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昏暗的地窖里,空氣都變得灼熱起來。

  楚汐覺得自己快要融化成一灘春水,顧敬寒又如何好過?

  他躺在地上,好似身陷泥沼,無法抽身。

  想他一向冷靜理智,在重傷和高燒之下,腦子卻已經燒的有些糊塗,生出了亂七八糟的想法——他會死在這裡嗎?

  這就是他的結局?

  這個黑暗冰冷的地窖就是他的葬身之處?

  他最終……還是輸了嗎?

  他同宗血脈的兄弟,竟然對他痛下殺手。

  顧敬寒在人前時時刻刻都是強大的,冷酷的,無堅不摧,強悍的不留破綻,在有些人眼中,他甚至是不近人情的,像是個硬冷的冰塊,捂不熱也融化不了,沒有什麼人能夠真正走進他心裡。

  但人在將死之時,總是會有些脆弱的。

  他不甘心。卻也有凄惶。

  如果這裡是他的葬身之地,那麼他過去這28年活的這樣苛刻、辛苦,又是為了什麼?

  到頭來,他得到了什麼?他就要死了,身邊卻沒有一個親人相送。

  不……他的身邊,還有那個女孩。

  顧敬寒的視野越來越恍惚,意識也開始錯亂。昏暗中,他感到自己好像回到了12歲的那間空蕩蕩的病房。

  微風浮動,掃過他的臉龐。有個聲音很甜的女孩走過來說:「噓,我是偷偷跑來看你的。」

  然後他的手心裡就會多了一顆奶糖。空氣里有瓊花的香味,淡淡的,卻久久縈繞不去。

  顧敬寒覺得自己也許出現了幻覺。因為他感到,那個女孩現在就在他身邊。她正在他耳邊低低說著什麼,他卻聽不清楚。

  他的臉頰被女人的髮絲掠過,觸感真實不假,又好像不是幻覺。

  「我……」顧敬寒喃喃發出了聲音,嘴裡已經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我是喜歡你的。顧敬寒想說。

  他想抱抱女孩,想把她壓進自己的懷裡,吻她。

  如果臨死前,可以與你在一起度過最後一刻,那麼我死而無憾。 ……

  ***

  楚汐覺得自己好像經歷一場冗長又疲憊的夢。夢裡光怪陸離,充斥著些令人面紅耳跳的畫面,刺激的難以言說。

  她腦子沉沉的醒來,第一個反應是——她竟然做了個春夢。

  隨即她便被這個念頭一驚,想,她怕是單身太久,缺男人了。

  那個夢裡,她十分主動,把此前這23年沒做過的事情都做了,放蕩而惹火。

  但這個夢又確實很舒服。很奇怪的,儘管疲乏,她卻仍不想從那個夢裡醒來。

  「林希?你醒了?護士!她醒了!快叫醫生來!」

  楚汐的眼皮動了動,終於捨得睜開了眼睛,看到了蕭川的一張俊臉,臉上儘是擔憂。

  她動了動身子,「我……」

  這一說話,她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的厲害。

  蕭川上前看她,說道:「先別動。你已經昏迷一天了,醫生馬上來,有沒有哪裡疼?哪裡不舒服?」

  楚汐閉了閉眼,腦子給出最直接的答案是——屁股疼。然而她剛醒過來,也沒有多想,覺得有蕭川這個靠譜小太陽在,一切都很放心,只點了點頭。

  可這個「放心」大概只持續了不到一分鐘。

  楚汐猛然想起了她昏過去之前的事情。她和白雅竹一同被綁架,她幫白雅竹逃了出去,然後自己被抓住,之後……好像是顧敬寒救了她?

  楚汐的瞳孔猛地一縮,腦中那些似夢非夢的畫面猶如走馬燈似的閃過。

  顧敬寒稜角分明的臉,顧敬寒堅硬如鐵的胸肌,顧敬寒身上的血,顧敬寒低沉滾燙的喘息,還有……

  等等,這一切怎麼真實的嚇人!?

