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楚汐再度從黑暗中恢復意識時,被一股濃郁的消毒水味刺到了。

  她緩緩睜開眼,看到陌生的天花板,有一刻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在哪。

  「希希!你可算醒了!」

  楚汐側過臉,正看到一個年輕女孩的臉湊了過來,眼睛圓圓的,長發微卷,一臉的關切。

  「喂喂,你這眼神有點不對啊,」那女孩皺著眉,舉起手在楚汐面前晃了兩下,又道:「這是燒糊塗了還是撞到頭了,連我也不認得了?我是曲簫啊!」

  楚汐腦子沉沉的,鼻子也堵的厲害,渾身一點勁都沒有,一身都是虛脫的感覺,身上黏膩的厲害,出了不少汗,是高燒過後的癥狀。

  「曲簫」這兩個字瞬間在楚汐腦中的記憶里炸開了一些波瀾,她很快意識過來,這張牙舞爪的姑娘是原主林希身邊唯一要好的朋友。

  只不過,原書中,曲簫是在書中後期才大篇幅出現的人物,是女主二度懷孕、帶球跑時期的重要角色,給了女主不少幫助。

  楚汐倒是沒想到,她會在這個階段看到曲簫出現。她現在肚子里可是半個球都沒有。

  有關曲簫的信息似是突然被激活了一般,一股腦的湧入了楚汐混沌的腦海,她看著曲簫眨了眨眼,快速消化著頗為陌生的記憶。

  曲簫看著她這兩眼獃滯、神色遊離的樣子,倒是嚇得心裡一提,趕緊按鈴呼叫醫生。

  很快,醫生便帶著兩名護士來到了高級病房,為楚汐檢查了一通,囑咐了幾句后,又魚貫離開了。

  曲簫送走了醫生后,鬆了口氣似的拍了拍胸口,「還好沒什麼大事,你都昏睡了兩天半了,燒才退下去……你之前是虛脫昏倒的,我以為你是頭先著的地呢,沒撞傻就好!」

  「我就是傻了,也能認的出你曲大小姐來好么。」楚汐揉了揉自己的頭,果真右側腦門有個挺大的包,鬱悶道。

  她對曲簫漸漸有了些熟悉感,大概是身體本身的記憶使然,楚汐能感到女主原身在這個人面前是很放鬆的,口吻自然也熟絡了起來。

  曲簫一笑,「算你有良心!」

  「玩失蹤這麼久,還以為你把我都忘了呢。」楚汐悶聲道,帶著些對老友的負氣,但這之中的熟稔卻是別人比不了的,倒是顯得與原主的口吻很像。

  按照她現在的記憶,這個曲簫因為一些事情,已經與女主原身失聯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曲簫垂下眼,有些無奈的笑了笑,臉上的神色透了些苦澀,「對不起,是我當了逃兵,在你最困難的時候沒能在你身邊。」

  她說這話的時候下意識的去摸了摸肚子,然而平坦的小腹里早已經沒有了任何脈動。

  楚汐看著心下瞭然,心知這顯然又是一枚被渣男禍害的好妹子,但曲簫看上去不願多說這段時間的經歷,她也沒有多問。

  「對了,你知道這次,是誰把我找回來的嗎?」曲簫率先打破沉悶的氣氛,轉移話題問道。

  「誰?」

  曲簫把楚汐扶起來,遞過一杯帶吸管的水,笑道:「你老公。」

  「噗——」楚汐冷不丁的嗆出一口水來,咳嗽的臉都紅了。

  楚汐好不容易倒過一口氣來,一臉被餵了屎的神色,「朋友,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要亂講。」

  曲簫給楚汐順著背,「說到他你這麼激動幹嘛?怎麼,害羞?」

  楚汐冷不丁的想起了一些羞恥畫面,全都是她被顧敬寒弄的渾身脫力、只剩下哼哼的力氣的模樣,擺手道:「你想岔了,我們倆不是那種關係。」

  曲簫顯然沒把楚汐的話當回事,「那位顧少把我挖回來的時候,可是再三叮囑要我寸步不離的守著你,說你母親有病在身,父親也不在了,身邊沒有親近的人照顧,他又有很多事要處理,沒法時刻在醫院,就擔心你出什麼事。他對你這麼上心,看來我不在的這些年,錯過不少事情?」

  「打住,」楚汐把曲簫的話打斷了,「你真誤會了。」

  顧敬寒會在乎她?顧敬寒這時候應該寸步不離的守在白雅竹身邊才對,怎麼會有時間安頓她的事?

