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山雨欲來
「君上,查到些東西。」機關術的老大過來回稟。
君上遞了個眼神,屋裡的人便都退了出去。
「說。」
「嘉榮王似乎還沒滿月就到了大將軍府,屬下去找了原在霍家做侍奴的人,誰也不知道嘉榮王是誰家的孩子,只知道好像是郡主娘娘抱回來的,一開始,霍家的長老說什麼也不願他從霍姓,跟著大將軍,可不知道為何後來又肯了,許是瞧他骨骼清奇,是練武的好材料,四歲的時候大將軍收了他做徒弟,大開祠堂,昭告族老,從此他便開始習學霍家的劍法。」
機關術老大頓了一頓,說到:「君上可是想要重用嘉榮王,據屬下所知,嘉榮王的劍術已經得了大將軍真傳,可以為君上所用。」
他之所以這樣說,是因君上重用臣子之前,經常會叫機關術去查此人過往,查一查是否有異心。
君上說:「你繼續說,還有什麼重要的。」
「大將軍和靳侯爺關心甚好,您是知曉的,因此,嘉榮王和江平王是幼時結交,您也知道,此外,嘉榮王十五歲,正趕上原統書棋之首簫赫大人攜妻兒進京,便又結交簫家少爺和小姐,往來甚密。除此,只有近年來,和慕教頭,昌興王往來近些。」
君上有些不耐煩,拿起來手邊上一羹荷葉蓮子:「本王看,你這機關術是干不下去了還是如何?說了這麼多,竟沒有一句有用的。這些事,就算是隨便找一個侍奴都能查出來,你打量著糊弄本王?」
「屬下不敢!」
君上遲遲沒有下文,機關術老大的頭上的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流。
「君上!還是有疑處的!」
「那就說!」君上抬頭,大聲喝道。
「簫家大小姐和嘉榮王的關係不一般,他二人曾有過一段風流往事。京中的少爺們人盡皆知,可不知為何,大將軍極力反對,便沒能促成一段姻緣,簫赫成了罪人,簫家大小姐當時被賣到虹廊,就是被嘉榮王和大將軍贖了出來,官里的記載就到這兒,後來簫家大小姐去了哪裡就不知道了。」
「旁人不知道有情可原,你告訴我不知道,那就是找死。」君上冷冷地說到。
「屬下不敢找死,所以查到了。」機關術老大淺淺一笑,說到,「簫家大小姐被送去漳福樓做琴娘,如今漳福樓主已在殿外,君上是否傳召?」
君上輕咳了一聲:「傳。」
「賤民請君上安。」姬苓擺著衣袖走進來,微微曲了下膝。
「姬班主,勞煩你跑一趟,那便說說,也不算白來。」機關術老大在一旁說到。
「祁韻是在我這做了琴娘,可她後來去了哪兒,我也不知道。」
機關術老大說到:「去哪兒不重要,你只說說她跟嘉榮王的關係就是了。」
「他倆沒關係啊。嘉榮王不是有個小王妃嗎?」姬苓擺出一幅吃驚的表情。
「你老實點,好好說!我知道是嘉榮王把她送去你那裡的。」機關術老大亮出了手裡的短劍。
「你少嚇唬我,我姬苓走江湖,什麼都不怕。」
君上輕「嘖」一聲:「哎,幹什麼呢,收起來。」
機關術老大順勢收起手中短劍,君上繼續說:「姬班主風華絕代,義字當頭,本王佩服,這安舟啊,替本王打江山辛苦,本王想給他些賞賜,他卻又不缺金銀,才想著問問他喜歡什麼樣的姑娘,替他收個得心的侍妾,就算賞了。」
姬苓一聽君上的話,便說了實情,君上兩句話聽罷,讓他回去了。
「繼續查,就給我查這個簫祁韻。一個罪臣之後,嘉榮王和她還有聯繫,是要做什麼?」君上說到。
「嘉榮王許就是情深義重,君上倒是不必在意。」機關術老大這樣說到。
