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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楊宇

  茶香飄盡情人木偶進洞房

  不離不棄楊宇福薄命黃泉

  十月。

  肖月和楊宇的婚禮全由姑姑和楊先生操辦。肖月像個木偶一樣,他們說怎麼做她就怎麼做,喝了交杯酒,進了洞房,肖月從此成了楊夫人。

  這個楊宇總是跟著肖月身後,肖月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寸步不離。在肖月的心裡,這不是丈夫倒更像個孩子,對他的厭惡也少了幾分。

  結婚當晚,楊宇醉酒東倒西歪,在親友的攙扶下挪進了婚房。親友們起著哄讓他揭開肖月的紅蓋頭,他一下子給揭開了,笑嘻嘻地望著肖月的眼睛。一側身坐在肖月身旁,一頭扎進肖月的懷裡呼呼地睡著了。

  肖月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窗前,今晚的夜色格外的美,就像她和白九一在大學校園裡那一夜的月光一樣浪漫,區別只是自己身邊不是白九一,而是床上躺著的一個智商有問題的弟弟。

  肖月突然想到,為什麼黑皮鞋這麼多年守著一個智商有問題的兒子,他又不缺女人,再生一個不得了,她怎麼也想不明白。

  肖月脫去紅裝,寫下詩:

  《相思》

  君若秋風催紅妝,枝伴寒露葉飄黃。

  再談年華紙上筆,獨自空手兩茫茫。

  夜已深,肖月就這樣枕著詩頁睡著了。 .

  白九一開著檯燈,敲著鍵盤,他專註的寫著新的小說。上了一天班的唐燕燕已經睡著了。

  他新的創作《人生不過一場幻覺》正在完成中,白九一慢慢喝了一口茶,盯著電腦屏幕一動不動。他將目光投向窗外,月色如水,他想起那晚溫柔的肖月,她那飄到自己嘴唇上的髮絲帶著淡淡的香味,月光下那溫潤的嘴唇輕輕地印在了自己的唇上。

  這樣美好的夜晚,她在做什麼呢?會不會和自己一樣在回想那瞬間的美好。

  白九一嘆了口氣,品著濃茶,一兩片墨綠的茶葉在杯里遊動,有時候碰撞有時候跟隨。白九一慢慢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這熱浪中的清香,再次將目光投向更遠的方向,雖然那方向只有城市的另一邊漆黑的夜幕。 .

  天亮了,窗外幾隻小鳥追逐著,嘰嘰喳喳地叫著,像是快樂的聊天,也像是在吵架。

  「起床了」,楊宇醒來了,他輕輕地拍了拍肖月的肩膀,拌著滑稽地鬼臉,告訴她天亮了。

  肖月這一夜睡得很香。她夢見白九一從月光里走下來,讀著為她寫的詩「一葉知秋,一人知己,一枝海棠,一世戀情」。白九一輕吻了下自己的額頭,然後一把抱起自己。

  陽光透過爬山虎的大葉子照進屋來,九一伏案睡得香甜。他也做了一個夢,夢裡肖月走丟了,在昏昏暗暗的樹林里,找不到方向,嘴裡喊著他的名字,喊著救命……」

  「不~」白九一的夢話突然喊醒了自己。

  他快速的整理文件和電腦準備去上班了,想想剛才的夢,莫非肖月真的遇到什麼事嗎?他忍不住給肖月打了電話。

  「你還好嗎」?白九一的聲音試探著問道。

  「我結婚了,……,住在你的附近」。肖月無奈的說著。

  「什麼時候的事」?