  一定是曲簫聽岔了。

  「誤會?」曲簫歪了下頭,回憶道:「早晨護士換床的時候差點把你摔了,被他看到了,臉色像是要殺人一樣,親自抱你上的床。還有男護士自告奮勇要上來幫忙,估計是知道這醫院都是他們顧家的,想要好好表現呢,結果都被你老公的眼神嚇退了。」

  楚汐:「.……」

  「那幾個笨手笨腳的護士小姑娘差點當場就被開掉了,不過都這樣了,她們看著你老公的時候還臉紅心跳含羞帶怯的,」曲簫接著說道,「你老公魅力不淺啊,怎麼冷個臉還把人家小姑娘迷得神魂顛倒的?」

  楚汐聽的一臉莫名,「顧敬寒早晨來過我的病房?」

  難道是她的撮合大計失效了?

  曲簫:「嗯啊,其實我看他的身體也沒有完全恢復,主要是這次海難影響太大,有兩位顧氏集團的董事也遇難了,這兩天新聞頭條天天都是這點事.……我聽說他是不顧醫生反對出的院,看來事態挺嚴重。」

  楚汐:「.……」

  集團董事遇難,會牽扯出一系列派系紛爭,像顧氏這樣的大財團,利益關係錯綜複雜,往往是牽一髮而動全身,此時必是人心動蕩,的確都是棘手的事,也難怪顧敬寒會第一時間出院。

  曲簫看著楚汐的臉色,以為她擔心顧敬寒的身體吃不消,又安慰道:「你也別太擔心了,我看他不像是會那麼輕易倒下的人。」

  楚汐:「.……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擔心他?」

  這下換曲簫驚訝了,「你這女朋友都不管他死活的?」說罷,她又試探道:「你們.……吵架啦?」

  楚汐聞言,明白曲簫之前稱顧敬寒是她「老公」,這也只是個打趣的泛指,並不是真的知道顧敬寒的確是她法律意義上的老公,否則這時候不會又稱她是顧敬寒的「女朋友」。

  也對,顧敬寒總不會自我介紹說他是她的老公吧?

  「這個,情況說起來有點複雜。」楚汐看了看曲簫,把顧敬寒和她簽署契約婚姻的事撿重點講了。

  末了,她又解釋道:「所以,我和他之間只是契約關係,他的心上人另有其人,只不過是陰差陽錯的沒能在一起。」

  楚汐把契約的事情向曲簫全盤托出,倒也沒有隱瞞的意思,最後在曲簫的詢問下,道出了白雅竹的名字。

  曲簫一臉震驚,「白雅竹?那個女演員白雅竹?」

  白雅竹她是認得的。這幾年,白雅竹已經火到了國外去,她躲到國外生活的這幾年,都沒少被白雅竹刷臉。

  楚汐:「是。」

  曲簫半天沒說出話來,最後在沙發上坐下了,消化了半天楚汐說的信息,才道:「可真有你的……」

  曲簫想起了什麼,又道:「我聽醫院的護士八卦說,白雅竹也在你們那艘游輪上,海難剛發生過後,顧敬寒被送來搶救,是白雅竹一路陪著他的,照片都被爆到網上了呢……聽你們船上其他過來住院的人說,顧敬寒落水后溺了水,是白雅竹拚命把他救了回來。」

  那些人的原話是「就是那個白衣服的女孩救了顧少」,這幾個人正是親眼看到楚汐將顧敬寒救上救生艇的人。

  可當時大家落水后形容不整,都是一副落湯雞的樣子,披頭散髮,楚汐與白慕雅本就身形輪廓頗為相像,當天還好巧不巧的都穿了白色的衣服,那些生還者後來在醫院看到白雅竹陪在顧敬寒身邊,就自然而然的認為當初救下顧敬寒的人,也是白雅竹了。

