合如初,沈長安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怎麼?知道死到臨頭了所以開始回憶走馬燈了?」

  被白鳳那獨有的好聽嗓音給捉回了思緒,盜跖咧了咧嘴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長時間沒有負重的使用電光神行術又一次讓盜跖舊傷複發,由內至外的疼痛讓他經受不住白鳳的一記羽刃,騰在半空的身體飛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拖起一地雜草灰塵。

  「你的羽刃還沾著血,剛才去殺人了?」

  沒有正面回答白鳳的問題,盜跖話鋒一轉,把矛頭從自己身上挑開。

  白鳳也不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嘴角微微勾起,眯起一雙有著說不出來的魅惑的細長眼睛看向盜跖,說道:「這血的主人,我想你認識。」

  「哦?是嗎?難不成是衛庄的?」

  嘴裡說著不饒人的話,心裡卻七上八下。

  白鳳的武功據說高到幾乎可以比肩衛庄,以他的能力和個性也沒必要對自己說謊,自己認識的人也只有墨家小高他們幾個,可墨核那麼堅固,想必這麼短時間內流沙也是攻不破的,難不成是蓉姑娘的?

  白鳳沒有給盜跖更多思考的時間,他反轉手掌,將利刃已經被染成了紅色的羽刃毫無保留的展示給他,生怕對方看不清楚上面的一點一滴。

  「這血,是沈長安的。」

  白鳳嘴角的笑意更濃,滿意的看著盜跖臉上的笑容凝固住然後逐漸消失。

  不知道是因為舊傷複發,還是因為別的什麼,盜跖感覺自己的心一瞬間像被針狠狠地刺穿了。

  之前沈長安拿起劍的時候,盜跖其實已經注意到了周圍有武功高強的人靠近,他本是不打算拋下沈長安的,但思考再三,還是把墨家的事放在了第一位。

  他所能想到的最差情況是衛庄會把沈長安當做人質,可意料之外的,直到鍛造部的人被殺光,直到蓉姑娘寧死不屈,直到他離開墨核密室,也沒見到沈長安,更沒見到傳說中除卻衛庄外流沙實力最強的白鳳凰,

  算算時間,已經過了兩個時辰了,種種跡象再加上白鳳親口所說的話,盜跖不得不信。

  「你對他做了什麼?!」

  盜跖的聲音寒冷如冰,失去了過往存在其中的玩笑和陽光,饒是他自己,也被這從未有過的冷峻聲音也驚了一下。

  白鳳自然是不驚不怕的,滿意的看到自己想要得到的變化,再次開口加深了紮根在對方心中名為不安的種子:「就算知道我對他做了什麼,你又能怎樣?該做的不該做的反正我都已經做完了,想查看具體情況大可直接去衛庄那。」

  末了,白鳳又加了一句:「如果你回的去,並且衛庄還心情大好沒有已經把他怎麼樣了的話。」

  俗話說,言多必失,言少必誤。

  白鳳說的這句『該做的不該做的』指的是他違背了衛庄的命令對人動了幾下手,也沒有按照命令立刻把人帶回去,可在盜跖眼裡,這模稜兩可的話自然是往最糟糕的那些方面想的,至於究竟誤會成什麼樣了,除了盜跖自己誰也不知道。

  這也就導致了,盜跖難得沒有吐槽回去,而是安安靜靜的沒有說話,只是鐵青著臉,緊緊攥起的雙拳使得指甲近乎嵌進了肉里,他抬起頭,滿眼憤恨的瞪著白鳳。

  如果眼神能殺人,那白鳳此時一定在被千刀萬剮。

  誰也不第一個出手,雙方就這麼對視著,突然間,盜跖冷冷的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

  白鳳眉毛微皺,心裡想著難不成這人受到的打擊太大已經傻掉了?

  「我現在必須要承認,有一個速度,我肯定沒你快。」

  「什麼速度?」

  「送命的速度。」

  話音剛落,白鳳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似虎非虎的巨大吼聲,多年來作為殺手的直覺讓他立刻一躍而起穩穩的落在了另一邊較為安全的區域,手中的幾根白羽同時向聲音來源投擲了出去。

  定睛看去,只見那幾根白羽齊刷刷的折在了一隻巨大的機關白虎身上。

  這就是傳說中墨家的大殺器之一——機關白虎?

  「大爺我還有要緊的事情,就不陪你玩了。」

  明明是開玩笑的話,但字字又說的咬牙切齒,飽含其中的狠戾殺意愈發明顯。

  「什麼該做的不該做的,不妨你也跟機關白虎試試!」

  冷冷的丟下這句話后,盜跖運作輕功轉身離去,沒有絲毫留戀。

  或者說,現在時間的緊迫和肩上的責任已經不允許他繼續留戀,哪怕他真的很想很想留下來親自解決白鳳。

  或者被白鳳解決。(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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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家機關城的位置可謂是得天獨厚,隱藏在群山之中,依山而建,地勢奇特,方圓幾百里全都是陡峭的懸崖深谷,極難攀越,下方更是環繞著湍急奔騰的滔滔江水,水裡暗礁亂石密布,若是外人想硬闖進來,怕是只能落得個船毀人亡的下場,而圍繞在四周的皆是草木茂盛的蒼翠樹林,遠遠看去,竟一眼望不到頭。