  「你和顧敬寒兩個人摔進了地窖,被老鄉發現,救了起來,是顧氏的人安排你們轉院到這裡的,這是顧家的醫院。」蕭川的聲音響起。

  楚汐臉上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神情,她停了很久,才緩緩問道:「你說,我和顧敬寒在……地窖里被發現,老鄉有沒有說,咳,我們,我們被發現的時候……」

  蕭川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痛心,說道:「消息已經被顧家封鎖了。你安心養身子,先不要想別的。」

  楚汐心裡「咯噔」一聲,臉上卻還是強作鎮定,「好,好。」

  「那個……」她又裝做不經意的問道,「顧敬寒他……」

  蕭川:「他還在重症監護室,一直沒有醒過來。」

  ***

  楚汐能夠下床后,還是去了趟重症監護室。

  這家醫院就是顧家的,顧敬寒的病房條件自然不比一般,連重症監護室都豪氣的要命,從裝潢到陳設,都被人精心布置過,如果忽略那嚴格的門禁和裡面的醫療儀器的話,那裡面看著到像是豪華度假酒店。

  楚汐去往重症監護室的路上,心情有點複雜。

  有些事,她從醒來后就在刻意迴避。蕭川沒有問,她就沒有說。不過她不說,並不代表事情沒有發生。

  但無論如何,顧敬寒是為了救她才受的傷,她怎麼也應該過來看看。破天荒的,楚汐對這位顧霸總有了那麼點良心發現,不再避如蛇蠍。

  原以為,她會在重症監護室外面看到烏泱泱的一群顧家人,可出乎意料,病房外面出了幾個大塊頭黑衣保鏢和顧敬寒的手下守著以外,竟然沒有一個顧家的人在場。

  「林小姐?」助理小楊第一時間就看到了楚汐,似是有些意外。

  楚汐這時候穿著病號服,她的膚色很白,近乎透明,一截白皙的脖頸從略松的領口裡露出來,顯得有些羸弱,但她的眼睛卻很亮,並無孱弱的神態,墨色的眼瞳與瑩白的膚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楚汐和小楊打了照面,問起顧敬寒的情況,小楊說道:「雙臂一邊肩關節脫臼,另一邊骨折,肋骨裂了兩根,腰上的槍傷有感染,中間昏昏沉沉醒來一會,後來又睡過去了。醫生說再觀察24小時,情況穩定后,就可以轉出重症監護室了。」

  楚汐聽著這一連串傷勢,腦子有些發木。現在回想起來,她和顧敬寒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去,顧敬寒幾乎是用整個身體墊在她的身下,才讓她幾乎毫髮無損,只是受了些皮肉傷。

  而他自己,現在卻躺在重症監護室里。

  小楊看了下楚汐的臉色,又寬慰說道:「您不必太擔心,顧總不會就這麼輕易倒下的。」

  楚汐點了點頭,問道:「他的家人呢?沒有來看他嗎?」

  小楊回答:「顧總剛入院的時候,董事長的第一特助有來料理入院的事。」

  這個「董事長」就是顧敬寒的爺爺顧戎了。

  楚汐:「那……他的父母呢?」

  「顧先生和夫人都各自成立了新的家庭,他們和顧總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面了。」小楊說道,似是對顧家人的冷漠早就習以為常。

  楚汐:「……」

  楚汐透過光觀察室的窗戶向裡面躺著的人看了看,顧敬寒的臉上帶著氧氣面罩,總是強大精悍的男人這個時候昏迷著,雙目緊閉,臉上的線條不再冰冷銳利,額前的碎發散落下來,顯得有些脆弱。

  他知道顧敬寒和父母的關係並不好,卻沒有想到顧敬寒已經傷成這樣,這二位竟也不曾露面。就連「對顧敬寒有些偏愛」的顧戎,也只是派了個特助在料理顧敬寒住院的事。

  「原來也是個可憐蟲啊……」楚汐喃喃道。

  「什麼?」小楊問道。

  楚汐笑了笑,「沒什麼。」

  小楊沒有再多問。他十分專業,不該提的,絕對不會提。

  他和楚汐又聊了幾句,女人就回病房去了。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小楊總覺得這位「顧太太」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倒不是言語行動上有什麼顛覆性的改變,只是給人的感覺不同了,那是一種只可意會無法言傳的微妙轉變。

  經歷了這次綁架,楚汐並沒有像大家預想的那樣,出現任何情緒崩潰的跡象,她鎮定、理智,看上去自我消化能力極強,就連與他的老闆發生了那樣的事,也可以坦然從容的應對……倒是令他刮目相看了。

  ***

  第二天,楚汐一覺睡到天光大亮。

  床頭的柜子上還放著她昨晚吃過的緊急避孕藥——她不是原主,對顧敬寒愛的死去活來,還一心想要生下他的崽子,她的小命要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懷孕、流產什麼的,絕對不能夠。

