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楚汐手上一頓,「導演,之前我和陳導溝通過,保留必要的保護措施,如果規避的好,是不會穿幫的。」方才上陣之前,陳華確實私下和她溝通過尺度細節。

  即便是帶著胸貼,該拍攝的男女互動部分也依舊尺度頗大,這也是為什麼白雅竹的公司堅決擋掉了導演要女主親自上陣的提議,堅持要替身來上。

  導演看向陳華,選角的事的確都是由這位副導一手負責的,問道:「這話你說的?」

  陳華平常脾氣是暴躁了些,對楚汐也是呼來喝去的,但在關鍵時刻還是言而有信的,說道:「是,當初是這麼溝通的。」

  導演把劇本一摔,「你TM腦子抽筋了?給我找個不能脫的裸替!?」

  全場都安靜了下來,陳華欲言又止,最後也沒敢回嘴。

  在大多數人眼中,替身就是替身,根本沒資格提什麼要求。楚汐不願意脫,還有許許多多渴望表演、渴望出鏡的裸替巴不得拿到這個機會。

  導演再次看向楚汐,說道:「裸替,把胸貼摘了,這是對藝術最起碼的尊重,要麼做到極致,要麼就別做!別在這裡耽誤大家時間!」

  導演這話說的還算客氣,比起對陳華的破口大罵來說,這已經算是給女替身演員留足了面子。

  當然,導演自己也還有一點私心。

  這部電影不是三級片,最終播出不會有露點的禁忌鏡頭,事前陳華也確實請示過他,裸替可以保留最少程度的保護措施,不過,自從在現場看到過楚汐拍攝的狀況后,他便改了主意。

  楚汐的身體,大概是他從影這麼久以來,見到的極為少數的幾個極有靈氣的。

  導演的眼光一向毒辣,女演員的身體,他看過的太多了,可像楚汐這樣,身上每一道曲線都極富畫面表現力與故事感的,實在是少之又少。她的身上似乎有一種吸睛的魔力,引人入勝。

  這簡直是老天爺在賞飯吃。

  導演覺得,由楚汐出演替身的這段激情戲,有可能會成為這部戲里的神來之筆。他當然不願錯過。

  所以,導演這點私心,還真不是作為男人對女人的那種齷齪心思,只是不想放過任何一個可以令自己的作品更加完美的機會。

  但這理由雖然充分,在楚汐這裡,卻並不公平。

  局面僵持不下,導演的助手已經小步跑到了楚汐跟前,連恐嚇帶催促的說道:「趕緊把胸貼摘了,之前是之前,現在不行了,別耽誤大家時間,趕緊的!」

  這就是打算翻臉不認賬了,蕭川見狀,從道具床上起了身,站在楚汐這邊說道:「我們留心一點,注意遮擋,應該不會穿幫。」

  助手臉色閃過一絲尷尬,好聲跟蕭川說道:「蕭哥,真不能帶著胸貼拍呀,導演的脾氣你也知道的,咱們哪有這美國時間在一替身身上磨啊?規避這、規避那的,還怎麼拍呀?」

  裸替的規矩,蕭川是知道的。一般干這行的,早已經十分專業了,為了拍攝最好的效果,的確都是二話不說全|裸上陣的。

  蕭川看了看遠處挨呲的陳華,這個副導平日里看著對楚汐十分刻薄,總是大呼小叫的,但在保留保護措施這件事上,多少還是對她有所照顧的。

  怕也是以前合作過,終究還念及著些舊情吧。

  「稍等,我去和導演溝通。」蕭川向楚汐說道。

  楚汐:「還是我去和他說吧。」

  蕭川卻示意她在原地等著。這種局面,雙方都是僵持不下,弄不好一點就炸,還是由他來調解、試圖找個突破口的好。

  說罷,便和蕭川一起走嚮導演那邊去交涉了。幾人走遠了一些,讓人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

  楚汐只得重新把衣服穿好,也從房中搭好的景里走了出來,等待著溝通結果。

  一旁,收音師把舉了半天的長桿話筒放下了,擦了下臉上的汗,也走了出來,忍不住吐槽道:「都來做裸替了還裝什麼清純,這不耽誤大家時間么。」

  楚汐回頭看向那個收音師,那人卻把目光挪開了。

  幾分鐘過去,蕭川那邊好像進展的並不順利,越等,周圍的工作人員越是不滿,先前清了場的工作人員見主演都從房裡出來了,也紛紛湊上前來,小聲打探著怎麼回事。

  聚過來的人越來越多,有的人對著楚汐臉色也不好看了,甚至議論的聲音也大了起來。

  「不想脫,就別來干裸替呀,都不知道賠了多少人睡過了,還到這來裝處女.……」

  「就是,有本事當小三,搶別人男人,怎麼這時候又要立貞節牌坊了?你瞧她那趾高氣昂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女一號呢,不就是個裸替么?」

