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楚汐開工后的這段時間,的確都在避著顧敬寒,一直沒有回安城,對方打來的電話也都一律不接,她在發現自己開始在意顧敬寒身邊的其他女人後,總在下意識逃避這個問題,連帶著顧敬寒也不想見了。

  其實,顧敬寒若是已經有了真心喜歡的人,她似乎也不必苦苦糾纏,這本來就是她想要看到的結局——顧敬寒愛上別人,也就能放過她,她也就可以逃過女主原身「英年早逝、為愛殞身」的下場,這簡直是皆大歡喜。

  可就是不知道為什麼,等真的走到了這一步,看到顧敬寒有了別的女人,她心裡竟然沒有最初想象的那種喜悅。

  顧敬寒:「說話。」

  楚汐閉了閉眼,整理了下情緒,盡量讓自己語氣平和:「既然顧總身邊已經有了人,我們這樣下去,沒有意義。」

  楚汐想起顧敬寒與別的女人出入成雙的畫面,終於在這一刻清晰的感受到了她在妒忌。

  看到顧敬寒與別的女人在一起,竟然讓她難以接受。這一刻,她也終於親手撕開了他們之間和平相處的假象。

  「你說什麼?」顧敬寒微微蹙眉,楚汐這話指向性很明確,分明是在說他有了別人,所以想要和他劃清界限,可他自始至終喜歡的也只有楚汐一個人,對方的指控又是從何而來?

  顧敬寒這話是真的單純想要了解楚汐的想法,所以才這樣問。

  他一向寡慾,活了這些年,在情愛之事上其實閱歷甚少,女人的心思他就更加不懂了。

  他不知道楚汐是怎樣想的,加上他一貫的習慣又是做的比說的多,導致楚汐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所以兩人到了現在才出現了這麼大的認知偏差。

  顧敬寒是真的不知道,原來楚汐一直以為自己喜歡著別人。

  楚汐不了解顧敬寒是抱著求知慾問出的這句話,這問句聽在她耳中像是在當面給她難堪一樣。

  這本來就是她這段時間的一個心結,自己掩耳盜鈴的一直不想去多想,乾脆選擇逃避,躲著顧敬寒不見,沒想到顧敬寒竟是找上了門來,還要把這樣需要避諱的事情拿出來講。

  楚汐想起了她兩次撞見柳夏與顧敬寒在一起的場景,一次是在飯店門口狀似親昵,另一次是柳夏體貼賢惠的給顧敬寒送午餐……

  她垂下眼,竟是覺得心裡一刺,難受的發酸。

  她以為這段時間遠離顧敬寒,也遠離這些影響她情緒的事情,自己就能漸漸不再在意這些。顧敬寒與誰人親近,與哪個女人歡好,她又有什麼權利生氣難過?

  他們之間不過一紙協議,一道契約,而且她也早就保證過不去干涉對方的私生活,更何況,她從一早就決定保持頭腦清醒,不要陷進這吃人的劇情,現在這樣又算什麼呢?

  楚汐覺得自己當下狀態實在不佳,不適合再與顧敬寒共處一室多待下去。言多必失,她不想在顧敬寒面前暴露自己的那點見不得人的心思。

  雖然她在一直逃避,但這時候的她也多少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她大概是真的喜歡上了這個男人。

  不是因為女主原身的意識,而是她自己,對顧敬寒動了心。

  可他與她根本是不同世界的兩個人,她甚至都無法在顧敬寒面前表露自己真實的身份,這樣的感情,就算她承認了,又怎麼可能有結果?

  於是楚汐急於想要抽身,語氣也急厲了不少,說道:「放手。」

  顧敬寒自然是不會放楚汐離開的,這段時間楚汐躲著他已經很是反常,當下聽到楚汐的指控,他更是察覺到有什麼不對,難得有了遲疑,「你在生我的氣?」

  楚汐:「……」

  顧敬寒問這話時語氣是當真困惑,不是裝的,可這話卻令楚汐一陣頭痛。

  其實她生不生氣,又有什麼關係呢?她是真的不明白,為什麼顧敬寒已經有了別人女人,還要這樣扣著她不放。

  就這麼好聚好散不好嗎?

