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育人先育德

  當一個甲骨文當著高先生的面被破解的時候，高先生沒有想象中的激動，沒有與先祖對話的興奮，他只有一種，說不出的乏味。

  因為陳艾做的太容易了，沒有連續泡在研究室里幾個月的奮鬥故事，沒有精彩的推理與辨別，只是一句「對比了篆體，這個字最像悉」就給你破掉了.……怎麼說，高先生居然覺得這有些無趣，破譯這樣高端而又幸苦的工作，似乎不該是這樣。

  可是高先生自己也知道，有些時候，破譯就是這樣的毫無道理，例如第一個獲得懸賞獎金的蔣先生，據說，他的破譯是有一次坐在辦公室里，看著幾個甲骨文，看著看著，忽然就給破譯了，用了半個小時，破譯了屯這個字。

  可是陳艾呢？他花費了多長時間？

  似乎就是一瞬間的事情，高先生給他看了一下立體圖，然後解釋了兩句，這傢伙就把正確答案給說出來了。

  高先生安安靜靜的坐了許久，隨即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猛地握住了陳艾的手。

  「恭喜，恭喜你啊……」

  陳艾從不與人握手，很排斥這樣的親密舉動，他很快就抽出了自己的手，後退了一步。

  高先生心裡已經沒有什麼不滿了，在史學這個領域，但凡是有些成就的人，都有些怪癖，或者說有些與眾不同，在這裡的大多都是這樣，例如號稱從不交際的劉先生，還有喜歡在浴室里思索問題的高先生……高先生長得白凈，有人打趣說這是在浴室里泡久了。

  「來，陳艾，你先坐。」

  高先生請陳艾坐下來，又看著不遠處的學生，不悅的叫道：「愣著幹什麼，快拿兩杯茶！」，學生急急忙忙的離開了，高先生認真的打量著面前的年輕人，搖著頭，感慨道：「老劉的運氣，總是比我好，陳艾啊，我就叫你小陳吧，小陳，有沒有興趣來做甲骨文的研究啊？」

  「我在北河漢字研究中心工作，我們那裡有一個青年研究中心.……很需要你這樣的年輕人才啊，我們在古文字破譯上的成果是很多的，我可以給你提供你研究所需要的一切，可以為你提供房，車.……每年的收入也不低，我們是非常扶持古文字的研究成果的。」

  「你要是不想研究甲骨文，你研究契丹大字也沒問題啊，我們那裡出土的契丹大字是全國第二多的.……」

  陳艾茫然的看著高先生，他說道：「我沒有畢業。」

  「哎！」，高先生猛地反應過來，面前的年輕人還是個本科生，甚至都沒有畢業，他的手輕輕敲打著桌面，笑著問道：「你要不要來京大學習啊？剛才那位劉橫你也看到了吧，他就是京大的教授啊，在那裡，有更多厲害的老師，你能學到更多的東西，金大雖然也不錯，可是在全國還是排不上號的.……」

  「你們那裡的教授，也不是很有名，有名氣的早就退休了，也就你們的院長還勉強可以..」

  「我們的教授很好，他們很喜歡我，他們教我.……」

  陳艾的話雖然還是很平靜，可是眼眸里還是有些不開心，高先生無論怎麼勸，他都是在說著自己的那些教授，每一個教過他的教授，都被他說了一遍。

  面對如此倔強的陳艾，高先生只是用力的捶打著胸口，恨得咬牙切齒，憑什麼啊，憑什麼這孩子落在了老劉的手裡，有這樣的天賦，又重感情，多好的孩子啊。

  陳艾表現得越是優秀，跟著他來的幾個學生就變得越是不堪，高先生看著他們，怎麼看怎麼來氣。

  「小陳啊，我知道了，我也不逼你，這樣吧，你把我VX加上，這是我的手機號.……」，高先生蔣自己的號碼留給了陳艾，笑著說道：「如果你不反對的話，你的這項破譯成果，我幫你來發表，我在這領域的朋友很多，能在最快的時間裡幫你發表，還有，那懸賞，我也幫你想辦法。」

  「你那裡有沒有電腦？」

  「沒有也不要緊，這樣，你寫個手稿，交給我，我讓學生們幫你打出來……」

  陳艾沒有拒絕，感謝了高先生的幫助，高先生又讓學生拿出了兩本書給他，兩本都是高先生自己所寫的，是關於音韻方面的書籍，陳艾拿著書離開了這裡。

  劉先生只是沉迷在自己的研究上，也沒有詢問陳艾在做什麼，在接下來的兩天里，陳艾完成了那手稿，交給了高先生，高先生查看之後，更是驚訝，這孩子在論文里用篆體的悉辯別了甲骨文悉，隨即又辯證了金文的悉，套用文獻來反覆驗證。

  光是這樣也就算了，這孩子居然開始使用音韻學的知識.……他使用了王力先生的古語系統，利用先秦韻字和諧聲材料從與真、質相對的脂部中分出與文、物相對的微部.……高先生看著這手稿，只是搖著頭，唉聲嘆氣。

  「先生，他寫的不好嘛？」

  「寫的很好啊。」

  「那為什麼還要嘆息呢？」

  「就是因為寫的太好了呀。」

  高先生的幾個學生也都知道了這件事，坐在他們的寢室里，高先生抽著煙，幫著陳艾修改，兩個學生就幫他打出來，他的兩個學生年紀都不小，他們互相看著，其中的高個子忽然開口說道：「老師，署名的時候是您的名字在前還是他的在前？」

  「嗯？」，高先生驚訝的看向了他。

  另外一個學生笑著說道：「當然是老師的在前，不是老師，他能破譯嘛？能發表嘛？要我說啊，他的名字就是不寫都沒問題。」

  高先生眯著雙眼，又看向了他，問道：「你什麼意思啊？」

  「陳艾搞破譯的時候，周圍也沒有別人啊，他自己看起來也不像個會說話的.……再說了，沒有老師，這東西也發表不了啊，不如老師就以自己的名義來發表，至於那個陳艾，你就教他一些基礎的東西，也算是他的報酬了.……」

  高先生點了點頭，問道：「你們都是這個想法？」

  「是啊，老師，那懸賞也不低啊，一個字十萬……」

  兩個學生都笑了起來，反正對方也沒有證據。

  高先生點了點頭，抬起頭來盯著他們。

  「好，說的好啊.……拿上你們的東西，給我滾出去。」

  「老師！我們也是為……」

  「滾！！」

  「給我滾！！」

  高先生怒吼了起來，兩個學生面無人色，急忙道歉，可是高先生根本不理會，起身之後，直接推搡著兩個人，將兩個人高馬大的學生都轟出了門，高個子那個學生不由得叫道：「舅舅！我知道錯了！您別這樣啊，您是我親舅舅啊！」

  「我沒有你們這樣的學生！我更沒有你這樣的親戚！」

  「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給我滾出去！」

  兩個學生被轟出了門，不少人察覺到動靜，走出門來看，看到是高先生正在訓斥自己的學生，也紛紛上前來勸說，可是高先生根本就不聽他們的，用各種難聽的話來辱罵這兩個學生，愣是將他們都給罵走了。

  「我教了那麼多東西，就是忘了教他們做人啊！」，高先生憤怒的說著。

  而在不遠處的房間里，劉先生正看著這一幕，幸災樂禍的對一旁的陳艾說道：「師徒反目啊，這就是上樑不正下樑歪啊，這老高天天跟我作對，後院卻已著火，他就是比我差了一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