  白九一喃喃的說著,心裡卻沒有底氣,這語氣里多了一些失落。

  轉而他還有些生氣或是在吃醋,他一直以為肖月會永遠在自己一個人的世界里美麗,現在這個世界的天,塌了。

  「不是,不是,我只是需要嫁給他就好,楊宇智商有問題需要人照顧。這是我這些年欠他們家的,我和楊宇什麼也沒做,真的,是真的」。肖月解釋著這突然發生的變化,她不知道怎麼樣才可以說的清楚,漸漸開始哽噎。

  「那,那你好好過吧」白九一真的有些難過,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以為你會懂我的」。電話里肖月的哭聲傳了過來。「是我欠他們的,我欠他們家的,我沒有辦法還~」。

  肖月明白,白九一還不清楚肖月嫁的真是個腦子有問題的人,而楊宇就是黑皮鞋的兒子,楊宇是智力障礙需要人照顧……。白九一還不知道肖月為此下了多大的決心。但是,一個男人看著自己的愛人和別人結婚,心裡會是怎樣的崩潰。

  白九一掛掉了電話。

  肖月癱坐在沙發上,也許自己從此就永遠的失去了白九一,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念想。他的詩詞里也不會再有關於她的隻言片語,他的故事裡也再不會有關肖月的詞句。

  沒有人會完全明白另一個人的選擇,每個人都是站在自己的認知上,看別人的選擇,說著對和錯。而對婚姻的選擇,一但錯了就很難改。有些是男人不願意改,有些是女人不願意改,有些是天意不願意改。

  本來肖月告訴自己,既然選擇了,就要承擔,無論好壞。但是自己無法求得白九一的理解,也不知道怎麼樣才能將事情說清楚。她覺得自己後悔了。

  她打開書頁,只有書本還能安靜地聽她訴說。

  《懷春》

  寒晨再讀四月初,風卷柳枝話生疏。

  落墨難言萬千語,亂寫相思草成書。

  這是肖月寫給白九一的詩,可他似乎已經不在乎自己了。

  兩個人不僅是朋友,是紅顏,是知己,是愛人。沒有了對方,像是失去了世界,一切都變了。

  失去了才會知道珍惜,白九一覺得就像自己的夢,他的肖月已經走丟了,他提筆寫下無奈。

  《如果我走丟了》

  是樹葉

  我們一起飄落

  是雪花

  我們一起融化

  在層巒疊嶂的山坡

  在寒風肆虐的北國

  如果我走丟了

  你可怎麼辦

  我不要你的孤獨

  更不願你會哭泣

  如果我走丟了

  你攢上一個雪球

  隨便扔出去

  不管打在哪個人的身上

  說:對不起 .

  白九一後悔沒有向肖月完全地表達自己的愛意,他將心思一點一滴都融化在這樣的文字里,這是他與肖月對話的方式。「如果可以驚醒舊夢,一切都會不一樣。這詩的一行一行,詞的一句一句,都是我們自己,是彼此的紅塵伴侶」。

  楊宇出生時醫生說能活個十歲八歲就是奇迹了,如今楊宇已經二十四歲。楊宇從小不喜歡父親,父親和肖玉一起出門,時常不在家。他時常一個人,沒有媽媽,沒有朋友,也是個可憐的人。

  肖月像照顧弟弟一樣的照顧他,希望他能一直活著。每日天亮時喊她「姐姐吃飯」。與其說他們是有名無實的夫妻,不如說他們是相濡以沫的親人。如果說肖月和白九一的愛情是命里的劫,那麼他和楊宇就只是守護的命運了。這和姑姑以及楊先生的供養之恩毫無關係,肖月只是覺得楊宇可憐。

  轉眼肖月結婚兩個月了,她以為,這個新家的人和事就只是這樣過下去了。

  但黑皮鞋卻不是這樣想的。

  「兒子結婚日子可是不短了,就這樣等下去嗎?那什麼時候抱孫子呀。這個白瓶的是小月的葯,黑瓶的是兒子的,你看著辦吧」黑皮鞋一邊堅定的說著,一邊把葯放在了桌上。

  肖玉無奈的瞥了一眼黑皮鞋,拿起了一黑一白兩瓶葯。

  「小月啊,這可是姑姑專門給你做的蓮子粥,是補女人身體的,快吃了」。面對姑姑的熱情,肖月一口口的吃下了蓮子粥。

  「我還沒給楊宇做飯呢」肖月提醒著姑姑。

  「我給他帶了八寶粥,你楊叔已經給他吃了」

  吃過了蓮子粥,肖月暈暈沉沉地睡著了。而且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裡自己莫名跑到了一個黑色的森林裡,向哪個方向跑也跑不到盡頭,累得筋疲力盡,渾身酸痛。