  楚汐覺得自己恢復的還行,要不是蕭川堅持讓她在留醫觀察一兩天,她都可以直接出院了。

  不過,左右醫療費已經被付過了,醫院的伙食也不錯,起碼比劇組的盒飯強,她也就乖乖留下了。

  蕭川的拍攝工作很重,入院那天過來陪過了楚汐,便又不得不回了劇組。片場每天都是在燒錢,他不能放下整個劇組不管。

  他還告訴楚汐,白雅竹也已經出院,重返了劇組。這次的綁架事件被人壓了下來,竟然半點風聲都沒有透露出去,網上也不見有一點消息,可謂是手段驚人。

  楚汐知道,這必然是顧家人的手筆了。

  正所謂豪門多狗血,這次的事件涉及顧家的內部矛盾,家醜外揚,搞不好還會再生波瀾,這是顧家不想看到的。

  顧敬寒這次被顧三弄成重傷,顧戎沒有出面,表面上沒有偏袒任何一方,就是不知道心裡真正的想法是什麼。

  顧家的產業遍布全球,涉及各個領域,楚汐所住的私人醫院也是顧氏名下的資產。她在醫院精緻的後花園走了走,染了一身瓊花香氣,鬼使神差的又走到了醫院頂層的VIP區域。

  顧敬寒這個時候已經從重症監護室轉了出來,小楊老遠看到了楚汐,把她一路帶到了顧敬寒的病房裡。楚汐不知怎麼的,也沒有拒絕。

  小楊把人帶到后,自己就極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顧敬寒還在睡著,臉上的氧氣面罩已經被摘去了,就是手臂打著石膏,上身赤|裸著,臉色有些憔悴,一雙薄唇沒有什麼血色。

  楚汐站在顧敬寒床邊靜靜看了一會,就打算轉身離開。

  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跑來看個什麼,顧敬寒現在被醫院照顧的周到精細,享受著頂級的醫療資源,有最好的醫生為他診療,再加上身披主角光環,是怎麼都不會死的。

  可她居然還是來了。

  楚汐垂眼,覺得自己也是莫名其妙。

  她摸了摸鼻子,連坐都沒坐一下,就準備走了,然而也是在這個時候,她卻對上了顧敬寒的眼睛——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睜開了眼,正望著她,一雙眸子沉靜無波,神色清明。

  楚汐猛然和顧敬寒對上了目光,眼角一跳,感到房間里的空氣都驟然被繃緊了一樣。

  顧敬寒上身赤|裸著,一身筋肉線條凌厲,露在被子外面雙臂纏著厚厚的石膏,他的頭髮不再是一絲不苟的梳起,而是柔軟的垂在額前,清俊的臉頰似有消瘦,這副樣子與他平日里嚴謹禁慾的模樣大相徑庭,卻也要命的性感。

  楚汐偷看顧敬寒睡覺被抓包,感覺不是一般的尷尬。

  她這時候多少有點做賊心虛的意思。萬萬沒想到,她把堂堂霸總給強了。

  尤其是現在,看著顧敬寒一臉虛弱、滿身是傷的躺在床上,楚汐額角抖了抖,覺得自己特別禽獸——她都對這個男人做了什麼啊!

  到了這個時候,楚汐已經完完整整的回憶起了那一天與顧敬寒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細節滿滿,污的不能再污。

  大概沒有人能夠了解楚汐現在的心情。

  要知道,《帝少》這本書當年為了照顧萬千噴子和潔黨,愣是把顧敬寒塑造成了一個沒有任何婚前性行為的怪物,高冷禁慾,不近女色。合理性什麼的,不存在的。

  所以很不幸的,顧敬寒作為《帝少》的男主,光榮的光棍了28年,對於白月光,也只是柏拉圖式的精神苦戀,但這一切,都被楚汐給毀的一乾二淨,連渣渣都不剩。

  就在那一晚,楚汐拿走了堂堂顧霸總的初夜。

  楚汐的內心是崩潰的。

  現在只要想想那一天的情形,楚汐就覺得腦殼疼。雖說她身受藥物的控制,但是誠實的說,到了最後她是享受其中的。那是她的第一次,但她幾乎都沒怎麼疼。

  再想想她那個騎乘的姿勢,也是十分的霸王了。

  楚汐一言難盡的捂了捂額頭,她當時精蟲上腦,根本不知道顧敬寒竟然受了這麼重的傷。現在想想,她這不是趁人之危么?她竟然奪走了一個為白月光「守身如玉」這麼多年的霸總的初夜,她簡直不是個東西!

