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牌坊
縣中有四寶,朱家的匾、陳家的槍,狄家的骰子、宋家的金銀。
所謂朱家的匾,除了有州府賜下的牌匾外,還包括朱家大院門前的貞節牌坊。
俗稱朱家牌坊。
牌坊高六米、寬八米,通體由黑岩雕刻而成,經由精工巧匠之手,盡顯蓬勃大氣。
兩邊門楣上,分別刻有冰清、玉潔,和竹香、蘭馨八個大字。
用以表彰三十年前朱楊氏對丈夫堅貞不渝、恪守貞節的高尚品德。
據說,當年朱楊氏丈夫偶染惡疾。
朱楊氏不懼污垢貼身伺候,在丈夫病故之後,悲哭三天,最後自盡保節隨夫而去。
縣府大人感其品德,上報州府,最終得朝廷賜下牌匾,立貞節牌坊。
六米高的牌坊,幾乎與城牆齊高,極為醒目。
「唰!」
夜色下,三道黑影正自朝朱家大院快速逼近。
兩指粗細的樹枝,承重不過十來斤,微微夜風吹來,就開始搖晃。
此時司徒空手提方正,卻能輕踏樹枝,身軀輕飄飄的躍入夜空。
其速度之快、姿態之輕盈,都讓方正暗暗心驚。
董匡在這方面顯然遠不如司徒空,但同樣身法靈動,閃動間不起微風。
三人在一處屋頂落下,遙望不遠處燈火通明的大院。
「朱家有喜事?」
司徒空手腕一抖,看向方正。
這大半夜的,就算是大戶人家,也要節約燈火,哪來這麼奢侈?
而且,還全都是喜慶的紅燈籠。
「有婚事。」
方正悶哼一聲,有氣無力的回道:「朱家一位少爺,娶李家小姐過門,好像就在今天。」
「哦!」
董匡在一旁冷笑:「是他們,竟然沒有悔婚,看樣子李家沒少花心思。」
李家小姐被他的人擒住,雖然沒有碰,但在他人看來身子已經不幹凈。
尤其是講究的朱家,沒有悔婚確實有些意外。
「走」
司徒空審視了大院幾眼,身形一閃,就朝著最高的一處屋脊撲去。
他輕功過人,又是一身黑衣,在屋檐、暗影處幾個閃動,絲毫沒有引起他人察覺。
「嚓……」
方正被他輕輕按在屋頂,臉皮貼著磚瓦,身子一動也不能動。
甚至就連大喘氣,都做不到!
「三位,請用。」
下面屋內,有聲音傳來。
「這李記的槽鰣魚,蒸的馨香味美、入口即化,配上燉成稀爛的豬蹄,正是下酒的好配頭!」
「還有這荷花酒,味香純正,回味無窮,是我讓人專門從府城捎來的。」
這聲音方正熟悉。
縣中主薄。
主薄就姓朱,也是朱家現在的當家人,聽說還會幫人看風水。
方正有些費力的眨了眨眼,透過磚瓦之間的縫隙朝下面屋內看去。
「後院還有事,職責所在,不能多喝。」
一位黑臉大漢歉意起身,端起酒杯朝其他人團團一禮:「武某敬幾位!」
「武把總客氣了。」
又有一位熟人站起身,竟是衙門總捕頭洪千山,也是武清縣第一高手!
看到他,方正心中不由一動。
奈何他現在就連眨眼都費勁,根本就沒有力氣呼救。
而且就算他能發聲,怕是不等他人來救,就已經被司徒空一掌擊斃!
「幾位都不要客氣了,待到稅銀送走,我們有的是時間大喝一場。」
最後一人身著長衫,額下有須,兩眼微微眯起,笑著舉杯一飲而盡。
「不過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怎麼也要喝上一杯才是。」
這一位也有些眼熟,雖然一時間想不起來,但肯定也是縣中的大人物。
「不錯。」
洪捕頭點頭稱是:「現今城內沒了亂民,外有任家、內有衙門,武把總可以安心歇息。」
「有諸位在,武某自然沒有不放心的道理。」
武把總笑著舉杯:「不過後院還有同僚,我也不能擅離久待。」
「這無妨!」
朱主薄大手一揮:「今日麒睿大婚,但凡在的都是朱家的客人,豈能怠慢。」
「壽伯,你叫人給後院的各位武將送兩桌吃食,好酒好菜招呼著。」
「是!」
方正視線看不到的地方,有人應是。
「不可,不可。」
黑臉漢子武把總連連擺手:「公務在身,不能放鬆,朱大人萬萬不可。」
「把總放心,不是可以輪換著吃嗎。」
朱主薄輕笑開口:「再說,今日是朱家大喜的日子,眾人齊歡,豈能獨獨冷落了各位。」
「壽伯,去吧!」
「是。」
這一次,武把總沒有再勸,只是搖頭笑道:「看樣子,等下我要去看看才行。」
「這沒問題。」
朱主薄大笑,眾人紛紛舉箸品嘗美食。
屋頂。
司徒空和董匡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興奮之色。
「走!」
一聲低語,屋脊上微風一晃,兩人已經趁著夜色,偷偷墜在那位壽伯的身後。
司徒空藝高人膽大,提著方正沿著屋檐閃動,距離前面的人不過幾步。