姬苓從宮裡出來,便去了霍家。
他站在門口清了清嗓子:「繁花落地,幾度年華,朝想夜思,留柳站定,大將軍出來接駕嘍!好酒好菜!」
門口的侍衛聽見他這樣別具特色的叫門方式,沒敢擅自請他進來,便去回稟了張掌事。
張掌事聽說此事,便想到是姬苓,連忙著人請他進來,並吩咐人在客室準備上好的茶葉點心,自己則是去回稟了二爺。
二爺一聽姬苓來了,放下手裡的地形圖,趕到客室去迎。
「如今是成角兒了,想見你一面都得重金傳戲一台,今日是怎麼?你竟主動上我這寒門來?」二爺見到姬苓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出言嘲諷了幾句。
「你家小郎君在不在?」姬苓一改平時行路悠緩的樣子,反而有些風風火火。
「老張,去習武堂把洺兒叫回來。」二爺也沒問他要做什麼,只瞧他行事的急匆勁兒,得知他今日不是來開玩笑和敘舊的。
姬苓三言兩語跟二爺和霍沄洺說了君上傳召的事情,二爺出言到:「君上查誰都是應當的,許是他想要重用洺兒。」
姬苓跟霍沄洺說:「可重用怎麼會查到女人身上?不知道尹家有沒有將當年之事全全隱住,若是敗露了,你也得要先想好應對之言,以防措手不及。」
姬苓從來都是一幅漫不經意的樣子,今天難得這樣正經一番,反倒叫霍沄洺不適應。
「我應對什麼,若是真被發現了,應該擔心是尹凡祐。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年,我行得正,他可未必,涉及觸犯典律的事兒他沒少干,君上要查,也是他首當其衝!」
霍沄洺淺笑笑,跟姬苓說到。
二爺皺了皺眉:「話可不是這麼說,君上固然可以處置尹凡祐欺君改戶之罪,可即使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你跟江知酒的往來也會被揪出來,就連兩年前,你幫她救她弟弟的事情,也都會被翻出來。」
二爺輕頓了下,繼續說:「說的嚴重些,你同樣會被扣上個勾結罪臣的罪名,尹凡祐縱然一身本事卻不能逃過一劫,你這事情的嚴重性也不亞於他,況且你有王爵在身,定要比尹凡祐多受些罪的。」
「可君上究竟是因何動了疑心?好端端的,怎麼就突然查到了祁韻身上?會不會真的如他所言,只是想要投其所好,給你尋個得心的姑娘封妾妃?」
「絕不可能,你當機關術是什麼草芥組織?若不是君上真動了什麼心思,是斷斷不會驚動機關術去查的。」二爺否決了姬苓的話。
「機關術想查的事情,那必然要不擇手段一一查明,任何蛛絲馬跡到了機關術手裡,都會還原事情真相,江知酒就是簫祁韻這件事,斷斷是瞞不住的,老張,你去尹家通個氣兒,叫他們提前做個準備吧。」
二爺吩咐張掌事去尹家,霍沄洺伸手攔住:「師父真是善人善心,尹家遭再大的罪,那也是他們自作孽,和咱們有什麼干係?又何必做那無用之事。」
二爺瞥了他一眼,說到:「你懂什麼?尹家一旦栽了,定會在第一時間將你跟簫祁韻的事情和盤托出,拉你下水,那效果就相當於河壩決堤,是註定要淹了咱們家的。」
霍沄洺聽罷,鬆開了手。
「罷了,君上要查便查,左右你這幾年是乾淨的,況且之前的種種,也只是年少歡愉之情,並未行差踏錯。不必緊張,君上不是道聽途說之流,他有自己的判決力。」
二爺深吐了口氣,縱然他也知道山雨欲來風滿樓,可也不得不裝作一幅天永遠不會塌下來的樣子。
「你難得來一趟,晚上喝兩杯?」二爺輕笑,問姬苓。
