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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破碎

  次日晌午,一道旨意,宣告滿京:原統書棋之首,后貶俞川縣衙,罪犯簫赫,即日起扣押於內宮府衙,經地方刺史查實,證據確鑿,無需辯言,犯人為官不實,私收銀錢,擇日問斬,長子簫廬凇充軍,其餘女眷變賣為奴,其妹因夫家於國有功,念於恩德,饒。簫家簫赫一房,田產土地,金銀細軟全部收歸國庫,以儆效尤,普天黃臣,具以此鑒。

  消息傳到俞川簫府的時候,簫廬凇即被國軍統領帶走,簫家夫人聽完處決之後,看著一雙兒女被下了鐐銬,當場拔簪自盡,簫祁韻親眼看著阿娘血流,倒在面前,任誰也會失去理智,本能地撲上去,卻被軍兵粗暴地拉走,任她如何喊叫,也沒有人讓她再看親人最後一眼。

  她這輩子最呵護的弟弟,也不知道日後能否再見。

  家世落魄,終難逃這麼一天,縱使再小心翼翼,再各處謀划,也是無濟於事,命中注定有這結局,誰還能不認命呢。

  簫家的事情是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滿京大員竟沒有一個站出來替簫家說一句話。

  在這和平安定的年代,百姓不必挨餓受凍,衣食無憂之後,便有精力聚在一起討論。

  不過才一個下午,滿京都,上到世家大院,下到茶館酒坊,都是議論紛紛,大戰在即,君上很少處治官員,生怕給百姓造成惶恐,戰爭本就容易給百姓帶來慌亂,眼下這時節更不應該橫生事端,但是簫赫,君上已經忍了他一段時間了。實在忍不下去的時候,也是可以殺雞儆猴的。

  霍府,星嵐閣,

  二爺回來就跟夫人說起了君上的旨意,又說:「也不知道為什麼事情傳的這樣快,街頭巷尾都是談論這事的,這幾天你辛苦些,別讓洺兒出門,聽見這些閑言碎語,他又要折騰了。」

  夫人點頭應下,說:「知道了,待會我讓曉葵去告訴家裡的下人,誰也不許嚼舌根。」

  「好。」

  大概有大半個月,靳佩哲婚期將至,忙活著自己的事情沒空過來,二爺突然加大了霍沄洺的課業量,讓他也沒有餘力出門閑逛,林婉笙也被禁在府中,只能是綉些花紋圖樣,說是為了修身束性,搞得小丫頭每日提不起精神來。

  六月二十七,

  進了雨季,就沒有幾天是晴日。

  這一天一早,靳佩哲就到霍府來送喜帖和喜糕,二爺正巧今日休沐,見過了乾爹乾娘,便去了清雲軒,一進門,看見羽澤正在院子里,羽澤瞧見佩哲少爺,便迎上來說:「少爺有一陣子沒見我家少爺了,今兒怎麼過來了?」

  靳佩哲跟他說:「我這不是最近太忙了嗎?誰能想到娶個親這麼多規矩,我有事找你少爺,他在屋裡吧?」

  「在閱室呢,少爺您進去吧,我給您泡茶去。」

  靳佩哲叫住羽澤,剛開口說:「我要喝……」

  「碧玉清心?」羽澤先一步說出,靳佩哲點點頭說:「對,這碧玉清心就你弄得好喝,回頭到我那去教教原離,他怎麼也弄不出來你這味道。」

  羽澤說:「也沒什麼特殊的,就是時間掌握得准一點就行了。」他說完,就到茶室去了,靳佩哲一進屋,直奔閱室去,推開門瞧見霍沄洺認認真真在桌前寫些什麼,便猜到是有關於《霍門劍訣》,就沒上前去,從袖中取出來一張喜帖,手腕一抖,喜帖夾著風飛向霍沄洺,他雖是人在桌前,耳朵卻早就聽見靳佩哲進屋的聲音,故意沒抬頭,聽見喜帖破空之聲,嘴角上揚,手中的筆輕輕擱在筆架上,腿上一用力,右手手臂一撐,人便從桌子上面跨過去,左手雙指隨意一伸,便夾住空中的喜帖,瞥了一眼靳佩哲,一邊拆開喜帖,一邊嘟噥了一句:「小兒科的把戲。」