董匡則隱身暗處,藉助各種障礙物遮掩身形。
「呼……」
身形閃動,一行人漸漸靠近後院。
這裡沒了歡天喜地的客人,有些冷清,倒是多了不少披甲持銳的兵丁。
每處通道,皆有人看守。
不過他們對朱家人已經熟悉,再加上來人帶著的酒食,也沒有阻攔。
司徒空剛剛躍上一處屋脊,還未有所動作,手中的方正突然顫抖起來。
「別亂動!」
他眼神一沉,當即低聲冷喝。
如果不是地方不對,他怕是早就一掌結果了這更夫,拋屍無人之地。
「嗬嗬……嗬嗬……」
方正身軀抽搐,咽喉滾了一滾,突然身軀一僵,四肢癱軟下垂。
「嗯?」
司徒空眼眉一挑。
「怎麼回事?」
董匡躍到近前,小聲開口:「我早就說過把他解決,免得招惹麻煩!」
「現在不用了。」
司徒空輕哼一聲,低聲回道:「這傢伙已經死了!」
「死了?」
董匡探手往方正身上一探,眼中就露出譏笑之色:「死的真不是時候。」
「他本來就身上有傷,又跟那殭屍硬碰了一記,內臟都吐了出來。」
司徒空面色不變,悄悄轉移方位,道:「再加上我這一路壓制氣血,死了很正常。」
「嗯。」
董匡點頭。
他們兩人都是修成真氣的高手,在他們面前假死,幾乎沒有可能。
「扔角落裡,先把那批銀子找到。」
董匡提議。
「嗯。」
司徒空點頭,左右環視一眼,手臂一甩,就要把手中的屍體扔向某個陰暗角落。
「等一下。」
董匡伸手虛攔,卻已來不及,那屍體已經從司徒空的手中飛出。
「保險起見,給他再來一掌!」
口中嘀咕一句,他身形一閃,就要朝那屍體的心口按下一掌。
「赦令!」
突兀的,本已沒有氣息的方正猛然睜眼,更是激發了一張靈符。
明光符!
此符是閭山派基礎符籙,用處不大,只是能突發亮光,對陰魂有些許的剋制力。
而此時光暈乍亮,讓董匡下意識收手防禦。
下一刻,他就知道事情要遭。
果不其然!
「有賊人!」
大吼聲撕破黑夜,更是瞬間傳遍整個朱家大院。
方正翻滾著身子朝一旁的門戶撲去,口中拚命呼喊:「是大淫賊司徒空!」
「……」
熱鬧的大院好似猛然一靜。
隨即,喧嘩聲四起,無數腳步聲從四面八方湧來。
「該死!」
後面兩人齊齊變色。
尤其是司徒空,更是鋼牙緊咬、臉色鐵青,身軀化作一道虛影猛撲方正。
雖然不知道方正是怎麼做到的,但被一個打更的騙過,對他來說就是奇恥大辱。
不殺之,不足以泄憤!
「去死!」
方正只覺身後勁風撲來,還未及身,背部已經傳來針扎似的刺痛感。
他朝前一個猛撲,然後側方翻滾,強強避了過去。
還未等他起身站穩,那司徒空已經在半空折身,再次撲了過來。
鷹爪功!
司徒空十指微彎,指勁破開,身軀如蒼鷹撲食,自帶一股兇猛毒辣之意。
躲不過去!
會死!
方眼眸收縮,死亡臨身之際,他也顧不得那麼多。
念頭一動,修真圖再次在腦海浮現,意識中一切雜念盡皆消失不見。
同時體內陰流涌動,身上的傷痛等負面因素,竟也被壓了下去。
明王拳經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剛猛霸道,絲毫沒有回寰餘地的拳法,裹挾著他渾身之力憤然擊出。
這一拳,直奔對方面門!
「嗯?」
一個身受重傷之人,爆發出如此威猛的拳法、勁道,顯然也出乎司徒空的預料。
當然,若是爪勢繼續,他依舊有把握把對手開膛破肚。
但自己怕也不會好看。
跟一個打更的以傷換死,並不划算。
司徒空心念一轉,身形在半空再次變換。
鷹爪如勾、似蛇,猛的纏住方正雙臂,並借力狠狠朝下一拉。
「唰!」
十道深可見骨的血痕,赫然出現在方正雙臂之上。
拳爪再次對撞,一道人影直接倒飛數米,重重的砸在一座假山之上。
潺潺流水澆頭,清水轉瞬化作血河。
方正張了張嘴,口腔外溢的也是血沫。
司徒空落地,眼中殺機絲毫不減,再次騰空朝他猛撲而來。
「住手!」
大喝聲從側方響起,同時伴隨一道寒光電閃飆射而來。
「嚓!」
寒光擦著司徒空的身子釘在地面,赫然是一柄寒光閃爍的利劍。
「走!」
董匡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根九節鞭,當空一甩擊飛些許暗器,朝司徒空大吼。
同時,先行一步退走。
他可沒有司徒空那麼好的輕功,自然要早尋退路。
「打更的,我記住你了!」
司徒空躍入屋頂,朝著方正咬牙冷哼一聲,同樣縱身朝外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