  他們年紀偏大,對白雅竹看著臉熟,知道可能是明星,但一時也叫不上她的名字,只一口一個「白衣女孩」的叫了。

  楚汐聞言點了點頭,郎有情妾有意,這下他們兩個人可以互相看清心意,也算是美事一樁了。

  「你……」曲簫停了停,觀察著楚汐的臉色,小心問道:「你不介意嗎?」

  如果照著楚汐說的,顧敬寒原本就對白雅竹有情,現在得知對方也奮不顧身的救了他,定是會大為感動。

  若說之前顧敬寒的「默默守護」,是因為不願與白雅竹連朋友都做不成,不想給她任何壓力,那麼這次白雅竹表態表的這麼明顯,顧敬寒那樣的人,自然不會再放過與白雅竹修成正果的機會。

  為了救顧敬寒,白雅竹可是連命都不要了,這不是真愛是什麼?

  男女兩方心中的情意相映成輝,在這樣的局面下,楚汐這個角色就顯得有些多餘了。

  雖說她現在是顧敬寒法律意義上的妻子,可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到好像她成了插足一對有情人的第三者。

  「第三者」本人楚汐倒是一臉的不在乎,聳了聳肩道:「他們本該就是一對,我充其量就是個打醬油的,有什麼好介意的?」

  她巴不得顧霸總和白月光早早雙宿雙飛,好讓她舒舒坦坦的過日子呢。

  「可是不對啊,」曲簫說道:「我看顧敬寒那個樣子明明對你很在意,你確定他對你沒一點意思?」

  不知道為什麼,曲簫總覺得楚汐給出的解釋有點說不通。

  如果真像楚汐說的那樣,顧敬寒喜歡的是白雅竹,那當初為什麼又和楚汐簽了契約,而沒有去找白雅竹呢?

  是白雅竹心中另有所屬?還是因為顧家水深,顧敬寒不想白雅竹成為眾矢之的,所以拿楚汐來當擋箭牌?

  還是……這背後有什麼楚汐都不知道的原因?

  楚汐想了想,實話實說道:「他那大概是可憐我吧。」

  這陣子接觸下來,她對顧敬寒也有些了改觀,以前她雖然穿到過這個世界的配角身上過,但卻只是為了完成任務,從來沒有深入的了解過男人。

  在此之前,在她的眼中,顧敬寒不過是個存在於書中世界的紙片人而已。她一直先入為主的認為對方是個四肢發達、精蟲上腦的渣男霸總,滿嘴「天涼王破」,對他的性格、脾性並不了解。

  這次穿到了女主身上,和顧敬寒有了更深入的相處,倒是有了不一樣的認識。

  細數下來,顧敬寒也確實幫過她幾次,先是在九龍山莊里從嫖客的手裡把她撈了出來,從綁匪那裡把她救了;在登上游輪前,又為她擋了紅漆,沒讓她被飛車撞殘;在她被賀妍的保鏢們圍攻的時候,還為她解了圍;最讓她受用的是,男人還甘願被她利用、陪她在紅毯上亮相,避免了她受人輕視,同時也讓她得以為今後的打算鋪路。

  ——楚汐心裡清楚,顧敬寒不會不明白自已邀他做男伴的用意,男人心思縝密,又怎麼看不出她背後想要借勢的心思?可即便是這樣,顧敬寒也還是答應了她。

  這麼想來,這個人似乎也沒有她原本想象的那樣糟糕可惡,不近人情,一點同情心怕還是有的。

  所以,顧敬寒八成是看她實在混的太慘,才出手幫了她。好歹她也是他法律意義上的妻子,總不能太提不上檯面吧?

  又或者,對於顧敬寒這種做慣了人上人的豪門世家子來說,自己這種小角色實在算不上什麼,出手相幫也許與做慈善沒什麼兩樣,並不是針對她這個人,舉手為之而已,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而退一萬步講,就算此時的顧敬寒真的對她有了什麼興趣,那也是書中的狗血設定使然,盲目又毫無邏輯,並不是針對她本人,她要是自作多情,可就要鬧笑話了。

  曲簫自然不懂得楚汐心中的彎彎繞,在了解了楚汐與顧敬寒之間的關係后,顯然十分為楚汐擔心,說道:「你母親的醫藥費還需要多少,我來出,顧敬寒如果真像你說的,心裡有別人,你還是早點離開的好。」

  「好啦,我自己都能處理好的,你就別操心了。」楚汐應道。

  記憶里,曲簫當年為了一個男人和家裡斷絕了關係,自己一個躲到國外生活,經濟狀況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想幫她其實也愛莫能助,她也不願意讓曲簫受她這攤子爛事的牽累。

  更何況,不久前,顧敬寒已經親口答應她要中斷契約關係,這婚一離,他們兩個人之間就沒什麼關係了,她還不是天高任鳥飛?