  想她前不久才瀟洒的說要和顧敬寒斷絕關係,后一秒就被啪啪打臉。這採花賊當的,還真是無縫銜接。

  不過楚汐讓自己很快冷靜下來,想想顧敬寒畢竟是個男人,就算初夜給了她,應該也不算吃虧,她這幅身子、模樣,當年也是在演藝圈混出過些名堂的,不說是天菜,也是出類拔萃了。

  和她這樣的人共赴巫山行**之事,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再者,大家都是成年人,這些事情也沒什麼可忌諱的。

  於是楚汐撐住了一張老臉,清了清嗓子,說道:「咳,我來看看你,都還好吧?」

  顧敬寒看著楚汐,不知道是動不了,還是不想動,那神色看著著實高冷,彷彿在說「你說呢」。

  楚汐尷尬的摸了摸鼻子,然後扯出了個十分客氣的微笑,說道:「這次……謝謝你救了我。」

  這語氣聽去禮貌恭敬,卻又帶著疏離。

  顧敬寒靜靜看著楚汐,沒有說話。

  她身上還穿著病號服,那衣服寬大,她穿起來空蕩蕩的,整個人顯得更加嬌小。她長至腰際的頭髮烏黑柔順,身上帶著瓊花的甜稥,淡淡的,卻令人感覺很熟悉。

  房中飄著尷尬的氣氛,楚汐難得的不自在了一下,又乾乾笑了一聲,說道:「我先走了,不打擾你休息。祝你早日康復。」

  楚汐說罷,便要往門口走。

  「回來。」顧敬寒發話道。他這幾天傷的狠了,一開口,聲音竟是啞的厲害。

  楚汐果真站住了腳步。

  「過來。」顧敬寒看了看站在離病床八丈遠地方的楚汐,說道。

  楚汐這時候心裡有愧於顧敬寒,難得聽話,老實的折回了身來。

  顧敬寒用眼神把楚汐從頭到腳檢查了個遍。

  楚汐居然看懂了顧敬寒的意思,忙擺手道:「我很好,沒有缺胳膊少腿,四肢健全。」

  末了,她看了看顧敬寒一身慘兮兮的樣子,又良心發現的加了一句:「真的很抱歉,連累你受傷。」

  「不是你的錯。不需要道歉。」顧敬寒淡淡道,顯然沒把身上的傷當回事。

  這樣的傷,他從小到大不知道受過多少,顧家的孩子從小就要面臨著各種危險——被綁匪盯上、綁了當肉票,被競爭對手當做目標下手,或是要挾或是單純報復,當然,他們還要面臨來自自己家族裡同氣連枝的親人的謀害,等等。

  久而久之,顧敬寒早已經習以為常。

  只要不死,他總還是能夠站起來的。

  然而楚汐卻不同。女人並沒有他這樣久經風雨,練就了一身不知疼痛、刀槍不入的本領。

  他救下楚汐的那一刻,她正被綁著受人輕辱。他那時才發現,女人的身體其實很柔弱,並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樣堅實,她會發抖,也會害怕。

  這樣的反差令顧敬寒心驚。

  或許,她只是不願讓人看到她的軟弱,不會拿自己的柔軟去博人同情。

  有那麼一刻,顧敬寒抱著楚汐,覺得她輕的厲害,就像是最禁不起風雨吹打的嬌嫩花朵,一吹就散。他是真的擔心她會抗不過去。

  所以救她的時候,很多動作都是憑藉本能。就好像,潛意識裡有個聲音在告訴他,楚汐若是死了,他將無法承受。

  顧敬寒沒有深究這背後的原由,看著楚汐說道:「我需要水。」

  楚汐點頭,立馬乖乖去倒水。

  病房外,小楊探了個頭進來,正對上顧敬寒凜寒的雙目。他縮了縮腦袋,立馬知道自己來的多餘,把身子退了出去,虛虛掩上了房門。

  楚汐忙著倒水,沒有看到顧敬寒用眼神喝退了助理,賠著小心的把水杯遞到病床邊,又按下了電動按鈕把病床升起了一點,說道:「水來了。」

  顧敬寒靜靜看著楚汐,兩人的距離很近,幾乎能看到根根清晰的睫毛,楚汐被那道專註的目光這樣近距離看著,突然有點不自在。

  接著,男人總也冷峻的眼眸垂了垂,突然落在了楚汐水潤柔軟的嘴唇上。

  咚。

  楚汐感到自己胸口的臟器沒出息的猛跳了一下,腦子裡閃過了些恍惚的畫面。

  畫面里,她與顧敬寒唇舌相抵,彼此的喘息都是那麼的火熱,似乎要把對方融化,是副抵死纏綿的樣子.……

  昏暗的環境里,只有他們彼此二人,顧敬寒明明動不了,卻依舊是強勢的那一方,那一吻激烈、霸道,卻又綿長、深入,像是把她釘在了原處,令她渾身酥麻綿軟,只能無力的攤在男人的身上,任他予取予求,分不清晝夜晨昏,也不想去分清.……

  楚汐的指尖微微顫了顫,覺得有點窒息。

  她只不過是和顧敬寒做了一次而已,腦子裡都在想著什麼烏七八糟的東西?大白天的,難道還對顧敬寒起了色心不成?