  「小三?我看八成是被顧家那位公子踹了,不然怎麼會還在這做裸替?這種被玩爛了的貨,玩玩可以,誰會認真啊?」

  楚汐看了看周圍議論的人,果不其然,就有化妝師和化妝師助理等幾張熟悉的面孔,看來都是從《夏卿》劇組裡過來的,這之中還有前來探班的路遙。

  這下惡毒女配和炮灰們倒是都聚齊了。

  這些人原先在《夏卿》劇組裡就沒少造楚汐的謠,盡職盡責的污衊著她的名聲,聽到點什麼就以訛傳訛,添油加醋,好像自己親臨現場過,講的繪聲繪色。

  楚汐在穿書司里工作,也曾親身穿到過反派炮灰身上過,她當時以為自己欺負女主的工作做的已經很稱職了,但比起這些人,才知道這門藝術簡直是學無止境。

  楚汐心中深感佩服,連帶著看向路遙等人的目光都帶了些欽佩。

  但佩服歸佩服,劇情總還是要走的。

  聽到大家議論的越來越離譜,都開始一一列舉玩過她的男人了,她才終於揉了揉脖子,懶懶說道:「各位,我人就在這裡,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路遙說道:「你這是耽誤大家時間,延誤拍攝進程,你知道么?你到還有理了?」

  楚汐看向路遙,「我和大家一樣,並不想看到拍攝進度被延誤。」

  她停了停,徐徐說道:「但我在接這份工作之前,就已經和陳導溝通過尺度和拍攝手段,陳導也同意了保留一定的保護措施,有錄音為證。可很遺憾,現在是導演組內部出現了意見分歧,打算出爾反爾。所以,現在耽誤大家時間的不是我,諸位如果有什麼意見,不妨直接對導演表達。」

  楚汐自從來到片場后,的確與陳華就拍攝尺度問題溝通過,為了保護自己,她也確實用手機錄了音。這話說的有理有據,措辭有度,倒是把責任全部撇清了。

  可在場的演職人員,哪裡有膽子去和導演理論的?

  路遙聽了,冷笑一聲:「別給臉不要臉,你以為你是誰?還以為自己是女一號、千金小姐呢?今天既然幹了裸替這行,就別在這磨磨唧唧,又不是沒在床上給男人脫過,裝什麼裝?」

  楚汐直視著路遙,「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在床上給男人脫過?」

  路遙頓了頓,沒想到楚汐會面不改色的懟回來,眼神有些閃躲,進而說道:「就算我沒親眼看到過,也有別人看到過,你別以為你做過的事情別人不知道,你為了有個戲拍,都不知道爬了多少人的床了!」

  楚汐歪頭,「是么?我爬了誰的床,我怎麼不知道?」

  路遙扭過頭看向一旁抽煙的攝像師,說道:「明哥,不是你說的她求著你讓你睡的么?」

  那位叫「明哥」的攝像居然也是《夏卿》劇組轉來的。楚汐都要懷疑《誅神》劇組是不是在做慈善,收留了這麼多從《夏卿》劇組過來的人。

  明哥資歷頗深,拍《夏卿》的時候,他就是那部戲導演身邊的老人了,基本是御用攝像的概念,在劇組的地位也挺高,平時有點膨脹,就愛吹個小牛。

  當初楚汐進了《夏卿》劇組以後,明哥見身邊幾個小弟對她看著的眼神都不對了,脫口就說他「嘗過這女人的滋味」,並且是楚汐為了要混個角色演,讓他去導演那裡美言幾句,主動爬了他的床。

  這事情早就在路遙等人的實力散布之下,在劇組裡傳了個遍,還一傳十十傳百,連隔壁拍抗戰戲的劇組都已經知道了,這會兒又盡職盡責的在《誅神》劇組裡傳播起來。

  楚汐終於皺了皺眉,向樹下叼著煙的大肚男人看去。

  那人留著一頭自來卷的長發,自認為很有大師範,殊不知那頭髮油膩,髮際線也后移的厲害,實在讓人看著倒胃口。

  這樣的人,大概在女人那裡就沒有得意過,這才編出這種謊話來找自尊。楚汐來劇組這麼久,甚至從沒過多留意過這號人。

  人嘛,總是越缺什麼,就越在意什麼。

  明哥自己也知道楚汐從沒正眼看過她,可越是這樣,他對楚汐的那點齷齪心思就越是蠢蠢欲動,得不到楚汐的人,至少嘴上也要過過癮。

  楚汐走向那個攝像,當著一眾人問道:「是你說的我和你睡過?」

  雖說人為了包裝自己,說點小謊,是人之常情,可這個謊涉及到了她的名譽,她便不能輕易放過了。再怎麼樣,她還是要在這圈子裡混的。

  明哥臉上的神色有點不自然,他撒謊的時候顯然沒想到會遇到這種當面對質的情況,但也很快穩住了陣腳,說道:「林小姐,這種事情我們就不要在這裡談了吧,我倒是不介意,但你在床上乾的那些事情,要是傳揚出去,恐怕是不太好。」