  「顧先生,我沒有在生你的氣。」楚汐嘆了口氣,有點自暴自棄,如果有,那也是在生她自己的氣,是她不爭氣,「你既然已經和柳小姐打算走到一起,能不能就不要再來招惹我?」

  柳夏的名字,是後來金鑫鑫幫她打聽到的。金鑫鑫打探來的情報並不全,只說柳夏曾經是顧敬寒的主治醫師,兩人因此結識。但話說到這裡,楚汐也能猜出故事的其餘了。

  兩年前她離開的時候,顧敬寒有過一段非常危險時期,險些因為遭到暗殺而喪命,看來柳夏那時候一直都陪在顧敬寒的身邊。

  比起她在男人最困難的時候丟下他遠走高飛來說,柳夏可謂就是那個與他患難與共、陪他走過最黑暗的一段時期的人了。

  她曾經說過的,如果哪天顧敬寒有了真正心儀的人,她會無條件退出,配合顧敬寒離婚,這是她當初請顧敬寒幫助她復出時再三保證過的。可是事到如今,她才發覺,這件事,做起來卻並沒有想象中的簡單。

  對待柳夏的存在,她遠沒有當初對待白雅竹時的跳脫。究其根本,是源自她心境的改變。

  不知不覺中,竟已彌足深陷。

  原本,她已經趁著遠離顧敬寒的這段時間做了不少心理建設,再久一點,應當也就能夠瀟洒抽身了。可偏偏,顧敬寒卻要在這個時候再來擾亂她的心神。

  顧敬寒終於從楚汐口中聽到了一個名字,卻是更加困惑,他仔細想了想楚汐口中這位「柳小姐」會是誰,卻當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在他的認知里,除了楚汐,他沒有將任何女人放在眼中過。

  楚汐話說了一個開頭,後面再開口也就沒有那麼的艱難,繼續說道:「柳小姐待你有情有義,別辜負她。你我之間,到此為止吧。」

  楚汐話說到這裡,顧敬寒才終於不可思議的挑了挑眉,似是想到了誰,那句「到此為止」令他眼底已經有了寒意,問道:「你說的是柳夏?」

  楚汐聽到柳夏的名字從顧敬寒的口中說出,心裡又是一陣難堪。沒辦法,她也想要瀟洒抽身,但終究是無法不被影響。

  另一邊,顧敬寒見楚汐默認了他的猜測,當下覺得荒誕至極,只想把這小女人的腦殼敲開看看裡面都裝了什麼。

  楚汐看到男人的神色,也開始不解起來。

  她明明看到過兩人相處的模樣,顧敬寒對待柳夏是有不同的,難道是她誤會了?

  「柳夏曾經是我的主治醫師,」顧敬寒說道,「後來因為我把小弟接回顧家,他又患有自閉症,才請她幫過忙,除此以外,我們再沒什麼別的交集。」

  顧敬寒簡單把將顧小峰接回身邊生活的事情和楚汐說了,楚汐聽后不免詫異,顧家的這些風流爛賬真是數也數不清。

  「現在懂了?」顧敬寒問道。

  楚汐面露尷尬,「……是我誤會你們了。」

  顧敬寒的為人她還是清楚的,這個男人根本不屑於在這樣的事上說謊,如果真的和柳夏有什麼,應當不會向她否認辯解,而是直接承認。他今天肯這樣向自己解釋,已經算是做得很夠意思了,倒顯得她心胸狹隘了。

  其實她再多想一想,就知道,若非真心在意,以顧敬寒的性格,又何須向她解釋什麼?只不過現在的楚汐自顧不暇,整理自己這大起大落的心緒還來不及,又哪裡顧得上其他?

  顧敬寒面色不虞,楚汐無奈道:「我那天去你的公司,看到柳小姐給你送午餐,所以誤會了你們,抱歉。」

  顧敬寒看著楚汐低眉垂眼的樣子,像是真心認錯,好似發現了什麼新大陸,忍不住挑起了女人的下頜,讓她看向自己,「你……在吃醋?」

  柳夏給他送午餐的事他今天倒也是第一次聽說,以往,這些事情他從來沒放在心上過。

  其實柳夏往顧敬寒的公司送便當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可之前都只是讓秘書把食盒送進去,她從未現身露面過,秘書也只稱是特殊渠道訂來的飯菜,並沒有提過柳夏的名字。

  楚汐去公司的那一天,是柳夏第一次鼓起勇氣想要親自把便當送到顧敬寒面前,但卻不料顧敬寒看到了楚汐,眼中根本就看不到她。而那多次幫忙過柳夏而怠慢了楚汐的秘書,已經在楚汐受傷的當天就被開除了。

