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漏掉之處
聽到武則天的這番話，陸雲微微頷首。
不過，他嘴角上雖然帶著些微笑，但是心裡卻是已經開始略微生出了一絲寒意。
按照自己的預想……
此番行動既然如此順利，武則天這種唯一一位女皇帝立下了如此大誓，系統這時候不應該提示任務完成嗎？
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難道此時改變的時間線，沒有影響到2023？
陸雲回憶著自己那時候寫下的預言。
「2023年8月20日,彩禮陋習逐漸消失。」
怎麼不聲不響的？
難道武則天並沒有按照自己說的去做？
「不對……」
他的大腦急速思考著：
「本性難移……」
「尤其像是武則天這種人，更不會在這種情況下改變。」
「從兩儀殿前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十年。她既然印象仍然如此深刻……」
「這足以證明這個理念對於她來說代表著什麼。」
「那問題出在哪？」
「或者是武則天在稱帝之後有所變化？」
「不行……」
「我得去看看。」
他準備離開上元二年，準備向後續的大唐時間線捋一捋，看看是哪裡出現了問題。
在離開之前，他看著武則天，沒忘了囑咐道：「別忘了，我從未在此處出現過。」
武則天立即點了點頭。
而她自然是記得當年上仙憑空消失在兩儀殿內的畫面，她在點頭之後，又立馬開口：
「真人！」
「且慢！」
「我還有一事不知！」
在真人面前，她早已不知自己何時不再自稱「本后」了。
而陸雲看向了她，不留痕迹的皺了皺眉頭，不知道她此時要說什麼。
而武則天卻是問道：
「真人無論那篇詩詞還是那等道理，若是流傳下來，可以福澤萬世……」
「真人為何不留？」
「此事利於天下蒼生，私以為真人當留名青史！」
陸雲回答道：
「此事事關天機。」
「不可留於紅塵。」
而他話鋒一轉，繼續道：
「虛名乃外物。」
「而這『道理』，才是真正可利於蒼生。」
「既如此……」
「本尊何須在意後人如何評說？」
武則天愕然。
可是當她想再問些什麼的時候，卻看到真人已經不見蹤影。
她此時回首看向李治。
兩人對視，卻是眼神都有些尷尬。
李治率先挪開了目光。
他從喉嚨眼裡擠出了四個嘶啞無比的字：
「罷了……」
「媚娘。」
只是這四個字，武則天的視線也就緩和了下來。
這聲「罷了」，這句「媚娘」，其內其實代表了許多。
而聽懂了的武則天，也沒有再說什麼，默默的端來了葯碗。
「陛下。」
「喝葯了。」
而在武則天的心裡，在慨嘆之時,卻又在思索著真人離開之前的那番話。
「何須在意後人評說？」
或許，這是武周酷吏之政由來？
又或許……
這便是無字碑由來？
……
……
陸雲在踏入時間門后，很快離開了大明宮。
而緊隨其後，他便就開始穿梭於唐朝之間。
從上元年間至武周天授年間。
走在長安街頭，陸雲卻發現，誠如武則天所立下的誓言。
長安的確是民風開放，正在向著陸雲所想要看到的局面發展過去。
這可以從這些百姓們的眼神和行為之中看出一二。
為了確定這一點，陸雲還去了貞觀九年之前，甚至去了隋唐時期的長安對此進行對比。
對比之下，兩者差異十分明顯。
可這樣的表象，卻是讓陸雲的心頭越發的寒意抖升！
「我在貞觀和上元年間說過的，的確已經起到了效果……」
「可是為什麼任務沒有成功！？」
「難道這種先進思想也能隨著時間消散！？」
對於陸雲來說……
這件事情幾乎徹底擊碎了他的計劃！
人類社會發展至今，正確又新潮理念一旦誕生，就沒有消散過的例子！
這是歷史所證明的必然！
然而轉念一想……歷史上卻又從未有過超越時代的前衛思想出現的例子。
難道自己從一開始就錯了？
陸雲有些不甘心。
他發自內心的認為自己沒錯！
更何況他對自己有信心，這樣的改變，不該就這樣消散！
他在時間之中穿梭，腳步未停，暴走了足足兩個小時。
一直到他腳掌酸痛無比,才停下了腳步。
此時他所在的時間點，武則天已然逝去。
但是她所留下的意志並未被抹除。
陸雲站在開元年間的長安城內，看著這般繁華的長安,看著來來往往的密集人群，看著燈火輝煌的長安夜晚……
路上行人們無論是身份如何，都挺起胸膛，驕傲的走在這街道之上。
陸雲可以料定……
自己的思路應該沒有問題！
「這樣進展下去，彩禮怎麼可能不消失？」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他卻是在此番美景之中皺緊了眉頭，隨即深吸了一口氣，繼續穿越時間門，向大唐的更後期跨步而去。
這一次，陸雲跨步的尺度越發的大。
一年又一年的看著長安……
陸雲發現，自己給大唐帶去的思想，並未改變大唐的宿命。
大唐在開元盛世后，極盛轉衰。
伴隨著時間流逝，大唐終究還是敗亡了。
然後北宋趙匡胤稱帝。
但趙匡胤對於彩禮的管制也極其嚴苛。
而且即便大唐已然不再，長安也已經不再是國都，但是長安之內那等驕傲民風卻並未因此而消失。
陸雲的眉頭鎖的越來越緊。
「為什麼？」
他站在南宋末年，看著蕭索的長安城，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即便是崖山海戰慘敗，卻也不影響這些長安人們臉上帶著那種神情。
陸雲在貞觀年間所留下的東西，即便是過了六百餘年，不但沒有消散，反而是在長安之中變得更加繁榮……
可為什麼……
為什麼修復任務沒有完成？
到底差在了哪裡？
陸雲沒有繼續在時間線上遊盪。
他下一步，邁回了2022年。
此時已經是8月5日的凌晨。
可即便是凌晨，街邊也有行人漫步。醉酒後本來令人生厭的放聲高語，卻是在陸雲經歷了六百年的歷史后，變得不在那麼刺耳。
但是他此時腦海之中錯綜複雜，倒是沒有細細品咂這些。
一屁股坐在路邊，掏出手機來，手指敏捷的在屏幕上敲擊著。
唐朝沒有真人存在。
可是在歷史上，卻已經留下了兩個嶄新的詞條。
「貞觀十九年。唐太宗李世民重病初愈與群臣賀宴，宴上所得『生而平等』，唐太宗與群臣以此展開變革。對大唐民風有著極度深遠的作用。《舊唐書》中提及，宴會當日有天地異變。史稱兩儀宴。」
「天授元年，武則天稱帝。野史記載，此年號與上元二年武則天、唐高宗一日遇仙人相關。《舊唐書》記載，武后曾參與兩儀宴。史學者推斷此宴與武后稱帝有關……」
陸雲看著這些，眼神中動了動。
然後他查詢了一下「長安彩禮」的相關帖子。
隨即……
陸雲的臉上，出現了無比愕然的表情。
手機屏幕上赫然用加粗的文字寫著：
【長安女子大多不要彩禮，將其視作對於自己的不尊重，但是眼光相對其他城市更高，她們更希望找到真正的伴侶，價值觀積極向上，這樣的風俗，在長安周邊例如咸陽、寶雞等地也有此風俗存在，同時，在洛陽此風更勝。】
看著這個，陸雲有些愕然。
而在略微思索片刻之後，他的瞳孔微微有些收縮：
「也就是說……」
「我其實成功了？」
這一剎那，陸雲的大腦只覺得轟隆一聲巨響。
他突然間明白，自己到底漏掉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