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雕蟲小技,竟敢班門弄斧!
這狐妖顛倒黑白的本事,簡直是爐火純青。
性子本就易怒的孫悟空,自然免不了上當,此刻悟空被母狐狸攔住……便是這公狐狸的可趁之機。
「狐妹,你攔著妖猴,我先將這妖龍與妖僧人拿了再說!」
縱然是到了這般圖窮獻匕的時候,這公狐狸依舊不肯放鬆口風。
法海有些想不明白,那個叫狐妹的母狐狸,渾身上下皆散發著精純的玄門正宗道訣,又有如此高絕的修為,竟然就為了一個這般品行低劣的公狐狸,便放棄了自身大好前程?
若是這般,究竟是「自甘墮落」,還是「有情有義」,就要劃上一個問號了。
小白龍見妖狐兇惡,可他身後便是師父,容不得他有半分躲閃.……雖知不敵,但此刻也只能拼盡全力!
「師父快走!弟子攔住他!」
小白龍開始拚命,一副不管不顧不要命的打法,反而讓妖狐投鼠忌器,頗有些放不開手腳。
法海見狀心中暗暗點頭,這狐妖原是個外強中乾的,只擅欺軟怕硬。
此乃他的本性,不是修為道行能夠補救的。
他若是也有以傷換傷,以命換命的覺悟,小白龍早就支撐不住了。
這也就是小白龍趁著狐妖被悟空所傷,這才能支棱片刻.……可若是時間一長,等小白龍泄了這一鼓作氣的氣勁,再而衰,三而竭,也照樣改變不了落敗的結局。
這個道理小白龍同樣知道,所以他在第一時間,便讓師父逃命。
可這分心一看,卻見自家師父像是被嚇壞了一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頓時氣血翻湧,當即化為龍形,張牙舞爪……將狐妖包裹在身軀內的同時,以龍吟之法貫穿雲霄:「師父,快走啊!」
龍吟之中帶著急促,似還有恨鐵不成鋼的哭腔。
小白龍拚死相救的場景,讓法海不禁動容……能夠收下這般人物為座下弟子,是自己三生有幸。
「阿彌陀佛!」
法海念了一聲佛號。
此聲宛若洪鐘,威聲赫赫,滾滾雷雲炸響,似從四面八方一同襲來。
單論聲勢,竟已蓋過了小白龍的沖霄龍吟。
這煊赫佛音,灌入狐妖腦海,也讓正要痛下殺手的狐妖身形一頓,便是這一個頓挫,本應是擊穿神龍逆鱗的一擊,卻只與龍身擦肩而過。
嘩!
小白龍的龍血化作血雨,撒入萬窟山。
伴著陣陣異香,明明是生死相搏之情景,竟還引得萬窟山百花齊放。
可見真龍之血的功效何其強橫。
刷!
正在小白龍還與狐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的時候,便又是霞光萬道,閃耀奪目。
定睛一看,卻見唐僧不知從何處摸出了一件袈裟披在身上,這袈裟乃是冰蠶造練抽絲,巧匠翻騰為線,仙娥織就,神女機成。四角上有夜明珠,攢頂間一顆祖母綠。
非但如此,細細看去,這袈裟上根本渾身是寶,上邊有如意珠、摩尼珠、辟塵珠、定風珠;又有那紅瑪瑙、紫珊瑚、夜明珠、舍利子。
偷月沁白,與日爭紅。
正是條條仙氣盈空,朵朵祥光捧聖。
小白龍與狐妖心中齊驚:這袈裟絕不是凡物,乃是絕世珍寶!
此乃三藏西行時,菩薩所贈的錦斕袈裟,言說:龍披一縷,免大鵬吞噬之災;鶴掛一絲,得超凡入聖之妙。但坐處,有萬神朝禮;凡舉動,有七佛隨身。閑時折迭,千層包裹透虹霓;遇聖才穿,驚動諸天神鬼怕。
端的是個寶貝袈裟。
此刻披掛於法海身上,佛光色亮,滿身紅霞,外透元光,前生寶氣。
就這番扮相,絕對是靈山第一等門面。
若是尋常凡俗見了,怕是當街便要跪下拜見真佛。
法海將九環錫杖擒在手中,雙足微踏,一個縱身便與狐妖在半空之中面對面。
菩薩慈悲向來不是法海的風格,如今狐妖入目之處,便是一尊金剛羅剎,那終於不加掩飾的佛煞之氣全部加持在九環錫杖之上,若泰岳橫空,攜凌然威勢向那狐妖橫壓了去。
那狐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佛法無邊。
上當了!
這是狐妖內心深處的第一個想法,究竟是何人害我?
「大膽妖孽,雕蟲小技,竟敢班門弄斧!」
轟!
法海九環錫杖重重揮下,半空中出現了橫貫半個天穹的錫杖虛影。狐妖本想要躲閃,卻發覺那錫杖憑空變大了無數倍,將整個萬窟山都籠罩其中。
「五哥!」
此刻狐妹才知道,原來不是自己纏住了孫悟空,而是孫悟空攔住了自己。
強行動用本源真訣,逼退了悟空,狐妹迎著那錫杖虛影便沖了上去,雙手雷鳴閃耀,可行至半空,忽面露痛苦之色,頓時泄去了一手力道,只能單手運轉真訣神通,另一手托著腹中胎兒。
悟空見狀好一陣牙疼。
一來是他終於見識到了師父高深佛法,二來,又是替著狐妹感到不值。
duang!
