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頗有靈性

  「此事與和親無關。」

  聽到這話，玄奘一愣。

  李世民一愣。

  殿內文物群臣一愣。

  「無關？」

  他們都下意識的開始了思考。

  真人所言，他們此時此刻當然是無比相信。

  此時這突然的轉折，眾人以為是真人在打什麼機鋒。

  而玄奘畢竟聰慧。

  雖然陸雲一句「無關」，打亂了他原本的思路，但是他很快就反應過來問道：

  「真人既然說與和親無關……」

  「那便是與文成公主有關？」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看向了陸雲。

  卻並沒有在陸雲的臉上得到什麼答案。

  而此時，玄奘在說完這番話之後，又皺了皺眉頭。

  思索片刻，然後又無比困惑的問道：

  「貧僧實在不解，此事究竟何錯之有？」

  眾人也是一樣抱著同樣的問題。

  而且是感覺越來越迷糊了。

  一開始是由和親一事開始，那後面又為什麼說與和親無關了？

  問題在於文成公主本身？

  難不成文成公主身上帶著什麼大氣運？

  此刻，陸雲再開口說道：

  「遠嫁一事，並非文成所願。」

  聽到這話，李世民立即開了口：

  「此事文成是贊成的。」

  陸雲冷哼一聲：

  「贊成？」

  「如何不贊成？」

  「此乃道德綁架！」

  道德綁架？

  聽著這新鮮的名詞，一干人等又是大眼瞪小眼，一時間有些錯愕，但卻是又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理解。

  玄奘卻是皺起了眉頭，對於道德綁架這種現象，似乎有所思考。

  而此時，陸雲看到玄奘陷入思考，卻是根本不給他思考時間。

  「玄奘。」

  「既然你已從天竺取回經書，那自然是對佛法有所悟。」

  玄奘一聽說道佛法，立即正色回答道：

  「略有感悟。」

  「但這件事，確實與佛法無關。」

  「貧僧卻是有一事想問真人……」

  「道德綁架，貧僧所理解，便是強行將自己所知之道德施強加於他人。」

  「這道德綁架，貧僧能明白不是好事。」

  「可文成公主對和親一事卻是並無異議，且就貧僧所知，公主殿下對於安邦之舉頗加讚揚……」

  「真人怎能以道德綁架來論？」

  陸雲搖了搖頭。

  看向玄奘的眼神里滿是失望。

  而他一失望，讓文武群臣和李世民也有些失望。

  他們開始更加迷糊……

  好像更加無法理解真人到底要說什麼了。

  玄奘看著這眼神，只覺得壓力山大。

  而此刻，卻聽聞真人嘆了一聲。

  那嘆息，似乎是無比無奈。

  無奈於此間凡人，不開慧根。

  玄奘的壓力……

  更大了。

  他雙手合十，口中道：「阿彌陀佛……」

  「小僧愚鈍，還請真人解惑。」

  壓力之下，玄奘法師的自稱從貧僧變成了小僧。

  面對著他的問題，陸雲開口道：

  「凡事，當更深思。」

  「知其然，當知其所以然。」

  「玄奘……」

  「佛法講普度眾生，你可有所了解？」

  聽到這話，玄奘身體一顫，在場的這些文臣武將們也是一愣。

  房玄齡本來以為，真人之所以對佛法如此不屑，是因為不曾細緻了解。

  可是此時卻發現，真人竟然真的在用佛法中的言論在教導玄奘！

  「世間安能有全才存焉！？」

  這種傳道受業解惑一般的提問方式，又是以玄奘所了解的佛經作為切入點，越發讓在場群臣心服口服。

  而玄奘法師此時態度更加謙恭：

  「小僧記得。」

  「無量壽經記載，普育度一切眾生。」

  「此便是真人所言？」

  陸雲微微頷首，再問道：

  「這眾生當何如？」

  玄奘法師說道：「眾生，便是萬物生靈。」

  陸雲又問：「那這文成公主，可算生靈？」

  玄奘一驚，這話乃是大不敬，他連忙開口說道：

  「公主殿下才智無雙，自然是生靈……」

  陸雲笑了笑，然後開口問道：

  「既然如此……」

  「又豈可當做和親籌碼？」

  在場人們本來就在深思當中，聽到這話之後，不少人臉上又帶上了一絲難解的情緒。

  籌碼？

  怎麼算籌碼？

  而和眾人不同，玄奘的表情則是更加深刻一些。他好像有所領悟，卻又沒有完全想通其中的道理。

  而陸雲看著這些大臣們的視線，看著玄奘的表情，深知此時正是乘勝追擊之時。

  他看著玄奘，語速極快的繼續道：

  「婚喪嫁娶，自古人倫。」

  「乃是兩情相悅，乃是水乳交融，是繁衍生息之大事。」

  「和親之舉確實對此時人間頗有好處，可興國安邦……」

  「然，和親卻並非紅塵情愛。」

  他略微一頓，而後陡然間加快語速，音調也略有提高：

  「世俗國運凝於人間蒼生，何以將此至於度外！？」

  「繁華紅塵乃是興盛之始！」

  「和親即與人倫有悖……」

  「又怎能算是普度眾生！」

  「玄奘！」

  「你還當此事與佛法無關！？」

  這一番話，振聾發聵。

  玄奘聽聞，身體略略顫抖。

  而他眼神之中卻是閃爍著光！

  玄奘臉色略有些蒼白，竟是彷彿與陸雲剛剛在大腦充血時進行瘋狂思考時如出一轍。

  「知其然當知其所以然……」

  「知其然當知其所以然！」

  「當往深處細看！」

  「……」

  他抽絲剝繭，細細品咂……

  幾秒后，玄奘猛地深吸一口氣。

  似乎終於明白了什麼。

  此刻，他看向了陸雲，雙手合十，深深行了一禮。

  「真人……」

  「小僧悟了。」

  聽到這話，在場群臣無不是眼神巨震！

  悟了！？

  玄奘法師竟然想明白了！？

  真人所言如此跳脫，似乎完全無所關聯，他也能聽的懂！？

  李世民也是同樣的想法。

  他連忙問道：

  「法師有何所悟！？」

  玄奘平復了一下心情，臉色有些緋紅。

  此後，他才無盡感慨般說道：

  「小僧被一葉障目，無法看清世間……」

  「此時被真人一語道破……」

  「善哉，善哉。」

  在沉默片刻組織語言之後，他才繼續無比嘆服的說道：「真人所說之事，絕非只和親一事……」

  這話，引來了所有人的注目。

  而也讓眾人心中越發的不解，紛紛想要知道，這真人所言，到底是什麼意思。

  「而是與這世間女子有關。」

  「陛下，貧僧斗膽諫言……」

  「此乃千秋功績……」

  「又乞陛下務須詳慮！」

  李世民瞳孔猛地一縮，呼吸也急促三分。

  面對如此諫言，李世民心裡明白此事至關重要。

  可大腦之中仍然不清不楚……

  此刻，他下意識的看向了真人，想要知道玄奘所說到底是對是錯。

  卻見真人看著玄奘，略微頷首，帶著些許微笑道：

  「頗有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