  想到曲家,楚汐又說道:「你這一回國,你家人估計很快就要聽到風聲了,你有什麼打算?」

  曲簫垂了垂眼,臉上的神色有些自嘲,「他們還能把我綁回去不成?你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楚汐點頭,知道這是曲簫心裡的刺,不再多問。

  兩人聊了一陣,護士進來把輸液管拆了,楚汐坐起身來,向曲簫說道:「我想洗個澡。」

  她許是因為先前發燒的緣故,出了不少汗,渾身黏膩,難受的很,現在緩過些勁來,第一件事情就是想把自己弄乾凈。

  曲簫把她扶進高級病房的洗手間,裡面淋浴和泡浴設備一應俱全,又不太放心的說道:「我幫你洗吧。」

  楚汐:「不至於,我真沒事,就是小感冒而已。你去休息會吧,有需要我會叫你的。」

  曲簫堅持了一會,最後敗下陣來,退出了洗手間,說道:「門我虛掩著,有時一定叫我,別逞強。」

  楚汐:「嗯。」

  曲簫離開洗手間后,楚汐放了一池熱水,脫了病號服,坐進了浴缸,舒服的仰躺下去,發出一聲喟嘆。

  她剛才手腳冰涼,身體似乎還殘存著海難時候落水的記憶,每個關節的縫隙都冰冷的難受,寒意刺骨,加上身上冷下來的汗,實在很不爽快,這時候被熱水浸潤著身體,別提多舒服了。

  楚汐閉著眼睛泡了會熱水澡,臉上漾起了嫣紅之色,過了好一陣才起身邁出了浴缸。

  可就在她揚手去拿放在高出的浴巾的時候,卻突然一下子頭重腳輕,感到一陣暈眩。

  她錯開步子想要去扶牆上的扶手,卻還是手上抓空了,「咚」的一聲跌倒在了地上。

  這一下子可是摔的狠了,疼的楚汐倒抽了一口冷氣,連聲叫喊都沒有發出來。

  「希希?」外面的曲簫聽到了動靜,迅速起身向洗手間趕來。

  楚汐喘了口氣,聽到浴室的門就被人大力的推開了,她抬眼,剛想告訴曲簫她沒事,下一刻話便啞在了喉嚨里。

  楚汐看清了走進來的男人,瞳孔微微一縮。

  是顧敬寒。

  楚汐不知道,顧敬寒剛剛趕到病房,就聽到曲簫一聲驚呼,他心裡驟然一緊,想都沒想,就先於曲簫推開了房門,正好看見跌倒在地上的女人。

  ——楚汐許是剛剛出浴,身上未著絲縷,周身的皮膚白的刺眼,一雙纖細的腿微微蜷著,身體看上去那麼柔軟,布滿了晶瑩的水痕。

  像是屈辱的厲害,女人看到他后似是整個身子都繃緊了,睫毛止不住的輕顫著,低聲道:「出去。」

  顧敬寒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楚汐赤|身裸|體的樣子。

  他清楚的知道女人的身體又多麼柔軟,也親手把她的身子擺弄成過各種姿勢,可是當下看到楚汐渾身濕漉漉的身體,和她臉上因為羞恥而泛起的緋色,他還是感到身體的血液都往身體的一處涌去。

  然而他當下到底是理智的,向身後想要上前幫忙的曲簫說道:「麻煩你去請醫生過來。」

  曲簫看了眼楚汐,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轉身去按呼喚鈴了。她直覺感到顧敬寒不會做出傷害楚汐的事來,也放心把楚汐交到顧敬寒手上。

