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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熙攘

  「君上,霍大將軍來了。」韓公公來報。

  君上抬了抬眼:「就說本王在批四殿下傳回來的康亓戰報,不得空。」

  「是。但……大將軍說此事有違君上顏面,事關機關術,需向君上稟報。」

  韓公公說罷,君上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合上手中公文:「傳吧。」

  「臣拜見君上。」二爺進屋先跪下行了個大禮,其實,按二爺的身份,面見君上行常禮即可。

  「大將軍到,還不賜座奉茶?」君上偏頭看向內侍。

  「不必了,君上,臣有要事,還需密報。」

  「何事啊?」君上一抬手,屋內人盡數退出去。

  「君上,您當真許劉惜中這等人接手機關術機關術如今,快被他掌管成第二個府衙,處處看重排場風光,竟率眾去我府上提人查案……」

  二爺話音未落,君上看向他,說道:「怎麼?大將軍府上去不得?」

  二爺被君上問了一愣,說:「君上此意,臣明白,臣並非有不恭敬之意,對君上的決策更是沒有半點質疑,只是臣仍記得,黑白有道,機關術本用來查密案,是君上您的爪牙,您就這樣縱容劉惜中將機關術昭告天下,讓萬民都知道君上您還有這樣的爪牙嗎?」

  他說罷,君上抬手飲了口茶。

  「大將軍有些言過其實了吧,劉統領此行並非本王授意,但機關術的權利他皆有,不過是去將軍府上提了個人,大將軍沒必要為了區區侍奴來跟本王論是非吧。」

  君上頓了頓,又說,「若非,大將軍有事情不想讓本王知道,生怕那侍奴說漏了嘴,才急於來本王這,想把人要回去?」

  「君上,臣不為論功,也不是心虛恐慌什麼,君上想查便查,為臣無權過問。」二爺低了低眸子,「臣爹娘雙雙戰死,臣加冠后就替君上征戰,不敢自稱勞苦功高,畢生所求唯有心安。」

  二爺一向寡言,平日從來都是君上問什麼答什麼,君臣之禮他一貫有分寸。

  今日他種種贅言,看上去是為了羽澤,其實依舊是為了君上江山:「而今,君上若聽臣一句忠言,機關術決不能容忍劉惜中這樣的人繼續禍害,臣清白一世,霍家更是歷代忠勇,我們存在的意義即是為天下。」

  「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往,大將軍身居高位,手握重兵,高徒也有王軍護身,本王心存疑慮也是常情,想來大將軍不會介懷的吧?」

  二爺沉默了一會兒,冷笑一聲:「既然如此,臣的兵符午後便會送還君上,只是.……臣無兵符,便無調遣之權,征戰的事兒,就請君上另請他人吧。」

  二爺果斷站起身來,向君上微微拱了下腰,便稱了告退,今日,真的是寒心透了,他從未想過盡心儘力也是被懷疑的原因。

  二爺憤然離去的同時,君上也召了劉惜中來。

  「劉統領,機關術的印跡,你知道嗎?」君上問道。

  「小臣知道,是一片倒掛的紅色翎羽。」

  君上冷冷的問:「那你可知道,機關術為何又稱赤羽?」

  劉惜中思考了半晌,跪地附身道:「小臣愚鈍。」

  「那你去問問副統領,他執掌機關術也有二十年了,從未與旁人祭出過機關令,你去問問,便知道何為機關術,何為分寸。」君上輕緊了下眉,抬手示意他退下。

  劉惜中從宮裡出去之後便一肚子火氣,他自然將這炮火對準了被他關在霜河裡的羽澤。

  「你的好日子來了,本尋思著過幾日再審你,如今看來是等不得了。」劉惜中一招手,手下人便上前,推開暗門將他送到密室中。

  這裡,比外面更冷,但此刻的羽澤,心中翻湧著熱血。

  四個人上前將羽澤的雙手雙腳束上鐵鏈,鐵鏈的另一頭是牢牢釘在牆裡的,貼著皮膚的位置還有一圈細密的釘刺。

  原是因為機關術免不了要調查一些武藝高強之輩,這些物件都是為了防止犯人逃跑的。

  全部釘刺在一瞬間刺破羽澤的肌膚,他只看到手腕腳腕皆有血滲出來,不疼,卻有陣陣麻意。

  「若是你肯乖乖的說出你少爺的罪行,那你還能留著命回去看你的夫人孩子,若是你咬死了為他扛著,這屋裡流水一樣的刑具,怕是樣樣都要沾了你的血才願作罷呢!」

  劉惜中到旁邊案板上挑了一把匕首,匕首在羽澤的臉上劃過,冰涼的觸感令他瑟瑟半分。

  羽澤輕聲說道:「你可真是好算計啊,我若說了什麼,你便可以斷章取義地往我少爺身上破髒水,若我什麼都不說,你把我弄死了,隨便沾了我的血畫押,死無對證,便更方便你攀誣我家少爺,左右都是你得利,我說不說的原本就不打緊。」

  「你說的對,本座當然可以現在就弄死你,反正死無對證,這屋裡除了你我誰都不會說話,自然是安全的,可是簡簡單單殺了你,未免太便宜你了,這屋裡的刑具縱然都用不全,也至少讓你嘗過一半的滋味。」