  楚汐錯開眼,把那些見不得人的念頭給甩了出去,見顧敬寒受傷的雙臂垂在身體兩側,又道:「你不方便的話,還是我來喂你吧。」

  顧敬寒沒有拒絕,深潭似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楚汐,並不說話。楚汐只得彎下身子,把水遞到顧敬寒嘴邊,把水餵了進去。

  她沒怎麼照顧過人,喂水的動作也就生硬的很,嗆到了顧霸總,有些水便順著顧敬寒的嘴邊淌了下來,很快順著下巴流了下去。

  晶瑩的液體滑過男人鋒利瘦削的下顎,順著脖頸流向胸膛,很快爬過肌膚,又匯聚成一道道細小的水流,沿著分明的肌肉曲線沒入腰間蓋著的被子,再看不見。

  楚汐眼角一跳,居然覺得「濕了身」的顧霸總真性感的要命,恨不得把手上的水全潑到他的身上去。

  真是夭壽了!

  楚汐從沒覺得自己會是個被美色所迷惑的,可這個時候看著顧敬寒,卻有些十八禁的片段止不住的在腦中浮現開來——男人腰間的肌肉緊實有力,肌理分明,人魚線性感而深刻,再往下.……那便是給她帶來痛苦和歡愉的所在。

  楚汐深吸了一口氣,徹底的為自己這個荒淫的想法所震驚了。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楚汐說道,用手擦過顧敬寒的嘴唇、下巴,想要幫男人清理乾淨。

  對不起,我也不是有意要意淫你,身體的生理反應,我控制不住!

  楚汐用指腹抹過顧敬寒的薄唇,被男人嘴邊的熱氣燙的指尖一激,好像有一股電流從她的指尖霎時間傳遍全身,令她睫毛猛地一顫。

  顧敬寒看著楚汐手忙腳亂的樣子,突然問道:「我是你第一個男人?」

  楚汐手上一抖,差點把水灑了。

  是不是第一次,是騙不了人的。

  顧敬寒和楚汐發生關係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出來楚汐是處子身了。

  這種感覺很微妙。

  此前,他從沒有刻意去了解過他的這位「契約妻子」的情史,只是經歷了此前並不愉快的「下藥事件」,還有楚汐赤|裸裸的勾引和邀請,他潛意識裡已經把女人歸為了頗有經驗的那一類。

  倒是沒有想到,那竟然是楚汐的第一次。

  不得不說,這對一個男人來講,的確有一種全然佔有的滿足心理。

  那日,在閉塞而漆黑的地窖里,楚汐的動作幾乎是全靠本能,生澀而笨拙,卻依舊撩的他滿身起火,現在回想起來,顧敬寒竟然感到身下一熱。

  顧敬寒的眼睛掃過楚汐的臉色,看到女人的臉頰浮現出了一抹紅暈,看在他眼裡,是副被逼至絕境的神色,既無助又可憐。

  一時間,心頭似乎有什麼情緒化開了。

  楚汐張了張嘴,剛要說什麼,卻在這個時候被打斷了。

  小楊鐵著頭再度推開了病房門,露出了個腦袋,小聲問道:「顧總,白小姐想進來看看您,您看……見不見?」

  顧敬寒沉默了一刻,眼底的溫度似乎驟降了幾分,只是這變化極為細微,轉瞬即逝。

  楚汐聽到白雅竹要來看顧敬寒,立馬反應過來,十分上道的說道:「我先走了,你忙。」

  她色迷心竅只是一時跑偏,撮合顧敬寒與白月光的大計卻是萬萬不能耽誤的。

  正主來了,她一個小替身還在這裡擋什麼道?

  顧敬寒:「林希。」

  楚汐已經走到房門口,這時候回頭看了看顧敬寒,見男人正看著他似乎有話要說,笑了笑,說道:「白小姐一定很擔心你,我去請她進來。」

  她這話說的頗具「服務精神」——逆境之下,大難不死,心中的白月光出現,溫柔相伴,兩人相互關心彼此依靠,不正是感情升溫的好機會嘛!她當然要給兩人騰出空間了。

  楚汐眉眼帶笑,看在顧敬寒眼中卻是有些刺眼。

  這女人鼻尖紅紅的,明明一副難過的快要哭了的神色,卻還是在笑。

  為什麼?

