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眼淚與饅頭

  天氣愈發的炎熱，學期也是逐步來到了最後。

  歷史本科階段的四年，說起來都是基礎性的教學而已，研究生階段的學習才能稱得上真正的歷史研究。大一第二個學期的課程非常的多，讓大家幾乎都抽不出時間來玩。

  學生們漸漸開始朝著老油條子的方向進化，在失去了最開始的激情之後，學生們開始想著辦法不去上課，曠課的行為不再局限在艾力一個人的身上，在一些時候，他們直接找人來頂替自己去上課，艾力就很苦惱，因為他找別人來代替的話會很容易露餡。

  陳艾一如既往的泡在知識的海洋里，可是又不再像從前那樣的死板，他也學會了去草地上躺著放鬆，學會了在晚上在校園內散步，總之，陳艾對這所陌生學校的戒備，在第二個學期正式結束。

  老師們一個一個的換，中古史也從秦來到了兩漢，世古史上老師講起了古希臘。

  這正是學生們最感興趣的兩個領域。

  相比其他那些枯燥的課程來說，中古史和世古史成為了最受學生們歡迎的課程。

  「張平！我已經叫你三次了！不想聽課，就給我出去！」

  「張平！你的作業為什麼沒有寫？」

  「張平？你還想不想畢業？」

  302唯一的變化，大概就是張平逐漸向艾力靠攏，成為了院里有名的差生，他和艾力的曠課次數加起來，都能比得上他們一個學期要上課的次數了。不過，跟艾力天天惹是生非不同，張平主要還是因為曠課，課時睡覺，不寫作業等原因而被訓斥。

  張平看起來不太在意這些話語，哪怕老師在訓斥他的時候，他都表現出一臉無所謂。

  這比艾力還要惡劣，起碼，艾力會在老師面前慫下來，認真的道歉。

  宿舍里幾個人看著張平的變化，都是有些無奈，當初，這位可是班裡最好的學生，僅次於陳艾，而如今，他已經快趕上艾力了。

  又一次深夜，張平不斷的敲打著宿舍樓的大門。

  宿管老師叫罵著打開了大門，「又是你？你再這麼晚回來，我可就要彙報了！」

  「老師，來，抽根煙，別生氣，下次我早點回來。」

  張平熟練的拿出煙遞給了宿管，笑著走上樓梯。

  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來到樓道里，周圍都是那麼的漆黑，隨著他的腳步聲，樓道內的燈光緩緩亮起，張平走到了宿舍門前，卻看到陳艾正坐在宿舍門口發獃，身邊還放著幾個塑料袋子。

  「陳艾？你在這裡幹什麼？」

  陳艾直勾勾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張平長嘆了一聲，癱坐在了他的身邊，長大嘴巴，重重的呼吸著，「怎麼，睡不著嗎？」

  「不是，我在等你。」

  「等我？」

  陳艾從一旁的袋子里拿出了幾個饅頭，饅頭已經有些冷了，陳艾將饅頭放在張平的手裡，又從袋子里拿出了幾個小菜，就在張平面前擺開了，張平有些獃滯的看著他，等到陳艾將筷子交給他，他才笑了起來，「這是給我準備的？」

  「是的。」

  「我吃過飯了……」張平低聲嘀咕著，看著陳艾那純凈的眼睛，卻沒有再說什麼，拿起饅頭吃了起來。

  「老余來宿舍里找你了，他很生氣。」

  「嗯，我知道，他給我打過電話了。」

  「你為什麼不去上課呢？」

  「因為我要掙錢.……我要工作，就只能曠掉一些課了.……」

  陳艾點了點頭，不假思索的從身上拿出了一張銀行卡，遞向了張平。

  張平迅速冷漠了下來，「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學院給我的獎勵金，有一萬塊錢。」

  「我不需要！」

  「你不需要錢？」，陳艾將銀行卡收起來，又問道：「那你為什麼要掙錢？」

  「我要靠自己掙錢，我不需要他媽的憐憫……你知道嗎，老子不需要.……」，張平忍住了心裡的怒火，因為他知道，陳艾根本沒有任何的惡意，他不明白這些。

  張平平靜的說道：「老陳啊，有個很重要的東西，叫自尊.……我四肢健全，也早已成年，我不能.……反正，你不要再這樣，銀行卡要好好保存，別弄丟了。」

  「我不明白。」

  「是啊，我知道。」

  「我想要幫你。」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沒事的，我能行的。」

  張平拿起饅頭，有滋有味的吃了起來，陳艾就在一旁，看著他在黑暗裡吃著饅頭，偶爾遠處有人路過，樓道的燈光閃爍，在那一刻，陳艾才能看的清楚，張平臉上的兩道淚痕，淚水一滴一滴的從他的臉頰滾落。陳艾什麼都沒有說。 ……

  「靜靜，自尊是什麼？」

  「自尊？就是一種心理，簡單來說，就是自己尊重自己。」

  陳艾茫然的看著她。

  「你怎麼了？」

  「我問了很多人，每個人都說了不同的話。」

  「老王說，自尊是最沒用的堅持.……老艾說，自尊是頂天立地的活著，你又說這是自己尊重自己……」

  「那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

  「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林靜靜困惑的問道，陳艾迅速進入復讀機模式，將自己那天與張平的所有對話都告訴了她，林靜靜急忙說道：「這種私人的話，你不該告訴其他人的！」

  陳艾依舊是一臉的茫然。

  「唉，我來給你解釋一下吧，張平家裡或許出了事，所以需要掙錢，你想要幫助他是對的，可是你直接給他錢，他會認為你是在施捨他，這麼跟你說吧，他會覺得你把他當成了路上的乞丐，你明白了嗎？」

  「不明白。」

  「唉……」，林靜靜也解釋不通，便低聲說道：「這樣吧，你要是想幫助他，就去找老余，將這件事偷偷告訴老餘一個人，老余會想辦法的。不過，你千萬不要再告訴其他人了啊！」

  陳艾找到老余的時候，老余真的有些驚喜。

  這是陳艾第一次主動來找他，平日里，他都是在其他教授，或者院長那裡轉悠，來都不來自己的辦公室。

  「陳艾，來，坐，坐，有什麼事啊？學習有什麼困難嗎？」

  「是張平的事情.……他不是曠課去玩，艾力曠課去玩，張平去掙錢……他說要掙錢，可是要有自尊……」，不得不說，陳艾的敘述能力簡直就是災難，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他解釋起來卻相當費力，好在，老師足夠有耐心，認真的聽了幾遍，就明白了陳艾的意思。

  「不會吧，我給他家裡人也打過電話了呀，出了事為什麼不給我說呢？」

  老余皺著眉頭，看起來有些困惑，可是，陳艾也回答不出來。

  「好吧，我知道了，我會跟張平好好談一談的，他要是遇到了什麼困難，我們都會幫助他的，你就安心學習吧，這學期快要結束了，這次的考試，你必須都要拿滿分啊。」

  陳艾沒有回答，老余便讓他離開了。

  很快，張平出現在了老余的面前。

  「張平，你說實話，你家裡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沒有。」

  「什麼沒有，我剛剛跟你的家裡人通過話了，你不要騙我。」

  張平看著老余，忽然低下頭，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