  不知道過了多久,肖月暈沉沉地醒了。霎時,肖月頭腦里猶如晴天霹靂。肖月推開沉睡的楊宇,狠抓著自己的衣服,獃獃地坐在床邊,兩行淚緩緩流下。她用力回想著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可是頭腦還是十分暈眩。 .

  轉眼春天了。

  生活里不只是有愛情,還有成長的過程。肖月在無情的歲月中已經成長,她承受著「生米煮成熟飯」的婚姻,但她知道自己的內心愛情還活著,這就足夠了。

  肖月依舊照顧楊宇,但已經和楊宇分房睡了。她還找了一份錄入校對的兼職工作,錄入別人的文字也能讓她自己有些經濟收入,因為她不想過靠黑皮鞋給錢的生活。 .

  白九一已經是個成熟的作家,只是他不喜歡喧囂,除了學校上課就是創作,他已經徹底的愛上文字,還有文字里可以無限徜徉的思想。

  《春》

  小院晨風葉飄卷,兩棵梧桐立窗前。

  相視一笑夏日去,幾番寒意是心酸。

  傍晚時,白九一靜坐梧桐樹下,有一滴雨水滑過梧桐樹葉,落在了白九一的臉上,留下透明的痕迹。

  他輕輕哼著一首歌,《似是故人來》——羅大佑:

  同是過路同做過夢

  本應是一對

  人在少年夢中不覺

  醒后要歸去

  三餐一宿也共一雙

  到底會是誰

  但凡未得到但凡是過去

  總是最登對

  台下你望台上我做

  你想做的戲

  前世故人忘憂的你

  可曾記得起

  歡喜傷悲老病生死

  說不上傳奇

  恨台上卿卿或台下我我

  不是我跟你

  俗塵渺渺天意茫茫

  將你共我分開

  斷腸字點點風雨聲連連

  似是故人來

  何日再追何地再聚

  說今夜真暖

  無份有緣回憶不斷

  生命卻苦短

  一種相思兩段苦戀

  想像你幽怨

  俗塵渺渺天意茫茫

  將你共我分開

  斷腸字點點風雨聲連連

  似是故人來

  留下你或留下我

  在世間上終老

  離別以前未知相對

  當日那麼好

  執子之手卻又分手

  愛得有還無

  十年後雙雙萬年後對對

  只恨看不到 .

  不知不覺有一些雨水落在他手裡的書稿上,新題的文字隨露水丟去了一半,白九一擦擦雨水將書稿放在胸口,肖月應該是有什麼不得已,我怎麼可以不理解她呢?無論遇到什麼,她一定需要我的。

  唉,白九一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吐出來,抱著書稿回屋了。 .

  秋來了,風吹來時身上有些寒意。

  「來吧,小宇,吃飯了」,肖月喊著楊宇,一手拿著圍裙,朝卧室走去。

  楊宇躺在床上,沒有說話,也沒有像平常那樣喊著姐姐笑嘻嘻的跑出來。肖月走近他,發現枕巾上有楊宇鼻子流出來的許多血,肖月一邊拿毛巾擦著鼻子,一邊喊著楊宇的名字。

  「頭疼,頭疼」,楊宇抱著肖月的脖子。

  楊宇看起來異常清醒,他那樣清晰的表達著他自己的思想。

  「姐姐會陪著你的」。

  肖月的心裡害怕極了,姑姑他們並沒有將楊宇的全部情況告訴她,她不清楚楊宇到底是什麼狀況,為什麼連他的親生的媽媽也會拋棄他。

  楊宇被送往醫院,姑姑安慰著肖月。

  「小月,沒事」。

  「不用擔心我,有當初,就有現在」肖月的語氣顯然十分強硬。

  她們坐在醫院的長凳上,楊先生走來走去。肖月王旁邊移了移身子,肖月想問一下他們,楊宇到底生的什麼病。但這種情況下,她不知道該如何張嘴。

  「誰是病人的姐姐」,有醫生喊著。

  「我是」,肖月急忙揮著手,隨著醫生走進急診室。

  「小宇,姐姐來了,你還好嗎」?