  林子里長滿了交錯雜亂的樹,巨木蒼天,枝繁葉茂,許多地方都被蓋的嚴嚴實實透不進許多陽光,叢林間更是各種稀奇動物的傍身之處,不時地竄出一隻蜘蛛,一隻飛蟲,一隻兔子,甚至是一隻說不出名字的奇怪活物。

  但最為致命的卻不是這些東西,而是墨家弟子在叢林中放置的各類機關陷阱,別有用心的陌生人若是冒冒失失的闖了進來,稍不留神就會踩中機關一命嗚呼。

  陌生人的範圍很廣,比如自恃武功高強前來惹事的江湖中人,比如被衛庄當成鋪路石的許多秦兵,又比如,處於失憶且生活生存知識幾乎為零的沈長安。

  摔破腦袋拚命去回想自己當年在墨家生活的記憶碎片,企圖在這片鬱鬱蔥蔥迷宮一般的樹林里找到出路,功夫不負有心人,也有可能是大腦終於好用了,三分摸索三分瞎猜三分靠著腦海里零星的記憶碎片外加一分運氣,沈長安一路跌跌撞撞的居然真的摸到了邊緣。

  一路上不知堪堪躲過了多少機關陷阱和古怪生物,等到了較為安全的地區,沈長安一屁股癱坐在小溪邊,捂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若是這時候遇到秦兵,恐怕只有坐著等死的份。

  休息了片刻,盤著腿低下頭去看溪水,只見清澈見底的水面映著藍天的影子和不時飛過的鳥。

  這時候再看沈長安,著實是有些凄慘。

  那身本就單薄的素白勁衣在經過端木蓉的拉扯、高漸離的寒冰、白鳳的羽刃、隱蝠的利爪以及多次被摔在凹凸不平的牆壁上摩擦外加上剛才在樹林里一路狂奔被各種樹枝石塊劃過,此時已經這破一塊那壞一條,上面還染有各種形狀的血跡,

  自然,血跡是隱蝠和追上來的那些秦兵的。

  纏繞在腹部傷口處的繃帶雖然已經在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白鳳換過了,但剛剛與隱蝠的戰鬥和一路狂奔使其再次開裂,雖然在折戟的作用下持續恢復著,但還是染的繃帶血跡斑斑,看上去似乎很是嚴重。

  不止如此,沈長安的臉上、鎖骨、隱約露出的胸口都能明顯看到剛才被白鳳的羽刃切開的傷口,

  同時恢復身體多處創傷實在是有些為難折戟了,除了臉上的傷口已經癒合的只剩一條線,其他剩餘的划傷只是不再出血卻能被人一眼認出來,

  一天前手掌掌心被水寒劍劃出的那道傷口也因為寒氣入骨而癒合緩慢,握成拳頭的時候還在絲絲的發疼。

  雖說沈長安沒有潔癖,但是這也狼狽的太過分了。

  對著小溪洗了把臉和雙手又簡單的把身上能清潔的部分洗一下,散開及腰的長發草草梳理幾下再綁回去,這才堪堪有個英氣劍客的模樣。

  水面忽然微微蕩漾起來,遠處隱約傳來了馬蹄狂奔的聲音,運用內力側耳聽去,那聲音響成一片,似乎人數不少,但聽上去又沒有士兵那般整然有序,更像是聚成一堆的江湖中人。

  這個時候來到機關城的一堆江湖中人……

  難道就是盜跖要前去報信的墨家巨子他們?!

  盜跖的輕功天下無雙,就算是有白鳳阻攔想必也不會耽擱太久,既然巨子已經到來,那盜跖很有可能早已與他們會合了。

  想到這裡,沈長安不禁鬆了一口氣,甩了甩頭髮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確定沒有過於狼狽后,背上了有些沉重寬大的陰陽劍匣后,便匆匆跑向聲音來源。

  已經是快到達了邊緣,一路上不再有許多機關陷阱和茂盛巨木,沒過多久就看到了一片平坦寬闊的山間小道。

  越來越近的馬蹄聲噠噠作響,震的地面上的石子和灰塵飛起,沈長安正要探出身子,突然看到一個背影妖嬈動人的女人扭著腰身一步步走到了小道中間,雖然對方側著身子看不到臉,但從那魔鬼身材中也不難猜出女子會是個怎樣妖艷的大美人。

  但……您這大紅手套也太俗氣了吧?!

  心中默默吐槽著女子的審美,下一秒鐘,沈長安即將踏出去的腳僵在了原地。

  只見那女人伸展雙手,周身發散的紅色氣息慢慢遮蓋了女子全身,等到紅霧散去,剛才還有著身材火辣的妖艷女子的那個位置,此時站著一個身穿黑白配色墨家弟子服的壯碩男人。

  那男人——或者說是女子偽裝成的男人——臉上帶著詭異至極的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后,竟緩緩的躺在了地上。

  馬蹄聲越來越近,沈長安卻被眼前這一幕驚的石化在了原地。

  這,這這這,這年頭想碰瓷居然還得學會變戲法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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