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七章:震撼
陸衍正沒有立即答話,微抿了抿唇,等著他將全部的話都說完。
陸謄騰這陣爆發之後,後麵卻是沒話了,沉著一張臉看他,在等待著他的回答。
“我飛德國那邊是有事。”終於,陸衍正不急不緩地開口了,“明天項禮禮做手術。”
聽到這話,陸謄騰麵上的愕然掩飾不住,他眉心都蹙了起來,“手術?什麽手術?”
陸衍正張了張口,複而又閉上了沒有回答,心頭像滾燙的油水撩過般肉熱辣辣地疼著。
見此陸謄騰麵色也漸漸地緩了下,甚至於生出了一絲不自在來,“她怎麽了?”
陸衍正視線落在了牆角的一點,“生了點病,需要手術,所以我在急著趕過去的。”
他麵上的疲憊掩飾不住,陸謄騰沒料到是這樣的情況,頓時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父子兩人靜默下來,房間中安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見。
現在也沒辦法,他已經來到了醫院,總不可能過來走一趟就馬上走,現在勢必要等到周可兒出來之後再離開的。
要是人搶救得過來還好,若是人……
陸謄騰走上前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無聲的給予他鼓裏。
周可兒這搶救的事情要比他們想象的還長,除了開始護士出來說過話之後,便沒有再出來通知其他話了。
時不時的有人從手術室出來,再拿著東西匆匆的進去,也有其他匆匆趕過來的醫生。
此刻人命關天的緊張,陸衍正頭一次清晰的感受到,他們在搶救的是一條人命。
不管他和周可兒之間是怎樣的糾結,現在周可兒性命岌岌可危,她隨時都有可能離開。
陸衍正側頭過去,陸謄騰沉默地坐在身側。
他開口道,“爸,這邊我在就好,你回去休息啊!”今天下午陸母便出院回去休息了。
沒有什麽大礙,隻是受到了一些驚嚇,喉嚨淤腫消退了些,現在聲帶還沒完全恢複。
陸謄騰今天會過來醫院也是巧合,聽到陸衍正的話,他沉吟了下問道,“周可兒的家人你通知了嗎?”
陸衍正沉默地抿了抿唇,周可兒的家庭是離異關係,這點他也知道,周可兒和雙親的關係都不怎麽好。
但是和父親那邊走得比較近,因為父親那邊再婚家庭中的弟弟在臨川讀書。
所以這段時間,周父一家都是在臨川這邊。
他道,“再等等吧,等周可兒出來再說。”陸衍正抬眸看向父親,“這邊有我就行了,您回去啊!”
陸謄騰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他道,“我打個電話給項禮禮,問看看她是什麽情況?”
聽到這話,陸衍正麵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見此,陸謄騰淡淡一笑道,“放心,周可兒這件事我不會透露給她知道。”
陸衍正難得感激地朝他艱難地彎了彎唇角,“她電話號碼換了,你打這哥。”
他將項禮禮的在德國的電話碼號編輯了下,發送到了父親的手機上麵,他不敢給項禮禮打,讓父親代為問候一下是什麽情況也是好的。
陸謄騰在心中深歎了口氣,轉身出去,直往電梯過去進電梯下到負一層的車庫。
等上了車之後才給項禮禮撥過去電話。
這邊,項禮禮發送了那條訊息之後遲遲都沒有得到陸衍正的回複,她心裏有些納悶,難道真有這麽忙嗎?連回複一下消息的時間都沒有。
她的心思都不在正麵上,從陸衍正說不一定會過來的時候,整個人狀態就不怎麽集中了。
反反複複地看了手機許久,她想主動給陸衍正打電話過去,心裏不知在遲疑著什麽指尖遲遲撥不出去號碼。
這樣猶疑著過了一段時間,她電話響起來,是來自國內的一個陌生號碼。
項禮禮愣了下,隨即迫不及待地接了起來,“喂……”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她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小禮,最近好嗎?”
項禮禮又些愣住了,還以為是打錯電話的,對方喊著小李讓她有些呆愣住了。
第一想法便是,小李是誰?
陸謄騰那邊聽她沒有馬上回話,便也猜出來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便主動地交代家門道,“我是衍正爸爸。”
項禮禮張了張嘴,沒想到他會給自己打來電話,“爸……”
搶救的時間越長,便代表了現在周可兒的情況越不理想,陸衍正獨自一人在休息室裏麵靜坐著等。
十來分鍾後,有人出來告訴他,孩子已經取出來了,現在還有呼吸但是情況非常糟糕,估計是過不去,問他要不要看一下?
陸衍正心頭仿佛被什麽重擊了般,在他還沒意識到的時候自己就已經張口同意了。
都說血緣關係是天性,斬不斷的紐帶。
當陸衍正親眼看到了繈褓當中那個小小,弱得像剛出生貓咪般的孩子時,幾乎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的。
因為月份不足的原因,這個孩子看起來皮膚都有些透明,一張臉青紫青紫的,眼睛都還沒睜開,胸膛微微起伏著。
陸衍正當頭便懵了,看到胎兒是一回事,看到生出來的嬰兒又是另外一回事。
在刺激過大,自己都沒察覺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切行動全是憑借著自己的潛意識去做。
陸衍正的手朝著那個孩子伸過去,伸到了一半,終究還是沒勇氣去觸碰他。
現在這個孩子還活著,他心裏說不震撼是不可能的。
但,他沒有那個勇氣去碰他。
於是手伸到了一半,他又悻悻地收了回來。
他這輩子都會記得這麽一天。
陸衍正張口的時候才發現喉嚨澀然得不像話,像是機器生鏽磨出來的聲音般,“他還有得救嗎?”
邊上的兒科醫生和護士對視了眼,皆是沉默下來。
無聲的回應代表著已經宣判這個孩子的死刑,護士看著懷裏的這個小東西。
心中著實不忍,雖然知道這個孩子從出生到被醫生說抱出來讓家人看一眼時,就已經宣判了這個孩子的死刑。
但現在她懷中的小生命還有一點呼吸,他還活著,護士看了看陸衍正垂下去的手。
心中忽地為這個嬰兒生出了一絲不甘,她忽然道,“您要抱一下嗎?是個男孩子。”
陸衍正怔怔地看著,堅毅的唇角抿了起來,這最後一刻他不在猶豫了,伸出雙臂過去,接過了這個輕得不可思議的繈褓。
他從未歡迎過這個孩子的到來,他從沒愛過這個孩子,沒有期盼過他,甚至恨不得他從來沒有存在過。
但是陸衍正前一段時間怎麽都想不到,會有今天這一刻。
他從沒愛過他,所以此時此刻,心中一點為人父的感動或者心酸都沒有。
有的隻有震撼,以及愧疚。
他什麽都做不了,隻是在這個生命離去的時候給他一個短暫的擁抱。
嬰兒那微微起伏的胸口正在一點點慢下來,陸衍正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將雙手往前遞了出去,“交給你們啊!”
要他抱著看這孩子一點點的沒了呼吸,陸衍正的心腸還做不到這般冷硬。
護士上前接了過來,憐憫地看了眼這個孩子,隨後將目光投遞給了邊上的醫生。
醫生默默地使了個眼色讓她抱出去,看過也看過了,孩子是搶救不活了,隻能放到別的地方等他呼吸和心跳慢慢的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