  肖月一手拉著楊宇的手,一手撫摸著楊宇的額頭。可千萬不要出什麼事,肖月心裡祈禱著。

  楊宇躺在白色病床上,面容憔悴,半眯著眼睛,輕輕地叫了一聲「姐姐」,楊宇已經離不開肖月,只是他不善語言表達,肖月看著他的眼神就會明白他的意思。

  「姐姐,吃飯」,楊宇吃力的說著,到目前肖月都還不知道楊宇到底是什麼病,肖月下樓去給楊宇買飯,肖玉說陪著肖月一起,肖月拒絕了。

  「醫生,他怎麼樣,能堅持多久了」,楊先生的聲音從樓梯間傳來。

  「不要緊張,他的身體情況你們也知道,吃喝不用攔著,讓他輕鬆點」。醫生囑咐著楊先生,楊先生說著謝謝返回病房。

  「楊宇到底是怎麼啦」,路過醫生門口的肖月正巧聽到楊先生和醫生的對話,心裡疑惑。

  「來,小宇,吃飯」。聽見肖月的聲音,楊宇努力睜開眼,微笑了一下,伸出手。肖月默契的找毛巾給他擦擦手,喂他吃飯。

  姑姑站在床頭靠窗的位置,望向遠處,她心裡有些難過,看著肖月那樣照顧著這個快要失去生命的孩子,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麼。

  吃完了飯,楊宇睡去了,楊先生和肖玉在醫院走廊的凳子上比著誰的臉色更難看。肖月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楊宇,就那樣守護著楊宇,每一分,每一秒。

  楊宇睡覺的功夫,肖月拿出隨身帶的小筆記本。

  寫上一段話:

  《別緒》

  相識相別相遇天,冷風起時雁蹣跚。

  幾朵桃花相思意,藏盡詩里做書籤。

  別愁別喜別樣衫,遊子箱里留一件。

  心間冷暖十數載,幾經清洗未曾穿。

  合上小本,肖月想起了她的白公子,不知道他此刻又在做什麼,是不是和自己一樣也起了相思意。

  算算這一生,自己的命運一直受到別人操控,沒有機會選擇什麼,就是自己的愛情都奢侈的只剩下回憶。肖月苦笑一聲,看著身邊才兩天時間就明顯氣力不支的楊宇,肖月感覺楊宇可能是不太好,低下頭吻了一下楊宇慘白的額頭。

  「我原諒你了」,楊宇也算是自己的男人了,其實他就是個傻弟弟一樣。可是,命運也將要把他奪走。

  一周后,楊宇在醫院離開人世。 .

  肖月崩潰了,看到楊宇斷氣的那一刻,肖月一下暈了過去,醒來時已經是三天以後了。

  肖月回到她和楊宇的家,沒有人的家裡空蕩蕩的,隨處都有楊宇的氣息,他的衣服、鞋子還有玩具,吃飯的圍裙。

  肖月獃獃的坐在椅子上,這空空蕩蕩的地方接下來該怎麼辦呢?他沒想到楊宇的離開對於她來說是這麼難以接受。好不容易接受了命運的安排,命運卻再一次殘忍的將楊宇帶走。難道是我造了什麼孽嗎?

  肖月的心裡一下子蒼涼了很多,她原來是那樣溫和的照顧一個人,也是那樣的奮不顧身的愛著另一個人。現在,日子已經過的零碎得一地雞毛。

  肖月為他的丈夫寫下了祭文,拜別了姑姑和楊先生,留下一封訣別信給她曾經的戀人白九一,拜別龍河,回了落垡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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