  劉惜中把玩著手裡的匕首,輕描淡寫地說。

  「放心,霜河裡寒冷如冬,玄冰會護著你的命,本座善心,還會給你灌下參湯提氣,想死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哈哈,劉惜中,你阿娘若是知道你現在成了這樣的魔頭,她含笑九泉的願望應該破滅了吧,她定然是悔著心在等你呢。」

  「你不配提她!」羽澤觸碰到劉惜中心中最怨恨的地方,劉惜中一怒,羽澤的右胳膊頓時多了個血窟窿。

  「啊!」羽澤痛的緊閉雙眼,可依舊繼續說到,「你該怨恨的絕不是簫赫,也不該牽連凇少爺,更恨不到我家少爺頭上,這一切,都應該恨你自己才對.……」

  「你給我閉嘴!」劉惜中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話,他手中的匕首刺穿了羽澤的胳膊,只剩下手柄握在他手上。

  他食指上的戒指沾了鮮紅的血。

  羽澤疼的說不出話來,他緊緊咬著牙,劉惜中拔出匕首的一瞬間,羽澤大叫出聲,隨即劉惜中拿起旁邊的瓶瓶罐罐,倒出白色的藥粉撒在羽澤的傷口上,瞬時痛感加倍。

  這是機關術的秘葯,有加快癒合的功效,同時也會增加傷口的疼痛感。

  羽澤深呼吸幾下,劉惜中湊近說:「你最好別再提這件事,不然我有一萬種法子讓你比現在更難受。」

  「哼,我不說,你就不會讓我難受了?」羽澤側著臉,輕聲說道。

  「既然你話多,那你不妨說說,你少爺暗中勾結罪臣,是不是企圖謀反?」

  羽澤無力地搖搖頭,輕蔑一笑:「真是好笑,我家少爺全心全意,打小便認準追隨君上的使命,他是霍家後人啊,若有謀反之心何須聯手簫家,劉惜中,你聽起來不覺得荒謬嗎?簡直無稽之談!」

  劉惜中仰著勝利的微笑:「霍家後人?告訴你也罷了,他是后妃和低賤戲子偷奸來的野種!」

  羽澤半句話都沒信他的,說道:「你真是瘋了,什麼胡言亂語都敢說。」

  劉惜中原地踱步兩下:「君上自然不願此等醜聞天下皆知,所以呢,本座勸你說出指認他意圖謀反的話,這樣大家都方便,不是嗎?」

  羽澤疼的面色慘淡,眼睛卻惡狠狠地盯著劉惜中。

  「你們權貴之人的心眼我不懂,現如今算是領教了,原來一個人從未有錯也可以按上莫須有的罪名,我少爺的心思純凈地就像是天上的雲,他過往漂垠的身世也會被安排上一段灰濘,就因為你們想要他的命,就什麼都可以空口白牙的說。」

  劉惜中將一根滿是鐵鏽的長鐵釘刺進羽澤的琵琶骨,鐵鏽在羽澤的身體中感染,疼且是次要的,不上藥的話,這根鐵釘會在數日後使傷口潰爛,流血生膿,屆時再用藥可是來不及了,但劉惜中此刻並沒有用藥的想法。

  「你不信就算了,反正你信不信的也不重要,霍沄洺的罪行罄竹難書,在君上那他已經翻不得身了,小子,本座好心給你指一條明路,你就乖乖的配合,我聽說你已經娶妻了,還有了個小丫頭,你就不想她們好好的嗎?」

  劉惜中一步步誘導他說出答案,羽澤偏不上當,他已經疼的緊皺眉頭,寒霜中的玄冰還是沒能抑制住他頭上豆般大的汗珠子順著臉頰流下來。

  「我若是屈服與你……苟且偷生……曉葵姐姐會看不起我的……況且,你這惡人,自是鐵了心,又怎會給我出路,不過是懷柔之計罷了,我自是懂的。」

  羽澤提到曉葵和靜初,心裡更是萌生出巨大的力量,他每大聲說一句話,傷口便傳來劇烈的疼痛,實在是有心無力。

  「我少爺沒做過的事兒,我絕不多說一句,你休想從我嘴裡撬出半句有用的話。」

  「這些場面話你就不必說了,你少爺聽不見你的衷心。」劉惜中有些不耐煩,轉身面向他的手下,說到,「既然他不肯說,那這些小打小鬧的東西便不適合他了。」

  「拔他一顆牙,本座想看看到底有多硬。」劉惜中輕描淡寫說道,「若是還不說就明日再拔一顆,灌下湯藥止血,別耽誤他出聲。」

  劉惜中離開之後,手下人得令便掰開了羽澤的嘴,選了一顆比較靠後的牙,硬生生拽了下來,羽澤一口血水吐在地上,扭著頭在左肩上蹭了一下,嘴角的血才淡了淡。

  羽澤緩了好久,待屋內人盡數退出去,他心中暗暗說:「劉惜中,你就算是拔了我所有牙,這屋裡所有刑具都使上,我也絕不會說一句我少爺沒做過的事。」

  屋外殘陽點滴,射到葉片上被分開,可絲絲縷縷,皆是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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