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賬房
「天蓬天蓬,九元煞童;五丁都司,高刁北翁;七政八靈,太上浩凶。」
「凈水!」
「疾!」
方正以劍指捏符,當空一豎,符紙已是無火自燃。
隨後被他一指,燃燒著的符紙就化作一道火線,沒入水桶之中。
符紙入水即化,其內的靈力在水底炸出幾個氣泡,就消失不見,沒有殘灰。
得了傳授就是不同,在此之前,不論他如何摸索也是入不了門。
現在,已是能『輕鬆』畫出真符。
符法也顯出威能,凈化了水裡的煞氣,讓井水可以被人服用。
「方師傅,有勞!」
一旁的張府管事躬身行禮,一揮手,就有兩人抬起水桶離開。
但立馬,五個足有三尺來高、徑長驚人的大桶又被人搬了過來。
「方師傅,有勞!」
管事再次躬身一禮。
方正臉色慘白,咽喉滾動:「張管事,我們是不是該歇息一下了?」
「這……」
張管事面露難色:「前面還有很多人家等著吃水,方師傅當儘力啊!」
「我已經儘力了。」
方正面無表情的舉起左手,道:「若不然,這符,換張管事你來畫?」
卻見他這左手、乃至手臂上,遍是被利刃劃過后留下的口子。
尤其是五指指尖,更是不知被扎了多少次,已經顯出青紫之色,更是腫了一圈。
看上去,觸目驚心!
凈水符效力有限,等水喝的人卻多得是,自然不是一張兩張就能搞定的。
而每畫一張,都需放血一次!
他手上的傷,就是這半日來不停放血的後果。右手因為畫符,倒是幸免於難。
而面色慘白,自然也是因失血過多導致的。
「那,方師傅快吃點東西。」
張管事伸手朝後一引,後面那桌子上擺滿了吃食。
除了三葷三素一湯之外,更有黑芝麻、當歸、紅棗這類補血物品。
方正額頭青筋跳動,咬牙怒道:「張管事,你覺得我吃了東西,血就能立馬補回來?」
「不要以為是熟人,我就不會翻臉啊!」
面前這位,當初給他介紹了住處,此後也有幾面之緣,算是熟識。
但就算是熟識,現在也是逼迫太過了!
「是,是。」
張管事也知道自己做的有些過分,面露訕訕:「那方師傅你先休息,什麼時候覺得可以了,咱們再繼續。」
「嗯。」
方正陰著臉點頭,舉步在那滿是吃食的桌前坐下。
馬神婆所授法門不假,可以成功畫符,但必須需要鮮血才行!
不能是雞血、狗血,甚至其他人的鮮血也不行,必須是畫符之人的鮮血才可。
這樣,才能氣息相通,激發符內的威能。
當然,若是修為高深,也可借用其他人的鮮血,就如馬神婆一開始那般。
但這種人,已經無需藉助鮮血,單憑渡氣就可激發符內的威能。
只不過每畫一符,都會消耗自身一定的氣血。
凈水符效果有限,維持那麼多人的飲水,對馬神婆來說也不輕鬆。
更何況,她還有其他事要做。
再加上看方正還算順眼,她也就順水推舟,把畫符之法略作傳授。
不遠處。
馬神婆右手拿羅盤、左手掐訣,口中念叨不停,腳下更是圍著古井不停轉動。
時不時的,還會停下來拿起符筆,在身後一塊玉石上塗抹幾下。
那玉石拳頭大小,硃砂塗抹其上,印記當即滲入其中,好似本就是紅色一般。
「方兄弟!」
佛堂外,有人小聲呼喊。
「初五!」
方正回首看去,眼中微喜,當即邁步走了過去:「你醒過來了。」
「嗯。」
張初五點頭,先是小心翼翼看了眼馬神婆,才低聲道:「我剛才碰到了宋二爺,他朝我打聽你來著。」
張府動亂,水禍波及小半城,不少人都過來打聽消息,碰到宋家二爺並不奇怪。
方正問道:「你有沒有跟他說我的打算?」
「說了。」
張初五開口:「不過宋二爺說,他要親自見你一面,跟你談談。」
「他要見我?」
方正眉頭微皺。
他的性子有些靦腆,做事能不麻煩別人就不麻煩別人,也不習慣當面回絕人。
不過宋二爺給安排的差事,他是真的不想做。
「那好吧!」
方正輕嘆一聲:「宋二爺在哪裡?我去見他。」
張初五當即回道:「在前面客房。」
「方師傅。」
張管事急忙上前攔住兩人,道:「這邊……」
「我去去就回,不會耽擱多久的,就當是休息時間了。」
方正陰著臉擺手:「而且有衙門的人催著,還有錢拿,你還怕我跑了不成?」
他並非做白工。
一大桶乾淨的水十文錢,提供材料、技術的馬神婆從中抽取六成,出血、動手的方正得四文。
這一陣忙活,他已經得了二百多文。
好在,每一次畫符所需鮮血不多,要不然他現在怕是已經廢了!