  她這樣「識時務、不糾纏」,他該覺得輕鬆才是,可心頭一堵的那種感覺又是什麼?

  顧敬寒眸色沉了沉,看著楚汐消失在門后。

  離開病房后,楚汐一溜煙跑出好遠,途中還給白雅竹側身讓道,做出了個「您請」的手勢。

  「啊啾!」楚汐扒著牆角,揉了揉鼻子,打了好大個噴嚏,眼淚都快出來了。

  ——她這身子花粉過敏,剛才在顧敬寒病房裡就忍了半天了,鼻子酸癢的厲害,這回總算是舒服了,早知道剛才就不去花園裡瞎溜達了。

  新鮮空氣真美好啊!

  ***

  病房裡,白雅竹一臉神色擔憂的來到病床前坐下。

  這兩天她也消瘦了不少,看上去更加柔弱,見到顧敬寒的傷勢,她的眼圈立刻紅了,「敬寒.……怎麼傷的這樣重?」

  白雅竹五官生的秀雅,眼中含淚的樣子楚楚動人,總是很能惹人憐惜。

  顧敬寒念及舊情,對白雅竹一向寬容,對她和對待別人也就有所不同。白雅竹也早就習慣了這份憐愛,對他也早就生出了些依賴。

  一個風流成性、慣常了風花雪月的公子哥對你好,也許並沒有什麼分量,那或許是逢場作戲,也或許是浪蕩子的一時興起,可顧敬寒卻不同。

  他這樣一個性情冷漠、嚴謹禁慾的矜貴公子,潔身自好,不近女色,若是對什麼人好,便會很容易令女人產生一種錯覺,好像她當真是這世上真真獨一無二的特殊存在,很難令人不動心。

  白雅竹便是如此。

  她能夠感覺出來顧敬寒對她是特別的,心裡也對顧敬寒有了幾分動了心。她這麼多年一路在演藝圈裡打拚,也是很累了,被顧敬寒這樣英俊內斂、地位不凡的人捧在手心裡護著,其實很容易讓她動搖。

  她曾不止從一個人的口中聽到過,顧敬寒對她是與其他人不同的,也不禁猜想,顧敬寒這麼多年都是孑然一身,難道是在等她?

  白雅竹進入演藝圈后,其實曾有過幾段戀情,但都是沒有公開的地下情,交往的對象也是非富即貴,與經紀公司給她對外立的「單純人設」其實相差甚遠。

  那些小開們雖沒有顧敬寒地位顯赫,但大多都對她攻勢主動,她也就順勢而為,不曾拒絕。

  說到底,她在這圈子裡見的多了,也早不相信什麼愛情,那些人在她的生命里來了又走,她已經見怪不怪,也不曾指望過誰真的為她駐足,在她的生命的停留。

  而這麼多年過去,顧敬寒卻一直都在。

  這不禁令白雅竹看到了另一種可能——也許男人雖然表面冷冷的,但心中是真的有她的。只是自己以前從未正視這個可能性罷了。

  若真是如此,看著這樣一個強悍禁慾的男人,為了她而嘗盡相思,隱忍又溫柔,何嘗不是一件極有成就感的事情?

  ——一個男人,明明有著可以摧毀一切的力量,冰冷的對待全世界,卻唯獨對她一人溫柔,極盡寵愛之能事,這簡直是女人最終極的理想情人。

  白雅竹本想好好與顧敬寒發展下去,卻沒想到出了被綁架的這一樁意外。

  她此刻看著顧敬寒的眼神,多少有些心中沒底。尤其是剛才遠遠看到楚汐從顧敬寒的病房裡走出來,她的感覺更加不好了。

  先前,她從綁匪那裡逃出來獲救,陰錯陽差的略過了楚汐頂替了她的身份、幫助她逃脫的部分。

  她又怎麼能將這件事公之於眾呢?

  難道要她承認,她為了自己保命,而不惜讓楚汐扮成自己,然後丟下了楚汐自己脫逃嗎?

  她是個公眾人物,有「清譽」和「人設」要維護,這事情一旦傳揚出去,恐怕會成為她的一大污點,會被眾人譴責唾罵的口水淹死。

  她簡直被這件事逼到了一個道德死角,被動極了。

  楚汐是救了她,可也讓她陷入前所未有的人格危機。

  她的經紀人了解的此事後,覺得頗為棘手,提議動用些關係,幫她將那幾個綁匪處理掉,讓他們再不能亂說什麼。

  這樣,知道她與楚汐交換了身份的,就只剩下了她們二人。到時候空口無憑,沒有證據,她再矢口否認這件事,楚汐的話未必會有多少人相信。

  白雅竹心有掙扎,可最後還是妥協了,可就在她經紀人得手前,那涉案的綁匪卻已經被顧敬寒的人帶走了。

  白雅竹現在不知道顧敬寒都知道多少內情,那幾個綁匪都交待了什麼?楚汐又在她的背後說了什麼?