「當然要喝,不止兩杯。」姬苓一見二爺想扭轉當下氛圍,便也換了語氣,說到。
「洺兒,你先回習武堂去吧,兩個孩子都等著你呢。」二爺跟霍沄洺說罷,又吩咐羽澤。
「你去廚房告訴羅娘,客至,晚上將我酒窖里的好酒啟出幾罈子來,提前溫上,咱們角兒好不容易來一趟,必得好生招待。」
「是。」
屋裡人都出了去,姬苓說到:「快將你家寶貝閨女叫過來我瞧瞧,這麼多年,我這個做叔叔的也沒給侄女些好東西,這回我可是帶著了。」
「跟她阿娘在房裡習字呢,阿憶說什麼也不讓我進門,說好好的姑娘家叫我慣養的沒個端莊,走,咱們回我院里好好說會話,你這麼多年也不曾見阿憶一面,上次匆匆一見還是太后的喜宴上,如今已經……」
二爺說著站起身來,帶著姬苓往星嵐閣走。
姬苓說到:「太后喜歡聽戲,這麼多年除了君上給她養在宮闈里的官戲樓子,也就是愛聽個我家的,那我得了這份恩典,自然是要想盡辦法求得太后歡心,如今太后已然仙逝,宮裡那些個戲娘琴師無處去,我姬苓也發發善心,一併收了漳福樓里,也算是壯大了些陣容。」
「咱們上學那時候我就說過,你定能做這世間第一名角兒,這不,如今我的話也應驗了不是?」二爺走在姬苓前面,回頭輕笑,說到。
「是啊,那時候咱們在一個學堂里上學,我也跟你一起練了個把月的劍,誰成想你拿劍是保家衛國,奔赴戰場,我拿劍,不過是為了一曲《霸王別姬》,如今想想,倒也是趣事一樁,南柯一夢罷了。」姬苓的笑里含著些自嘲。
路上,二爺說:「姬姓眾人,出了多少名醫聖手,偏偏你從小就不愛醫書愛裙袖,也偏偏是祖師爺賞飯吃,給了你這樣一副妙嗓,無師自通,當得起怪才。」
姬苓樣了揚調子:「怪胎異姓常有,就連你霍家,除了你,也沒見有第二個大將軍,除了洺兒,也不見出第二個小王爺。」
他這一句話,不知為何,二爺從中聽出些奇怪,卻又說不清楚哪裡奇怪。
他的手心有些發涼。
「怪胎?」二爺突然高聲說到。
「你幹嘛?嚇我一跳!」姬苓被二爺這一句高調門,驚了一下。
「我知道君上為什麼要查洺兒了!」二爺的眼睛瞪得老大,他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曉葵把小姐帶出院子去,看住了門,連同少爺在內誰也不準進來。」二爺一進門就風風火火說到。
夫人正在屋內陪著沅謐,見二爺一副嚴肅的神態,便將沅謐交給曉葵帶出去。
「姬班主到,怎麼也不差人來說一聲,我提前備上好茶。」夫人朝姬苓微微行了一禮。
姬苓回了一禮:「夫人抬愛,好茶我就不必了,晚上多喝你家些好酒就是了。」
二爺拉著夫人坐下,完全不把姬苓當成個客人,他將姬苓所訴之事一言一語說給夫人聽,然後問道:「會不會是君上知道了什麼?」
夫人聽完明顯變了變神色,她快頻率的眨了眨眼,眼睛左右瞧了倆下,說:「會不會是姑母臨終前將事情說與君上了,洺兒的身份……」
姬苓自己找地方坐下之後便聽著他們倆說話,聽得一頭霧水:「你們夫婦倆說什麼啞謎呢?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二爺將真相跟姬苓說了出來:「洺兒是皇子,是君上的兒子。」
姬苓聽此事,竟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他只來得及給出一個「啊?」字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