  與楚汐講述的故事不同,曲簫看著顧敬寒,總覺得男人對楚汐不像是一點都沒有動心。相反,倒像是極為在乎。

  只不過,顧敬寒為人深沉內斂,這種在意也不會掛在嘴上,只是在楚汐需要的時候,默默把事情都做到了而已。楚汐有時是當局者迷,她在一旁倒是看得清楚。

  楚汐渾身都是**的,想要自己起身,卻不知道傷到哪裡了,竟然沒能一下子起來。

  「別過來。我自己可以。」楚汐咬牙說道,身體盡量的蜷縮著,想要遮擋住重要部位,睫毛因為羞恥而微微發顫。

  然而顧敬寒卻對她的話充耳不聞,幾步上前,便附身把人從地上橫抱了起來。

  楚汐被顧敬寒抱起的一刻,便把眼睛閉上了。

  顧敬寒垂眸,看著女人那副拒絕的神色,還有她低垂顫抖的眼睫,不知怎麼的,心裡竟有什麼柔軟的情緒緩慢的化開,連帶著手下的動作都輕柔了些。

  病房裡,曲簫並不在,許是方才按了呼喚鈴又嫌不及時,親自出去叫醫生了。

  顧敬寒將楚汐放在了病床上,又拿來的浴衣,親手幫她穿上了。

  「叩叩。」醫生在病房外敲響了房門。

  顧敬寒將楚汐身上的浴袍檢查了一遍,確保女人已經被包裹的嚴嚴實實,才道:「進來。」

  接下來,便是醫生為楚汐從頭到腳又檢查了一遍,期間對顧敬寒十分恭敬,最後診斷楚汐並無大礙,只是這段時間身子虛弱,兩日半未進食,只是靠輸液維持營養,才會發生剛才的暈眩情況,又叮囑她這段時間切忌受風著涼,才又十分禮貌的退了出去。

  楚汐全程除了與醫生說了幾句話以外,全程都沒有再看顧敬寒。這期間,曲簫不知道遇到了什麼事情,竟也沒有再回到病房,醫生離開后,房中就只剩下了顧敬寒和楚汐兩人。

  楚汐屈膝坐在病床上,長長的濕發披散開來,還在滴著水,浸濕了床單,似乎準備就這麼濕著頭髮睡下。

  顧敬寒看著皺了皺眉,「頭髮吹乾再睡。」

  「不用。」楚汐這會洗完熱水澡,是真的又來了困意,懶得動了。

  顧敬寒沒讓楚汐躺下,親自拿來了病房裡的吹風機,開始為女人吹頭髮。

  楚汐開始心有抗拒,可後來感到頭上暖意融融,頗有幾分舒服,便也沒再說什麼,只是抱著腿坐著,頭枕在膝蓋上,自暴自棄的任由顧敬寒去了。

  她和這個人床都上了,這個時候再故作矜持豈不矯情?

  她到底不會和自己過不去。楚汐的頭髮很長,發量又多,自己洗完頭后從來都沒有耐心把頭髮全部吹乾,其實濕著頭髮睡覺並不舒服,還容易頭痛。顧敬寒若是想當這個苦力,她當然不會拒絕。

  於是兩人就這麼一個人站著吹頭髮,一個人靜靜坐著,聽著「嗡嗡」的響聲,楚汐竟然昏昏欲睡起來,閉上了眼睛。

  顧敬寒垂眸,看著楚汐微閉著雙眼,是副恬靜的樣子,不知怎麼的,又想起了那隻老宅後花園里的小野貓。

  好像只有這個時候,楚汐會顯得格外溫順,就像是被順毛摸了的小動物,收起了利爪,露出貪睡的模樣,毫無防備。

  顧敬寒將楚汐的頭髮徹底吹乾后,低低道:「好了。睡吧。」

  楚汐咕噥了一聲,蜷著身子躺倒在了床上,連眼睛都沒睜,往被子裡面縮了縮,像是疲憊極了,喃喃道:「謝了。不送。」

  顧敬寒看著楚汐的睡臉,鬼使神差的沒有走開,而是在床邊坐了下來。在他意識過來以前,手已經去拂開了楚汐額前的碎發。

  他的臉色看上去並不好,唇上的血色很淡,像是大病未愈,這兩天發生的事情也令他在透支自己的身體,但這一刻,在這間病房裡,他卻好像找到了些平靜。

  楚汐本是側卧著,偏偏也在這個時候,緩緩半睜了眼睛,正對上了顧敬寒深深的目光,也不知是清醒著,還是半睡半醒間,小聲的問道:「你怎麼還在?」

  這男人現在不應該是陪在白雅竹這個「救命恩人」的身邊嗎?怎麼會在她的病房裡一呆不走了?