…………
走在路上,方正揉捏著左臂,發覺整個手臂已經有些發麻、發腫。
看樣子,等回去后要悠著點了。
他可不願為了畫符,把自己搞殘廢。
「你手裡拿的什麼?」
心中轉念間,他看到張初五手裡拿著張白紙,不禁好奇問道。
「是這次事件通緝的術士畫像。」
張初五展開畫像,上面是個面色陰翳的中年男子,模樣倒也清楚。
「這人叫李道華,揚州人,是邪教妖人。」
說到這裡,他壓低聲音,道:「我聽說,這人是馬神婆的師侄!」
「啊!」
方正面色一變。
難怪剛才張初五看馬神婆的眼神有些不對。
「他們……是一夥的?」
「應該不是。」
張初五搖頭:「據說,馬神婆就是被他陷害,所以才進了牢獄。」
「也是因此,這人操控的殭屍才能破開攔截,打開井裡的封印。當時如果有馬神婆在,這人的計劃怕是難成功。」
方正默默點頭。
確實,如果馬神婆與他是一夥的,當初就不會把那玉符交給自己了。
只可惜……
「到了!」
張初五提醒一聲,在一間客房門前停了下來,上前輕敲房門。
「進來!」
裡面傳來宋家二爺宋禮合的聲音。
「咯吱……」
兩人推門入內,屋內並無他人,只有一聲錦衣華服的宋二爺翹腿坐於椅上。
「你們來了。」
見二人進來,宋禮合端起茶盞慢品一口,絲毫沒有起身相迎的打算。
「二爺!」
張初五躬身施禮,方正拱手。
「嗯。」
宋禮合掃眼二人,最後目光落在方正身上。
「我聽初五說……」
他慢條斯理的放下茶盞,道:「你不打算繼續接我宋家的差事?」
「抱歉。」
方正開口:「在下才疏學淺,對於賬房之事也是了解不多,怕是不能勝任。」
「呵……」
宋禮合輕呵,隨即起身站起,負手在屋內踱步。
「方先生謙虛了。」
「我此前看過你記賬的法子,看似簡單,卻極其精妙,是位高人。」
「不敢當。」
方正拱手:「我那法子,不過是記記米糧入庫,做不來其他的事。」
「已經足夠了,已經足夠了。」
宋禮合低頭喃喃,眉頭微鎖,狀似不想放過方正,又無法可想。
「這樣吧!」
思索片刻,他抬起頭來,道:「方先生既然不願去酒店盤賬,不如來我府里做一下賬房先生,不必做其他事,把你那記賬的法子傳授下來即可。」
「月錢也是三兩,如何?」
「這……」
方正心中一動。
「二爺。」
張初五上前一步,笑道:「這種法子,一般都是獨門手法,豈能隨意傳授外人?」
「教會了徒弟,可是會餓死師傅的。」
說這句話時,他看了眼方正,像是在提醒。
「你這小子!」
宋禮合一指張初五,搖頭苦笑:「方先生不去酒樓,也是你搞的鬼吧?」
「二爺,這與我無關!」
張初五面色一白,急急擺手。
「罷了!」
宋禮合無意追究,負手略做沉思,道:「我家最近在整理往年舊賬,需月余時間。不知方先生願不願意前來,不必教徒弟,帶著初五過去就行。」
「只要最後,按你的法子把賬簿重新整理,不再讓人摸不到頭腦即可!」
「每日忙個半晌,月錢二兩,初五若是以學徒身份去的話,也給五錢銀子。」
張初五心中一動。
他倒不是很在意那五錢銀子的工錢,而是這樣他就能學一學方正記賬的法子。
若是能學會,他也不用再做苦力,可尋覓一些賬房先生的活。
以後的日子,也會因此變得不同!
方正掃眼兩人,把張初五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隨即慢慢點頭。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