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回山
山中，渾然觀里，老道士盤坐在三清神像下，周身貼滿了符咒。
他的頭髮已經變得花白，臉上皺紋更多，皮膚也變得跟樹皮一樣，還漆黑如墨，隱隱有毒氣流出，但很快就被另一種黑氣吞噬，那是屍氣。
很顯然，李誠的師父「長雲道人」，此時已經半隻腳坐化。
正在異變。
「我是多想把這渾然觀給傳承下去，可是，一旦我不在了，就『天成』那點微弱的道行，毒蠱妖僧一定不會放過他。」老道士嘆息道：「既然如此，還不如我『坐化』在這裡，異化成鬼怪，作為陷阱坑那毒蠱妖僧一把，不死也讓他掉一層皮！」
其實，他完全可以選擇自己去府衙坐化，留下一個正常的道觀。
但是他不能。
他只有一個徒弟，要是留下道觀，肯定會被李誠繼承，到時候毒蠱妖僧一旦前來尋仇，那就真的是道統滅絕了。
還不如坐化在這裡，化成鬼怪，將道觀徹底廢掉。
可以杜絕徒弟回來的機會，並且順帶坑殺毒蠱妖僧，有大概率能帶著他同歸於盡。
「可惜，天不遂人願，倘若能夠再晚一些，等我拿到『虛靈果』，改變了天成的資質，就算厚著臉皮把他送去大師兄那裡，也成啊！可現在這個樣子，去了師兄那裡，根本沒法生存！」老道士又嘆息道。
就在這時，大門被一道劍光劈開，一個熟悉的年輕身影走了進來。
讓長雲老道士一愣。
「老道這是人之將死，老眼昏花了嗎？」
他不奇怪李誠會回來，可能性畢竟有，但身上劍氣環繞，修為已經突破到築基期的李誠，在他看來絕對不可能出現。
自己徒弟就是修鍊一輩子，也到不了那種程度。
「師父，我回來了！」
熟悉的聲音響起，老道士定睛仔細看，發現竟然真的是自己的徒弟「天成」。
「真的是你？你怎麼，竟到達了『渾然道法』第二層？？」
長雲老道一臉的難以置信。
李誠的資質，他是再清楚不過了，那是奇差無比，放眼整個渾然觀歷史，都首屈一指，乃千年難得一遇的「修道廢柴」。
若非自小父母雙亡，被自己撿上了山，都不可能入得了任何山門。
沒有哪個門派，會收一個資質這麼差的弟子。
可現在，他卻已然到達了「渾然道法」的第二層，雖然道行法力比起自己，還相差甚遠，但終究已經是同一層次。
假以時日，超越自己絕對不是問題。
「弟子也不知道，就是下山之後，去野雞嶺那邊轉了一會兒，吃了一些山上果子和野獸肉，不知不覺就到了第二層。」李誠撒了一個小謊。
這番話，讓老道士將信將疑。
望星山外圍有什麼，他還能不知道嗎？
為了尋找「虛靈果」，都快翻遍了，可沒找著什麼天材地寶。
不過，跟著一同進來的文謙，卻是說道：「不奇怪，這天地間有著太多無法解釋的神奇——六百年前的北幽府第一高手『黑水老祖』，原本就只是個老農，連修行都沒有接觸。可是有一天在黑水湖旁邊耕種時，不知道怎麼的，就突然引『黑水異氣』入體，練成了威名赫赫的『黑水神功』。」
此話一出，不光老道士，連李誠都一臉的驚奇。
「黑水神功」可不是普通東西，而是號稱「天下第一」的武道至高絕學，當今聖上就是依靠它，開創了威名赫赫的「鎮魔軍」。
卻不曾想，那玩意兒竟出自三水縣，乃是一個老農所創？
沒錯，三水縣。
所謂「三水」，指的就是望星山上「撈月池」、瑞雪邊境「紅水河」，以及紅河潮起潮落所形成的「黑水沼澤」，也叫「黑水湖」。
「再者，也有修行天才看起來愚鈍，卻在某個時刻厚積薄發，一朝頓悟。」文謙又道。
這讓李誠「一日築基」的事情變得雖然奇特，卻也合乎情理。
「這位是？」老道士詢問。
文謙立刻抱拳，禮貌地說：「小生文謙，是一名守夜人。」
長雲老道不由得肅然起敬。
這可是一個死亡率極高，但偏偏又有無數人前仆後繼加入，薪火相傳信仰堅定的組織，瑞國能有如今的太平，守夜人功不可沒。
另外，守夜人都是書生，他們除了悍不畏死之外，也以博學著稱。
因此文謙所講的緣由，讓老道士深信不疑。
笑道：「如此，貧道就可以安心的去了！」
直到這時，李誠才注意到，老道士的血條雖然是「滿值」，但大部分血條的顏色卻是灰色，正常的紅色血條只有一絲絲。
這顯然是已經奄奄一息。
「天成你過來，為師還有一事要交代你……」長雲老道就要說話，卻被打斷了。
李誠走了過去，卻沒有聽師父說話，而是取出斬殺雞王所爆的那滴「鳳血」，送到老道士面前說：「師父有話一會兒再說，先療傷，再晚就來不及了。」
這個舉動，讓文謙暗自嘆息。
他理解李誠的不舍，但是，倘若單純的受傷，還好醫治，服用當前鬧得沸沸揚揚的「三水雞」就可以，路上剛好獵殺了一大隻。
然而異化，卻是壽元已經流失殆盡。
一旦開始，就不是單純的治療可以救好。
「不必了，為師的傷勢自己知道，治不好了。」長雲老道搖頭道：「你聽為師說，一個甲子前，為師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我們渾然觀其實……」
話沒說完，又被打斷了。
李誠見說服不了師父，直接強行把「鳳血」灌進了他嘴裡。
「得罪了，師父。」
「真的沒……」長雲老道吞下「鳳血」之後，想說「沒用」，可話沒說完，體內一股龐大的熱流就轟然炸開，讓他的身軀猶如烈火焚燒一般。
與此同時，一股巨大的生機自血肉之中湧出，迅速驅走了體內所有毒素與死氣。
老道士原本的褶皺皮膚開始乾枯，掉落，粉嫩紅潤的新皮膚長出。
其人，也由原本的蒼顏白髮，漸漸變成了鶴髮童顏。
這是壽元充足生命力旺盛的徵兆。
「聖人在上，這是發生了什麼事？」旁邊看著的文謙驚得呆了，當場拿筆，就開始寫文、作畫，想要將這一幕記錄下來。
同時，還不忘詢問李誠：「你給他吃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