  靳佩哲坐在閱室邊上的椅子上,說:「時間定下來了,七月初二。」

  雖然靳家的婚期遲遲沒能定下來,但這份禮物,霍沄洺可是早早就準備了,他說:「禮我都給你備好了,可是花了大價錢的。」

  靳佩哲滿意地說:「這還差不多,都是我阿娘,找了一個不靠譜的大師左算右算的,才挑中下月初二這個日子,別的是都準備好了,就差通知賓客時間了。」

  霍沄洺順嘴提了一句:「你給祁韻發帖了嗎?」

  靳佩哲也沒想那麼多,順口說了一句:「我也得能找得到她再說啊?」

  這句話,被霍沄洺聽出來不對勁,他一臉正經地問靳佩哲,「什麼叫能找得到她再說,她出什麼事了?」

  羽澤從門口進來,聽見這話,快走兩步進閱室,大聲喊了一句:「佩哲少爺,茶好了。」借著遞茶的功夫,羽澤沖著靳佩哲一頓使眼色,靳佩哲一下就領會意思,說:「我說錯了,就是簫家老爺病了,祁韻和廬凇得好好照顧,抽不出身來.……」

  話還沒說完,霍沄洺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墨硯一震,也嚇了靳佩哲和羽澤一跳,他沖著靳佩哲嚷:「說實話!」

  靳佩哲咬死不認,心虛地沖著霍沄洺一笑:「真沒什麼事。」

  霍沄洺走近,眼睛死死盯著靳佩哲,他咬緊牙關說:「你不告訴我,咱們就地絕交。」

  靳佩哲知道他真的能做出這事來,只能如實招來,他在霍沄洺強大的視覺壓迫下站起身,說:「簫赫犯了君上規矩,被處死,簫廬凇充軍,簫祁韻她……她.……不知道被賣到哪兒了。」他越說越小聲,眼神躲閃著霍沄洺。

  霍沄洺大聲嚷著:「怎麼回事?我才半個多月沒見她,怎麼就出了這麼大事!為什麼沒人告訴我?」他的眼神在靳佩哲和羽澤之間來迴轉換。

  靳佩哲小聲嘟囔了一句:「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我怎麼知道你不知道。」

  靳佩哲求助地看向羽澤,羽澤上前拉著他的胳膊,說:「少爺,是二爺怕您一衝動做出什麼自毀前程的事情才瞞著您的,事情已經定下了,您就別再做什麼徒勞之事,改變不了的!」

  霍沄洺凌冽的目光對準羽澤,輕聲說:「所以你也早就知道,也跟著他們一起瞞我?」

  羽澤沒說話,只是低下了頭,霍沄洺冷冷地笑了下,說:「我說怎麼最近都不讓我出門,原來有這麼大事情瞞著我呢。」說完,他有些諷刺地看了看靳佩哲,又看了看羽澤,說了一句:「你們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他氣的眼圈已經泛紅,一下掙脫羽澤,快步走進雨中,沒有撐傘,羽澤趕緊跟上,靳佩哲站在原地,嘖了一聲,自言自語道:「這叫什麼事,也不知道事先跟我說一聲。」也只好跟著跑出去。

  霍沄洺快步跑到星嵐閣,氣沖沖地闖進屋裡,也沒行禮,直接沖著二爺叫嚷到:「簫家出了這麼大事,為什麼不告訴我!」

  雨水打濕了他的頭髮和衣裳。

  二爺抬頭瞧了他一眼,緩緩地將手中青竹雕花瓷的茶杯擱在案上,沒說話,夫人過來站到霍沄洺身邊,說:「洺兒,這是怎麼了,從哪兒聽見些胡言亂語了?急匆匆的也不知道打把傘?」說完,她抬手想給霍沄洺擦一下臉上的雨水,卻被他一個側身躲開了,夫人的手懸在半空中,頓了頓,又收了回來。

  羽澤跟靳佩哲也趕了過來,進了屋不敢說話,只好在一旁躲著。

  夫人有些難過,這還是霍沄洺第一次用這樣的態度對她,冷冰冰的,完全不像是平日里那個總跟自己撒嬌的孩子了。她只好在二爺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來,不再插話。

  二爺看見霍沄洺滿腔火氣,一臉嚴肅的樣子,便知道他已經知道事情真相了,於是說:「這是君上的旨意,告訴了你又有何用?你難道還有法子救?」二爺克制著態度,說話的語氣還算正常。