  顧敬寒臉上的神色並沒有任何起伏,「我為什麼不能在?」

  楚汐眨眼的速度有些慢,頭髮在枕頭上蹭了蹭,又閉上了眼睛,也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在對男人說話:「白雅竹……你不是該陪著她么,在我這裡幹什麼.……」

  顧敬寒的手指頓了頓,「你很想我去陪她?」

  「唔……」楚汐蹭了蹭枕頭,似是找到了個舒服的姿勢,徹底睡了過去,再沒胡亂講話。

  顧敬寒望著楚汐白皙素凈的小臉,難得的眼中帶了些自嘲的笑意。

  這個女人還真是心寬。

  那日游輪傾覆后,他親眼看到她落水,竭盡全力把她拖出水面,卻被這女人狠狠的當頭一腳踹進水底,最後還溺了水。她倒好,對自己不聞不問,睡得倒是香甜。

  顧敬寒為楚汐蓋了蓋被子,最後走出了病房。

  病房外的走廊上,譚珂正抓著一個女人的手腕,臉被擋住了一些,令人看不清楚神色,似是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爭執,正落在顧敬寒眼中。

  顧敬寒蹙眉,譚珂是他帶來給楚汐當面道歉的,為的是游輪上令他們二人中招的事情,可現在楚汐的狀態並不好,需要休息,譚珂這個道歉恐怕要等一等了。

  他倒是沒想到,只是來一趟醫院,譚珂就又和女人糾纏上了。

  顧敬寒向譚珂走去,只是走的越近,便越發覺得譚珂臉上的神態有異——這個人向來行事無拘無束,萬花叢中過,何時都是遊刃有餘的,可當下,譚珂的臉上卻帶著些罕見的執意——這並不是譚珂尋常對待女人的風度。

  再看譚珂抓住的女人,顧敬寒的眉梢更是微微挑了跳,那女人深色的長發微卷,眼形偏圓,不是曲簫又是誰?

  曲簫方才等不及,按了呼叫鈴后還是親自出來尋醫生,回來的路上卻被譚珂撞見,攔住了去路。

  她率先看到了顧敬寒,似是被譚珂逼的不行,說道:「顧少,你來的正好,我還要去陪著希希,這位先生纏著我不放,還請你幫個忙,讓他放我走。」

  譚珂看著曲簫冷著臉的樣子,深深被那句「這位先生」刺到了,她居然假裝不認得他?