千鈞一髮之際,狐妹終於是攔在了五哥身前,掌力與錫杖相交,狐妹嘴角流出鮮血,但終究是震退了法海手中的錫杖。
正想要去看被自己擋在身後的五哥是否受傷,卻見一股無形之力,以一種及其精妙的律動,穿過自己,重擊在五哥身上。
「噗——!」
五哥口吐鮮血,身形自半空倒飛出去。
狐妹能夠清晰看到五哥眼中的神情,從慶幸變作驚駭。
狐妹顧不及許多,也不管法海等人是否會背後偷襲,緊追了下去。
悟空則是大喊一聲:「師父!」
小白龍這才反應過來,急忙去看的時候,才發覺師父竟被劈天掌力擊退,到現在還未停下來。
悟空眼神尖銳,見師父雖然面色略帶蒼白,但眉目之間,卻有飛揚之意,便知師父無礙。
一個筋斗翻至師父身邊,用了好大的力氣,才終於將師父逼停,「師父,您怎麼樣?可受傷了?」
知道歸知道,關心是關心,並不衝突。
「幸虧有菩薩所賜的錦斕袈裟,這才無恙。」法海也是暗鬆了一口氣,這狐妹的劈天神掌果真不凡,這劈天二字也絕非誇大之言。
自己還是託大了,用盡了渾身解數,全力施為,也不過是擋住了她單掌之力。
若非她腹中懷著胎兒,一不能用出全力,二也始終未下殺手,只想著退敵.……此戰勝負難料。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師父何言罪過?」
「趁人之危,如何不是罪過?」法海話音落下,便飛身而下,想著狐妹與五哥的方向走了兩步。
「你別過來!」
而此時此刻,狐妹正一手捂著自己的肚子,一手攔著重傷的五哥,向著法海發出了警告:「我不管你們是取經人,還是獵妖人,現在,立刻馬上離開萬窟山。」
「阿彌陀佛。」法海想到了自己當年初次遇見青白二蛇時,也正是因為婦人分娩,如今這狐妹強行運功,動了胎氣,若不及時調理,恐怕胎兒難保。
「施主,貧僧剛才的氣勁,雖然貫穿了他的心肺,但並不致命.……最多就是廢去他半一半兒修為,以後不能仗著法力為非作歹.……」
「咳咳!廢便全廢了,留下一半算什麼道理?」公狐狸聞言竟還有力氣反駁,可見確實性命無憂。
「你雖然本性惡劣,但有這位女施主約束,終究還未做出什麼大惡之事,廢你一半算是懲戒,留下一半.……是讓你日後惹到強敵時逃命用的,別因此連累了妻兒。」法海終究是轉了性子,若是放在以前.……別說是這倆狐妖,怕是大聖根本出不了五行山,法海還得在上面再加一道咒語。
「剛才那一下,你本能殺他。」狐妹神情稍稍舒緩了些,但也回過味兒來,轉言又向法海詢問:「可你為何收了力道?」
「出家人慈悲為懷,輕易不殺生。」
「你這和尚倒也奇怪,別的和尚都是不殺生,你為何是輕易不殺生?莫非當真是個妖僧?」狐妹見五哥沒事兒,便先放下心來。
「妖僧,也是僧。聖僧,也是僧。而貧僧,只是個凡僧。」
此刻大聖與小白龍也來到師父跟前,正巧聽到師父這般言語,兩人對視一眼,感慨萬千。
只能說,好一個凡僧。
「女施主分娩在即,若是信得過貧僧,貧僧師徒便在此為你護法。」
「你們為何要幫我?」狐妹大為不解,剛才還打生打死,宛若不共戴天的仇人.……為何五哥一倒下,場面便變得莫名和諧?
果然還是他的問題么?
「貧僧與灌江口的二郎真君一見如故,頗有交情;我這大弟子與真君不打不相識,可謂惺惺相惜,他們倆還有一個約定,等取經功成,當有一場勝負,到時候女施主或可做個見證;這小白龍,是貨真價實的西海三太子,與三公主血脈相連.……別說施主是真君故交,縱然只是一不相識的路人,若是有難,貧僧也自當鼎力相助。」
「狐妹,你不能相信他們話,狐妹!」躺在地上的公狐狸還在嘴硬,試圖阻止。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狐妹瞪了他一眼,道:「楊大哥當年親口說過,只要你練成了劈天神掌,他就來取你性命,如今這位大師廢了你一半的修為,豈非正是保住了你的性命?你得感謝人家救命之恩.……我也曾答應楊大哥與道長,絕不傳授你劈天神掌,可你花言巧語誆我,讓我把神功寫下來,你再去偷看偷學.……這本就犯了大忌.……也罷,也罷,既然全是這劈天神掌惹下的禍端,險些讓我未出世的孩兒沒了爹……如今乾脆就全廢了你的修為,日後咱們一家就隱居萬窟山,再也不出來!」
狐妹越說越激動,此刻竟然直接舉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