  霍沄洺沒有克制,他的怒火都朝著師父發泄出來,他大聲說:「我救不了?那你為什麼不救?就這樣眼睜睜看著祁韻被變賣,在哪個街口裡受人凌辱,看著廬凇充軍,受盡苦難?你平日里教給我的仁義道德都去哪兒了,這時候便能瞧出人心涼薄,你獨坐高位,滿朝官員誰敢不聽你的,我不信你救不了,成日張口閉口,自詡天劍,標榜劍道正派,卻連一個弱小女子都容不下!我喜歡她錯在何處?難道就因為我喜歡,就讓她的性命一文不值嗎?」

  他吵得情緒激動,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他的腦子現在很混亂,怒氣沖昏了頭的時候,說話的聲音是抖的,他甚至不過腦子,激動到口不擇言。

  二爺抄著手,站起來,走近了幾步,還是沒說話,但是屋子裡的氣氛已經冷下來了,夫人趕緊說:「洺兒,別亂說話,趕緊跟你師父道歉!」

  霍沄洺看了看二爺,又看了看夫人,輕哼一句:「道歉?我憑什麼跟一個石頭心的人道歉?」

  他叫喊了一番,視線逐漸模糊,滿眼眶裡都是淚,卻忍著一滴都沒落下。

  二爺又走近了些,那種強大的壓迫感令在場眾人都緊張了幾分,除了霍沄洺。夫人從椅子上站起來,二爺站在距離霍沄洺一臂遠的位置停下來,眼睛盯著霍沄洺,聲音不大地說:「你現在激動著,我不與你計較,勸你趁我沒發火之前,趕緊回你自己屋裡,冷靜下來之後,再來跟我說話。」

  羽澤趕緊上前拉住自家少爺,在他耳邊說:「少爺,先走吧。」霍沄洺一揮臂甩開羽澤,大聲說:「我現在很冷靜!」

  二爺眼裡夾著碎冰,眸上發寒,放開環著的雙臂,點了點頭,說:「我剛才讓你走了,是你自己非要現在談的。」二爺頓了一下,說:「我如今也輪到你來教育了?需要你來告訴我如何行事?你過年就行冠禮了,冠禮之後就會入族譜,注意你的言行。」

  「那這族譜我不入了!我喜歡她,今生今世我只娶她一個,誰也擋不住我們!」霍沄洺沖著二爺近乎歇斯底里地喊出他這幾年的心裡話,二爺聽見第一句的時候就緊了緊眉,終於還是沒忍住,上來便是一巴掌,打得霍沄洺沒掌握住平衡,摔在地上,耳朵有些蜂鳴聲,眼中苦苦忍耐的淚就這樣晶瑩地落到地上。

  二爺大聲說:「混賬話!我霍家的族譜豈是你說入就入,說不入就不入的?為了你這事,我各處求人,找了多少個叔伯,說了多少話,就換你這種態度?」

  在場人都驚了,羽澤一下跪在地上不敢說話,曉葵扶著夫人的手,靳佩哲也是第一次看見這種場景,驚得瞪大了眼睛。

  霍沄洺被這一巴掌打的有些發懵,他咽了口吐沫,站起來,臉上立馬出現了鮮紅的指印,他生的白,更是顯紅,他重新站在二爺面前,他一字一句地說:「你不救,我去。」

  二爺指著他大罵道:「你去呀,現在就滾,不用回來了。」

  霍沄洺轉身沖了出去,羽澤沒來得及請示,立馬跑著跟上去。二爺看著他衝出去,有些心有餘力不足的無奈,回到椅子上坐下,端起來茶杯飲了一口,什麼話都沒說。

  靳佩哲還在一邊站著,自覺地上前,跟二爺說:「乾爹.……我最近忙瘋了,真的不知道他不知道這事,我要是知道您不想讓他知道,我肯定也不能讓他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靳佩哲這一番話,像是在說繞口令,自己與自己彆扭著,二爺開口說:「這事情跟你無關,是我忘了提前知會你,不用放心上,你忙你的,快要到你的好日子了,別跟著操心這些事。」

  靳佩哲低著頭,二爺說:「行了,哲兒,你先回去吧,家裡事還多著。」

  「那,乾爹乾娘,我先走了。」靳佩哲出了星嵐閣,一臉做錯事情的愧疚,他剛才走得急,紙傘落在清雲軒了,曉葵撐著傘追出來,「佩哲少爺!給您的傘。」

  「多謝曉葵姐姐。」他接過傘,獨自回了靳府,他真的沒想到來送個喜帖,怎麼就惹了這麼大的事情。

  佩哲出了門,二爺緩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夫人一直陪在旁邊,沒說話,這一鬧,已經過了午飯時辰,曉葵進來問:「爺,夫人,要不然,我讓人把午飯送去瀾橘室吧,就不叫林夫人和林小姐過來了。」