  雖然旁人都說顧敬寒對她一定是有意的,否則不會多番回護,讓她在圈裡發展的順風順水,就連她自己也有多番猜測,但事實上,她始終都摸不清顧敬寒的心思。

  如果顧敬寒真的是喜歡她的,那麼為什麼這麼多年來,他從來沒有過任何錶示?

  白雅竹原本想著,也許她可以主動一些,多給顧敬寒釋放一些信號,好在不破壞了「矜持」的前提下,讓兩人早些水到渠成,這段時間她其實也沒少試探顧敬寒的心意,卻屢屢無功而返。而現在,竟又在節骨眼上出了這樣棘手的事。

  這一切讓她坐立難安,試探道:「敬寒,我剛才在病房外,見到林希了,她.……」

  顧敬寒沒有說話。

  白雅竹卻有點心焦,看到顧敬寒這沉默不語的樣子,更加確定楚汐一定是在她背後說了什麼。

  她覺得自己很冤,明明做這些事情是楚汐提出的,也是楚汐自願的,可事情弄到這個地步,到好像她成了最大的惡人。

  「敬寒,你相信我,我沒有想要傷害任何一個人。你是了解我的,對不對?」白雅竹神色有些迫切,似是急於想證明什麼。

  這話說的欲蓋彌彰,顧敬寒眼底神色一沉,說不出心中是失望還是什麼。

  白雅竹與楚汐共同遭遇綁架的始末,楚汐沒有說,但被抓住的綁匪已經交待了事情的全部經過。

  顧敬寒聽了手下彙報來的信息,稍加拼湊,就猜出了事情的過程——綁匪把楚汐錯認成了白雅竹,並沒有那麼容易,除非,有人有意這樣引導他們。

  白雅竹獲救的時候,穿著的是楚汐的衣服,而楚汐被綁匪脫去的衣服,卻是白雅竹的,她們兩人換了衣服,而事情的結局是,白雅竹成功的得以逃脫,楚汐卻不幸陷入虎穴,險些遭遇不測,被人污了清白。

  事情究竟是怎麼發展到這一步的,其實並不難推斷。

  但讓顧敬寒不理解的是,楚汐為什麼會為白雅竹做到這個地步?在他看來,兩人的交情並不深,白雅竹甚至記不清楚汐的名字。

  而白雅竹獲救的時候,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略過了楚汐頂替了她的身份、幫助她逃脫的部分。

  也許是她受了過度驚嚇,交代事情經過的時候漏掉了某些信息,也許是她怕此事傳揚出去會對她的名譽有損.……

  顧敬寒不遠用惡意去揣測白雅竹,只是當下見過白雅竹的神色舉止,親眼確認了自己心中的某些猜測,心中有一種難言的疲憊感。

  而更加令他在意的,是楚汐的選擇。

  是什麼促使著她,寧願冒著犧牲自己的危險,也要救出白雅竹?

  ***

  「譚少,顧總說了,您到了,隨時可以進去。」

  白雅竹離開后的第二天,小楊又引著另一個男人來到病房門口。

  被稱作「譚少」的男人笑了笑,說道:「謝了,小楊。」

  病房門被推開了,走進來的男人身材修長,穿著黑色皮衣,生了一副桃花眼,五官拼湊在一起是副風流多情的長相。

  他黑髮略長,神色桀驁,看到顧敬寒的第一眼,先是微微一怔,然後臉生出了些不可思議的神色,嘆道:「顧敬寒,為了個女人把自己傷成這樣,你也有今天?」

  這話說的頗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這位「譚少」全名譚珂,是顧敬寒在美國念大學時期的舊識。譚家同樣是有頭有臉的門戶,只是生出個不太著調的太子爺,讓譚夫人操碎了心。

  譚珂是譚家的獨子,從小在女人堆里長大,被一群大小姨媽、姑媽、姐姐們當做寶貝疙瘩一樣呵護成人,就算管教,譚夫人也捨不得下狠手,多半時候都由著譚珂去了,只要不鬧出人命,許多事情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早些年,譚珂居無定性,早就名聲在外,當年還因為拒絕譚家為他安排的未婚妻,退了世交曲家姑娘的婚,鬧得滿城風雨。經過那一事,大家也都看出來了,這個譚小少爺怕就是個獨身主義,風一樣的男子。