  說罷,明哥還猥瑣的笑了笑,一副與楚汐熟稔的樣子,話里的暗示意味很濃。

  這便是要把謊說到底了。

  周圍的男人看向楚汐的眼神也開始發生了變化。

  畢竟,她現在除了披在身上的一件罩衫以外,再沒有穿什麼,那衣服只在腰間系了一條帶子,只要輕輕一扯,馬上就春光乍泄了。

  楚汐從來沒有處於這樣弱勢的局面過,在場的男人看著她,都帶著物化的濾鏡,好像她只是一件可以被人擺弄、滿足人性|欲的玩具,毫無尊嚴可言。

  楚汐把攝像從頭到腳看了一遍,眼中帶了幾分嘲意,「明哥,人要有自知之明,我就算再落魄,再飢不擇食,想要靠潛規則上位,也是要挑挑人的。不然,就您這身材,這長相,上了床豈不倒胃口?」

  楚汐這話說的實在戳人心口,她現在雖然事業落魄,但人卻無疑是個美人,她這樣的人,如果真想勾引誰,恐怕很少有男人能把持的住,這劇組裡要睡,也確實輪不到來找明哥這種段位的中年油膩男。

  明哥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陰狠,揚言道:「你以為你說沒有,就能撇清關係,我有證據證明你爬過我的床,你有證據證明你沒有嗎?」

  楚汐笑了,「證據?什麼證據?」

  「你下面那張小嘴上有塊紅色的胎記,這就是證據。」明哥狠狠說道。

  這女人無權無勢,也敢在這裡讓他顏面掃地,他自然要扳回一城。

  楚汐的臉色終於變了變。

  明哥的話說的極為下流,但目的也十分明確,她下面那處並沒有什麼紅色胎記,可她卻無從證實——除非,她當眾脫衣,裸|身示人,以正清白。

  這是她絕不可能做的。

  明哥也正是賭她這一點,才敢如此信口開河。

  「怎麼,沒話說了吧?」明哥哼笑道,一副得逞的樣子。

  「想要自證清白,脫了給大家檢查一下咯。」有人輕浮的說道。

  「就是,脫個看看,哈哈哈。」有人立刻複議。

  楚汐現在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風光無兩的部長千金、當紅小花,沒背景沒靠山,區區一個裸替,自然是人人可欺,那些人說起話來也就毫無顧忌。

  在場的有不少是跟著明哥混劇組的老人,幾個不知輕重、想看好戲的男人,跟著起鬨道:「脫!脫!脫!」

  楚汐垂在身側的兩手握緊了拳頭。

  按照《帝少》這篇狗血虐文的尿性,女主現在虎落平陽,恐怕也只能任人欺侮,這個時期的劇情仍處於欲揚先抑的階段,為的是凸顯男主的冷血和女主的苦情付出,為文中後期的「追妻火葬場」做鋪墊。

  然而楚汐知道《帝少》是個不折不扣的太監文,什麼「追妻火葬場」?不存在的。

  所有讀者們期待的大反轉,一個都沒有發生。女主一路憋屈到死,只換來了男主幾滴悔恨的眼淚,屁用都沒有。如果是這樣,她再照著劇本走下去,豈不是坐以待斃?

  楚汐眯了眯眼,當下這種狗血的霸總文俗爛橋段,她以前穿書司見到過不少,可親身下場后,她發覺除了以暴制暴,似乎沒什麼太好的解決辦法。

  這種人,打就是了,還廢什麼話?

  兔子逼急了還會咬人呢,她都被人逼著脫衣服了,動個手也不算崩人設吧?

  憑她的身手,打顧敬寒是打不過,但是對著攝像這麼個大腹便便的草包窩囊廢,打他個出其不意,她還是有點勝算的。

  楚汐向明哥走去,一拳向攝像油膩的肥臉上打去,動作一氣呵成,果真沒有在腦中聽到OOC警告。

  明哥沒想到楚汐過來就動手,捂著鼻子大罵了一聲「艹」,卻是留下了兩行鼻血。眾人皆是看的驚呆了。

  楚汐抬手要再打,可動作一大,腰間系著的衣帶突然鬆了,那衣服的材質太絲滑,一側肩頭立刻滑落了下去,讓她胸口一涼。

  楚汐暗罵了一聲,她貼身穿的就只有胸貼和C字褲,搞不好就要走光,這真是最不適合動手打架的一身行頭了。

  她不得不反手去撈自己的衣服,低頭將衣襟攏好,雖然肩頭的衣服滑下了不少,衣帶也落在了地上,但好歹胸前和腿間沒有失守,都被衣料遮住了。

  楚汐自覺自救的已經十分及時了,可這副樣子看在眾人眼裡卻是另一幅景象——女人披著長發,衣衫不整,一側肩頭裸露在外,像是猶抱琵琶半遮面美人,樣子狼狽,又有些無助,卻更具視覺刺激感,在場的不少男人看的眼睛都直了。

  也是在這個時候,不遠處響起了一陣騷動。

  大家的目光紛紛看向了攝像的背後,一個身材修挺,穿著黑色大衣的男人正向這邊走來。

  他的臉色冷峻,眼神冰寒,穿過了一眾人群后,徑直走到了楚汐面前,脫下了自己的大衣,罩在了楚汐的身上。

  竟是顧敬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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