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

  肖含一沒有回到他和夏領領的那一個家,現在這種狀況誰和誰見面都避免不了事情變得更糟,他在小吃街吃了點東西,恢復了一些精神。

  他在打車的時候,忽然看見有一個小攤在賣章魚小丸子,便不自覺的走了過去,看著小攤販熟練的手法,他想起來這時顧天天的最愛,可自己卻不怎麼喜歡吃,又腥又鹹的。但現在他卻鬼使神差的買了一盒。

  坐上了車,一路聞著章魚小丸子散發出來的熱氣,他突然有了很大的食慾。好不容易到了酒店,他也不顧自己身體上的疲憊,急切的把一整個章魚小丸子都放到嘴巴里,讓腥腥鹹鹹的味道在裡面散開,充斥整個口腔。

  肖含一聞著空氣中淡淡的香氣,閉著眼睛就好像在自己和顧天天的家裡,他們兩個期望的的那個家裡,兩個人互相扶持,互相溫暖,還有一個小孩子,也或許有兩個。顧天天一定會是一個好媽媽,他也一定會是一個好爸爸,一定不會他們兩個共同的孩子承受和他們一樣的痛苦。可這一切,都只是他們兩個的想象。

  房間里突然靜得出奇,連外面都沒有車開來開去的聲音。他突然想起來自己的車,應該還在停車場吧,也或許夏領領已經開回家了。

  他拿起手機,想給夏領領打一個電話,但他又覺得這個時候夏領領一定還在糊塗,說不定這個電話會讓事情變得更糟。他又想還是給亂亂打電話,亂亂和丟丟都是好孩子,他們現在應該是在自己的小屋裡吧,但也或許是在夏領領身邊安慰她。肖含一看著桌子上的章魚小丸子,心裡暗暗想到,「可以給顧天天打電話嗎?」

  「不行!不行!不行!」他站起身,又塞了一個章魚小丸子在嘴巴里,但這次的味道讓他有些做嘔。他用雙手撐著桌角,垂直腦袋閉上了眼睛,努力讓自己靜下來,讓舌尖去觸碰章魚小丸子的每一絲味道,「嗯~是有點甜的。」

  他現在整個腦袋昏昏沉沉的,但不是睏倦,他想起來顧天天也經常這樣,尤其是吃過味道有些怪的東西之後,就像是章魚小丸子。可她又非常愛吃,每一次吃過之後,都嚷嚷著自己的眼睛疼,帶著腦袋也疼,渾身沒有力氣。肖含一看著她這個樣子,就會讓她趴在自己身上睡一會兒,可她卻講自己睡不著,閉著眼睛玩兒他衣服上的線頭。

  「顧天天這會兒,也應該在家裡了吧,她也應該在好好休息了。」肖含一進到衛生間里,把水流開到最大,聽著水嘩嘩的聲音,忽然一抬頭,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原本乾淨的面龐上,現在鬍子渣連成片,額角也冒出了好幾個紅腫的痘痘,眼睛雖然一直不是很大,但現在沒有了之前的那種朝氣,湊近了看,眼角都是紅血絲。

  他用手沾水捋了捋自己的頭髮,原本黑色的頭髮,現在發尾卻有些發黃,他看著指指縫間,是剛剛被自己扯下的髮絲,只是輕輕的一扯,就掉下來好多頭髮,裡面還有幾根未完全變白的髮絲。

  「哎……」肖含一長嘆一口氣,用涼水洗了把臉,又重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他實在是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憔悴,難道這就是自己做錯事的報應嗎?可過了這麼長時間,也該被磨平了吧。

  肖含一又塞了一個章魚小丸子,拿起手機卻發現沒有一個人給自己發消息,自己也沒有可以講話的人,就連之前的朋友,也因為工作的原因,而很久不聯繫了。肖含一現在感覺世界上只有他一個人,一切的不安與恐懼都涌了上來。

  他關上了燈,蜷縮著身子,彷彿還是一個小孩子,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他努力想讓自己睡著,但身體卻在不住的發抖,他害怕顧天天,也害怕夏領領,他想從她們兩個中間抽身出來,就像自己從未出現。

  「顧天天、顧天天、顧天天……」

  肖含一的腦海里全部都是顧天天,他們兩個的一切在他的腦海里一遍一遍的過。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他也不想控制,他現在想讓自己離顧天天近一點再近一點,他想知道顧天天為什麼要遭受這樣的事,他想不明白顧天天為什麼要遇到自己!

  一切的一切,都是肖含一的錯!

  不,顧天天也有錯!要是顧天天堅定一點,在感受到肖含一可能沒有辦法和自己永遠走下去的時候,她就應該當斷則斷,不應該對肖含一抱有希望,不應該一直賴著肖含一,不應該在肖含一不舒服的時候關心他,不應該在肖含一遇到困難的時候幫助他,不應該在肖含一身邊都是女生的時候逼著他宣誓主權,不應該.……顧天天最不應該的,就是對肖含一動心。

  那夏領領呢?其實,對於夏領領來說,最大的錯不在她,真的。但不可辯解,肖含一是被夏玲玲硬生生從顧天天身邊奪走的,而夏領領也的確是對不起顧天天和肖含一,可是從她的視角來看,自己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這一切,都是來自她和顧天天的原生家庭,當然這些父母輩的話題,都是前話了,但對夏領領造成的傷害,沒有人可以切身體會,也沒有人可以真正幫助她走出來。她唯一能讓自己稍稍解脫的,就是看到顧天天被欺負,被傷害卻又沒有任何辦法。而肖含一,只不過是自己為了傷害顧天天而走的一枚棋子罷了。

  「夏領領,到底是為什麼要做出這樣的事呢?」肖含一想不明白,「她愛的不是我,她恨的是顧天天。」

  慢慢的慢慢的,肖含一逐漸睡著了。在夢裡,他應該是和顧天天很幸福的吧!

  要是現實能夠和夢一樣美好,顧天天也不必這麼大費周章了。

  夜靜悄悄的,夏領領卻不這麼覺得。

  她自己一個人躺在床上,手機拿起又放下,樓上噼噼啪啪收拾玩具的聲音,讓她的心臟咚咚得跳的厲害,太陽穴也突突的疼。她隨手抓起一個抱枕,向門上丟了出去。

  「亂亂,亂亂,你就不能上去問問他們到底在幹嘛。」

  夏領領咚咚咚的在敲亂亂的門,夜已經很深了,亂亂和丟丟已經睡著了,但夏領領才不管這些,她只知道自己怎麼舒服怎麼來。

  「媽媽,我們先睡覺好不好?」一臉惺忪的亂亂牽著夏領領的衣角在央求她,可夏領領現在只想自己可以好好睡覺,亂亂和丟丟怎麼樣她才不想理,亂亂看著這個樣子的媽媽,知道自己要不按照她的想法做的話,她一整夜都會睡不著,連帶著自己和妹妹都沒法睡好覺。

  亂亂只好一個人去到樓上。

  亂亂也是一個小孩子,雖然到處都是明晃晃的燈,但夜晚總是被用來嚇唬小孩子的。亂亂抱著自己的玩偶,猶猶豫豫的進了電梯。他不敢走樓梯,擔心一個拐角就會出現可怕的東西,他也怕突然電梯門一開,面前站著的是恐怖的鬼怪,但他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他低著頭,恍惚間瞥見了一旁有一雙腳在那裡,好像是深紅色,也好像是棕色,他站在那裡不敢動,彷彿自己不動,別人就看不到自己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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