  二爺沒說話,夫人說:「也好,你去吧。」

  二爺頓了頓,輕拍了一下案幾,站起身,走到外面跟張掌事說了幾句話,老張點點頭便退了出去。

  天好像有洞察人心之能,天氣陰下來,清早還是纏綿的雨滴,逐漸長成了雨幕,雨水積成小溪,順著長街流遠,街上的行人車馬不多,這兩匹飛馳的馬,與小城安詳平和的氣氛格格不入,羽澤控制著速度,近了怕惹怒他的少爺,遠了,又怕在模糊的雨巷裡跟丟他的少爺。

  目的地無疑是俞川縣衙府上,馬蹄聲在近處便慢了下來,大概是親眼所見才會相信吧,簫府已經落敗,月前還風光的府邸,如今已經是蕭瑟之景,原本是名家親題的匾額,已經被打落,隨意地擱在角落裡,還缺了一個角。

  他仍舊不甘心相信這一切,長腿一邁便下了馬,簫府大門沒有落鎖,一推便可進去,門院地上一灘鮮紅,被雨水澆洗得只剩一點痕迹,簫夫人的屍首已經被處理,滿府上下竟沒有一絲生機,他看到這一切,終於還是相信了,不知道她如今深陷何處,也不知道她經歷了些什麼,但是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還是沒有陪著她的,那天,她該有多無助啊。

  他跑著穿過庭院長廊,一邊喊著她的名字,一邊一間屋子一間屋子闖進去看,不止簫祁韻,就連一個小丫頭都沒能找到。

  他跑回到門院里,面對她曾經住過的府邸大聲仰天喊道:「祁韻!」

  羽澤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只能是默默陪著少爺,陪他在雨幕里彷徨著。

  找不到他的姑娘,霍沄洺現在的心情無限落寞,他蹲下來,身子蜷縮成一團,雨水跟他的眼淚混在一起,分不清落在地上的是雨還是淚,他不知道這樣子頹廢了多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張叔帶了一隊霍府護衛跟到俞川,在他的頭頂上撐了一把紙傘。

  等他站起身的時候,他決定可以退讓,卻不可能讓他放棄。

  「少爺,爺說您出來的急,忘了帶傘,今兒雨下的大,咱們回家吧。」

  張叔的一句回家,好像成為了撥開陰翳的一縷光,他的心已經破碎,從裂紋中照進來一縷叫做親情的光。

  霍府,星嵐閣,

  張掌事來報:「爺,夫人,少爺帶回來了,已經送回清雲軒了,很安全,少爺只是去了一趟俞川簫府,看見實情,也就死心了。」

  這一趟折騰回來,已經是亥時了。

  二爺說:「辛苦你了,老張,本來府里的事兒就多,還要你幫著處理這個小崽子的事情,這樣吧,你去找賬房,你和那些今天一起出去的護衛,每人多領半月月錢,就當是我給你們的辛苦錢了。」

  張掌事說:「多謝爺賞,少爺的事,就是府里最重要的事了。」

  張掌事退出星嵐閣之後,夫人便讓曉葵去熬一盞濃濃的薑茶來,夫人端著薑茶去了清雲軒,二爺不放心,也跟著過去了。

  夫人和曉葵進了屋,二爺就在門口聽動靜。

  夫人把茶盞輕輕擱在他床榻邊的小案上,輕聲說:「洺兒,來把薑茶喝了,淋了雨,千萬別生病,過幾天就是哲兒的婚事了。」

  霍沄洺在床榻上一聲沒出,不理會夫人,夫人早料到是這態度,於是說:「唉,洺兒啊,你最近是怎麼了,為何這樣對師娘,你是不想要這個師娘了嗎?」

  夫人微微歪頭,故意這樣說。果然引得他說話:「我才沒有,師娘,我不過就是傷心罷了。」

  霍沄洺從榻上做起來,眼眶還紅紅的,頭髮淋了雨還是濕的,一縷一縷垂下來。

  夫人說:「洺兒,瞞著不告訴你,就是怕你有這樣的心情,我們已經盡了力,事已至此,沒有補救之法了。」

  霍沄洺沉默下來,他今天已經想了半天,暗自嘲諷自己,說得輕巧,他連祁韻在哪兒都不知道,如何能救?

