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城（五）

  諦聽鳳帝是聰明的，早在他從自己二十多個兄弟姊妹中得到天賜鳳帝的青眼時便可見一斑。

  而南景心裡百思不得其解的，大概是從未覺得鳳棲這樣陌生，是自己從未看清過她？還是近來種種讓她心生疑慮？可是仔細想想又覺得似乎不只是這樣，鳳棲若是真的記恨了自己也該是在見到沈凰后之前才對……

  ……

  「將，將軍，這再打下去人就死了！」

  南景回過神來，隨手將已經被血浸得發軟的長鞭丟到一旁，叫人找了個大夫過來。

  人是幾天前在城裡抓到的別國探子，嘴咬的死緊死活都不肯說是什麼人，若不是用盡心思也套不出一個字，南景實在不想用這種費力的法子。

  趁著這人還沒醒，南景得空走出了「逍遙谷」，剛剛受封為王的他還有很多事要做，而且明天，鳳棲就要回京了。

  鳳棲跟著他們這群糙老爺們兒在漠北待了十年已經是不容易了，京城裡的那群公子小姐哪個受過這種罪？而且她也快成年了，總這麼和他們混在一起就是她自己覺得沒什麼旁人也該說閑話了。鳳棲畢竟是個姑娘來的……

  ……

  漠北的天空充滿著十足的神秘，特別是在沒有月亮卻群星璀璨的夜晚，若不是早上總能聽到有人在外面凍死的消息，估計很少會有人拒絕它的美。

  一如初見時的鳳棲，那樣可人的小孩子睜大了眼睛看著他，那雙黑曜石般的眸子閃著瑰麗的光彷彿囊括了世間所有的美好。南景在那一片清澈中看到自己的模樣時，那一瞬，這世間所有的遺憾，包括那些生死離別的遺憾，彷彿都被填滿了。

  此後南景便在諦聽鳳帝的默許下將鳳棲帶回了攝政王府，直到凰后病逝才離開，但到底還是在他身邊的。

  沈凰后病重的事還沒有傳出宮闈時，曾有一個宮人給南景傳過話，大意是沈凰后想見一見小公主，要他找個機會把公主帶進宮給凰后看一看。

  但南景沒有理會。

  沒有陛下口諭私自帶公主入宮一事可大可小，而以他和諦聽的關係，只能說不被用來「以儆效尤」已是十分不易了，而且那宮人有意避開了諦聽鳳帝，顯然是鳳帝已經有所決斷了。

  只是南景沒想到諦聽鳳帝真的沒讓人來傳凰后的諭旨。

  等到噩耗傳進攝政王府鳳棲的耳朵里時，南景說什麼都晚了。

  「要麼讓我回宮，我可以答應你看過我母后我就回來，要麼我就死在你的攝政王府」

  鳳棲拔下頭上的髮釵抵在光潔的脖子上，饒是淚流滿面饒是心急如焚，她也站在剛剛把她抓回來的南景面前，耐著性子和他談條件，「如果當今鳳帝唯一的女兒死在你府上，以你們二人的芥蒂，他大可治一個你誅殺公主意圖謀反的罪，請攝政王好好思量」

  「你剛剛也說了，看過凰后就回來，別忘了」

  南景到底讓了步，親自把她送到宮門口，看著她拿出一張玉牌給宮人然後被人引了進去。

  可鳳棲食言了。

  當晚沈皇后病逝，沈國公以老夫人思念小公主為由將鳳棲帶回了沈國公府。

  沈國公是沈凰后的父親，沈國公府又是沈皇后的生母楊氏持家，本來是再安全不過的地方。但誰能料到皇帝竟然混淆黑白：「沈國公劫持公主意圖謀反」甚至動用禁軍將沈國公府里三層外三層的圍了起來。

  然而沈國公像是早有預料一樣，待沈國公府被衝破，全府上下的女眷都沒了蹤影，只有兩鬢斑白的國公爺和小公爺。

  御前侍衛蕭尚帶人找遍了沈府才在一間柴房外找到了鳳棲，這位小公主橫著一柄朴刀正架在沈府的小孫子脖子上，沒有人奇怪她怎麼拿得動那刀，只知道鳳棲那樣凌厲的神情饒是身經百戰的蕭尚也不禁駭然，那和從前仙賜郡主動怒時的神情並無二致！

  而事發時，南景一直在攝政王府等著，沈國公府的那些細節也是蕭尚後來告訴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