  「怎麼,當年是誰信誓旦旦說非我不嫁,現在這是想玩欲擒故縱?」譚珂情緒激動,說話已經失了分寸,似是想借這樣的話語擊碎女人臉上帶著的面具,讓她出現該有的反應。

  然而曲簫只是睫毛微乎及微的顫了顫,很快恢復了冷靜,看向顧敬寒說道:「顧少,這裡好歹是你家的醫院,有人在這裡公然鬧事,影響不好吧?」

  譚珂:「曲簫!」

  顧敬寒此前與曲簫並無交集,在楚汐的病房初見曲簫,聽到她的家姓時並未多想,可當下聽了譚珂的話后也意識到,這位曲姓女子恐怕不是別人,正是當年被譚珂退了婚的曲家姑娘。

  他倒是沒想到,譚珂一直滿世界在找的人,居然是楚汐的閨中密友。這世界還真是小。

  譚珂當年不願被家族左右婚姻,因此從一開始就對曲家安排來的未婚妻十分抵觸,最後還退了婚。可譚珂當年有多看重自由、不喜約束,現在恐怕就有多後悔。

  顧敬寒對譚珂這檔子私事沒什麼興趣,只和曲簫說道:「她睡下了,我會讓傭人做好晚餐送過來。」

  這個「她」自然是楚汐無疑了。說罷,顧敬寒又看向譚珂,說道:「今天的事推后。我要先走。別吵到病人休息。」

  說罷,便邁開長腿離開了。

  好像他在意的,從頭到尾只有楚汐這個病號而已。

  ***

  幾日後,楚汐出院。

  這期間,她接到了一家經紀公司的電話,說是有意向與她合作,想要面談。

  楚汐自從穿到林希身上后,演藝事業就已經是處於被打到低谷的狀態,經紀公司早就和她解約了,現在是孤身奮戰,沒有經紀人。

  她心知,女主原身別的本領、資質、學歷、經驗都沒有,要想在這個世界里賺大錢,活的輕輕鬆鬆,怕是還得從老本行下手。

  好歹,她也生了一張盛世美顏呢。

  女主雖然情路雖然糟心,糊的一塌糊塗,但樣貌上這點「女主光環」還是有的。她不好好利用,簡直是暴殄天物,對不起觀眾。

  而以她現在的狀況,如果還想吃演員這碗飯,最快的捷徑,就是與資源好、背景強的經紀公司合作,只有這樣,鹹魚翻身才有希望。

  這家經紀公司顯然是看到了她在游輪上與顧敬寒共同出席紅毯儀式的照片,才嗅到了賺錢的機會,向她伸出了橄欖枝,就算知道游輪遇難的新聞,也一刻也不想多等,可謂是對楚汐很有興趣了。

  在他們眼裡,儘管楚汐曾經遭到過封殺,但現在攀上了顧家,一切就已經不可同日而語,東山再起並不是沒有可能,這時候簽下楚汐,很有可能是個一本萬利的買賣。

  楚汐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去與經紀公司談合作意向,總算這次的游輪之旅沒有白費,有了點階段性成果。

  五年已經足夠長,是時候改將過去清零,從頭來過了。

  想要簽她的經紀公司名叫「璨星」,規模不大,資源雖比不上行業巨鱷,但對她來講算是個不錯的開始,楚汐談過了幾輪過後,便回去等消息了。

  等消息的這段時間,楚汐依舊回到了西郊影城,正巧劇組又通知她還有一場替身的壓軸大戲要拍,楚汐想了想,還是應下了。

  一來,璨星會不會最終簽下她,還不是定數,她還不能在這個時候就把自己唯一的飯碗給砸了,替身的活不能不幹。

  二來,她心裡還想著,也許在劇組走走劇情,會等來回家的契機也說不定,雖然這個可能性在她看來已經沒有最初認為的那麼大了,但她直覺認為還是不應該冒然放棄。

  可這一次再回到劇組,大家見了她卻都是一副竊竊私語的模樣,眼神也頗為怪異,楚汐心思敏銳,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異樣。

  正巧報到過後,曲簫的電話打了過來,問道:「你這麼快返工,身體吃得消嗎?要不要再休息一段時間?」

  楚汐:「又沒什麼大毛病,再休息就要長毛了,我已經回劇組了,放心吧,我好著呢。這兩天辛苦你啦,好好休息休息。」

  她們兩個人倒是曲簫的聲音聽上去更疲累一些,曲簫這時候不想拿自己的事情煩楚汐,聽到楚汐已經回到了劇組,問道:「我記得你說你現在劇組裡的女一是白雅竹?」

  楚汐看了看遠處偷偷看著她議論的工作人員,「是。」

  白雅竹在沉船事件過後,也已經回到了劇組開工。這個劇組就像是被下了將頭一樣,女主角頻頻遇險,不是被綁架就是坐的船翻了,好像每天都面臨著開不工的危險。

  曲簫憂聲道:「希希,網上有人爆料,是有關你和白雅竹的……」她頓了頓,又說道:「要不然你先別去劇組了,我怕這事情後面還有後續。」

  楚汐沒掛電話,把手機從耳邊放了下來,迅速調出app瀏覽了下頭條,裡面赫然寫著些聳人聽聞的標題:

  【小三真相!過氣女星插足豪門戀情?】

  【震驚!白雅竹地下戀情曝光,對象系顧氏豪門公子!】

  【驚爆白雅竹被橫刀奪愛!元兇:楚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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