  夫人繼續說:「你今日說你師父石頭心,這話就像刀子一樣,你師父為了簫家的事情,在君上面前跪著說了兩個時辰的好話,才保住簫廬凇的命,你又如何要他出面替簫家一個小姐說話?誠然,你師父是跟著君上一起打天下的人,確如你所說是位高權重,可他是個將軍啊,他的能耐是領兵作戰,為君上訓練更加精練的武士,文官的事情,你要他如何出面,君上不喜結黨營私,你師父又如何恃寵而驕,因為是大將軍,就可以違背君上嗎?」

  霍沄洺聽完這一番話,臉有些漲紅,二爺在門外也聽見了,暗自覺得,當真是術業專攻,論起交心,還是自家夫人更勝一籌。

  夫人伸手搭上沄洺的臉,又說:「洺兒,等你娶了婉笙做妻子,再過幾年,如若有機與簫祁韻再見,師娘可以作主讓你納她做妾室,這是你和她最好的結局了。還有,你入族譜的事情已經定下,不許再說不入了這樣的話,聽了叫人傷心的。」

  霍沄洺點點頭,跟夫人說:「師娘,我今日說的話都不是真心的,我知道您們都是為我好,我答應您,娶笙兒為妻,那您能不能回去勸勸師父,讓他幫忙找一找祁韻。他可以找得到的,師娘,祁韻她也才比笙兒大一歲而已,她也正是個姑娘啊!」

  說到這,霍沄洺的兩滴眼淚啪嗒掉在被子上,形成兩團濕潤。

  夫人頷首,說:「嗯,我回去跟你師父說,但是,你要知道,跟笙兒定下婚約之後,簫祁韻是否安好,便再與你無半分關係,你也無需覺得護她周全是你的使命,天涯之大,各自為人,沒有誰離不開誰的。」

  是了,天涯之大,各自為人,獨自而來,又獨自一去,本就沒有使命之言,就算孑然一身,也依舊能活得好好的。

  七月初一的時候,佩哲過來與他商量第二日接親的路程如何走,孩童時期,相伴著成長,誰也沒想過已經到了成婚的年紀。

  當天晚上,林婉笙過來給霍沄洺送東西,他第一次打量了這個會成為他夫人的姑娘,來人笑呵呵跟在曉葵身後進來,聲音脆朗甜美,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謂之,絕色傾城容,千秋傾國貌。

  霍沄洺對這個小姑娘並無敵意,反而生出幾分垂憐之意,他對著小丫頭生硬地笑了笑:「坐吧。」

  林婉笙說:「洺哥哥,姨父姨母說,明早你要跟佩哲哥哥一起去接新嫂嫂,他們就不與你一同過去了。」

  霍沄洺刻意搭話,說:「那你和姨母呢,明天過去看熱鬧嗎?」

  林婉笙搖搖頭:「阿娘說我還沒議親,不好去人多的地方。」

  霍沄洺頷首,婉笙從袖中掏出來一對香囊遞給霍沄洺,語氣中帶有幾分嬌羞,說:「洺哥哥,這幾日無事,給你做了對香囊,是我自己配的,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霍沄洺接過來湊近聞了下,腦子便恍惚了一陣,他雖然不懂女孩子用的香料,卻對簫祁韻給他配的安枕香囊情有獨鍾,不知道是喜歡那個香味,還是喜歡送香味的人。

  這個香囊,一聞便能知道香料名貴,初聞是華,再聞是激,最後是檀香的莊重。

  而他一直掛在紗帳的那個,是悠然綿長的輕香,她從來不用什麼過於奢侈的香料,調出來的那個味道,很清很淡,安神凝心。

  小丫頭連喊兩句洺哥哥,才把霍沄洺的思緒拉回來,「哦,挺好的。」

  林婉笙得到肯定,心生好大的自信,說到:「如果洺哥哥喜歡,我再多做幾個與你。」

  霍沄洺說:「不必了,這一對就夠了。」

  林婉笙說:「哦,好。那洺哥哥你早點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你了。」

  他交代羽澤送她出去,回身便進了內室,手裡一對香囊被隨意丟在一邊的桌案上,他拿起床簾紗帳角上掛著的那一對,放在鼻尖上嗅了又嗅,這是兩年前她送的,味道本來就淡,過了這麼久,已經聞不到什麼味道了,但他聞了老半天,一直沒捨得放下。

  他想起來,那時候她說過,以後都由她來配他的安枕香料。

  霍沄洺放下香囊,走到窗邊,今晚上的空氣很好,可以看到月亮和漫天星辰,他默言問月,他的姑娘到底在哪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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