  不過顧敬寒倒是清楚,這麼些年來,譚珂到現在一直獨身,倒並非他真的是不喜拘束,究其根本,還是因為那位被他退了婚的未婚妻。

  當年那姑娘對他何其痴迷,堂堂譚少偏偏不願多看她一眼,不想與其有任何瓜葛,將事情做絕了,可後來那姑娘真被他趕走了,突然人間蒸發,徹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他卻又反而不能放手了。這些年,他一直在找那姑娘,卻始終未能將人找到。

  「怎麼回事?不是說你那個小嬌妻只是弄來糊弄顧老爺子的么?」譚珂在病床對面的軟皮沙發上一坐,想要摸煙,又意識到醫院不能抽煙,仰了仰下巴,開門見山的問道,「怎麼,當真了?

  譚珂是為數不多知道楚汐與顧敬寒真實關係的人。

  他與顧敬寒認識這麼多年,早對顧敬寒的脾性有所了解,在他看來,顧敬寒簡直就是性冷淡,這些年一直打光棍,禁慾的不可思議。唯獨對白雅竹好像有點意思吧,這麼多年卻又從未越過雷池一步,讓你看著又說不上是多喜歡。

  顧敬寒為了一個女人傷重,這麼多年來,譚珂還是第一回見,心裡的震驚不只一星半點。

  難道鐵樹開花,這冰疙瘩終於開竅了?

  顧敬寒聽到「當真」二字,自己也一皺眉。

  他對楚汐,只是一紙契約而已,怎麼可能當真?

  原本那紙契約沒了,他們之間就應該再無關係,他本來也已經下定決心,與楚汐提前結束契約,可偏偏他們之間又發生了那樣的事。

  ——本是最不可能的兩個人,卻做了最親密的事。

  現在他們二人的關係反倒更為棘手。

  顧敬寒本來不想拿自己的私事去問譚珂,可譚珂雖然感情失敗,但畢竟是女人堆里長大的,到底對女人比他了解的要多些,於是顧敬寒決定「不恥下問」,把楚汐與白雅竹同時被綁架的事給譚珂挑了重點講了,跳過了他與楚汐有了肌膚之親的事,問道:「你覺得……」

  顧敬寒欲言又止,似乎遇到了什麼世界難題。

  他想知道楚汐為什麼會做出這種不合常理的舉動。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可楚汐救下白雅竹,卻令她自己陷入危險,以他的了解,楚汐與白雅竹的交情還並沒有到那個地步。

  顧敬寒沒把話說透,但譚珂卻已經明白了顧敬寒想要問什麼。

  看著顧敬寒一臉嚴肅的神色,譚珂越聽臉上的笑意越濃,最後揉了揉下巴道:「我沒聽錯吧?你是在請教我女人的問題嗎?哈哈哈哈!顧敬寒,你也有這一天啊!」

  顧敬寒面無表情:「你也可以現在就滾。」

  「別別別,我又沒說不幫你!」譚珂勾了勾嘴,說道:「沒想到你這位小嬌妻還挺有膽識的,居然願意為你付出到這個地步。」

  顧敬寒抬眼,「什麼意思?」

  譚珂一臉看「鋼鐵直男」恨鐵不成鋼的眼神:「你看不出這姑娘很喜歡你嗎?」

  顧敬寒冷峻的眼瞳微微一動。

  譚珂:「你吧,年紀輕輕,思想倒是很腐朽,也太不懂得女人的心思了,你這位小嬌妻為什麼會犧牲自己,去救白小姐,那能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你?她知道白小姐是你在意的人,救人,自然也是沖著你救的。她八成是在外面聽了什麼風言風語,以為白小姐和你……」

  譚珂說到這裡,看了眼顧敬寒的臉色,沒再說下去。顧敬寒一向我行我素慣了,也沒人敢在他面前多嘴,傳那些風言風語,譚珂一看顧敬寒的反應,便知道他是當真不知道別人是這麼看待他和白雅竹的。

  譚珂搖了搖頭,覺得顧敬寒這樣的人能找著老婆也是世界奇觀了,「說通俗點,一個女人喜歡你,願意為你達成你心中一切所想,包括你想保護的人,她都想幫你護了周全,就是這麼點事兒。」

  譚珂靠在沙發上,不由又感慨道:「這姑娘不是缺心眼,就是死心眼……不過,」他頓了頓,一向玩世不恭的臉上有幾分似有若無的認真,「如果有一個女人願意為我做到這個地步,我一定會死死抓牢她再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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