  楚汐矢口否認:「並沒有!」

  女人肌膚白皙剔透,因為羞惱而透著淡淡紅暈,像顆散發著香氣的果子,顧敬寒低低笑了一聲,抵上了女人的額頭。

  一直以來,楚汐不是在逃離他,就是在準備逃離的過程中時刻與他保持著距離,他有時抱著女人,會覺得她隨時準備好要消失不見,也從未在意過他。可如今,他第一次看到女人也會為他吃醋,男人的自尊霎時間得到了巨大的撫慰,渾身的毛孔都舒坦了。

  顧敬寒腦中回想起了12歲時,她與女人初見的場景。以前年少懵懂,說不清對救過他的小女孩是什麼情緒,可現在看來,從那時起,他就已經無可自拔的將她放在了心上,這不明的情愫在漫長的歲月里生根發芽,至今早已與他不可剝離。

  這些畫面在顧敬寒腦中翻湧之時,楚汐卻突然感應到了什麼,腦中一陣天旋地轉,是不曾有過的異狀。

  她被這種突如其來的異樣感衝擊的一陣暈眩,眼睫劇烈的顫抖起來。

  顧敬寒的手指穿過楚汐的長發,薄唇動了動,話音低沉,再說了什麼,她卻已是聽不清了。

  她與顧敬寒額頭相抵,腦中的暈眩感愈演愈烈,緊接著,一股陌生的記憶在腦海中陡然形成——她看到了12歲的顧敬寒躺在冰寒的雪地上,看到了自己身處了一雙小手,將傘撐在了小顧敬寒的身上……

  顧敬寒此刻所想,竟是悉數投射進了她的腦中。

  楚汐:「!!」

  楚汐整個人如遭雷殛,方才誤會解開的短暫溫存瞬間散去,她渾身都冷了下來,「你……」

  這段記憶分明是她此前從未有過的,她從不知道女主原身在小的時候就與顧敬寒相遇過!

  而在她的記憶里,《帝少》這本書中,也從未有過關於女主與顧敬寒兒時相遇的情節!

  可這段「回憶殺」又是從何而來!?

  這段記憶又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這難道又是作者「再擼一發」挖下沒填的又一大坑!?

  ***

  楚汐這一晚到底還是被顧敬寒帶回了家——她的下一場通告因主辦方的緣故,臨時給來通知,取消了活動,也不知這與顧敬寒的突然出現有多大關係。

  回程的路上,楚汐一直沒有說話,直到進了家門,楚汐想回自己在一樓的房間、被顧敬寒攔住,才啞聲道:「我想靜靜。」

  顧敬寒的手撐在門上,神色微沉。楚汐從剛才的神色就很不對勁,臉色也蒼白的厲害。

  他不知道,剛才在車上,楚汐腦中正經歷著一場劇烈的記憶更新,腦海中不停地有新的記憶湧現出來,全部是關於女主原身在兒時與顧敬寒相遇的情景。

  比如原身是如何在冰天雪地里,在顧敬寒瀕死的一刻發現了他,找來大人救下了他;又是如何在大雪封山的鄉村醫院裡天天看望顧敬寒,陪著他走過最難捱的一段時光,在他手心裡留下一顆又一顆小小的奶糖……

  再比如,女主曾在學生時代就認出了顧敬寒,鼓起勇氣想去表白,卻看到了顧敬寒和白雅竹走在一起,最終決定將無疾而終的暗戀埋在心底,只偷偷拿相機記錄下顧敬寒的一個又一個瞬間,小心翼翼的珍藏起來……

  「我們在很早以前就見過面……?」楚汐啞的聲音有些艱澀。

  顧敬寒的眼底似是有無聲的情緒炸開,又無聲的被他壓下,他停了良久,嗓子里發出了一道低低的聲響:「嗯。」

  楚汐:「為什麼……不告訴我?」

  顧敬寒沒有說話。

  對他來講,既然是楚汐忘了的事情,便說明對她並不重要,既是不重要,提與不提便沒什麼差別。他們之間的過去,只要他記得就可以了。

  楚汐沒有得到答案,腦子裡一團亂,堅持自己要單獨在一樓就寢,顧敬寒這一次沒有再強求,答應了她。

  顧敬寒走後,楚汐自己在房中前後梳理了一遍,終於能夠確定,這段「兒時過往」的情節,應當就是《帝少》作者「再擼一發」曾經埋下過伏筆、卻沒能填平的一個驚天大坑了。

  《第一帝少:冷情霸總替身妻》這本書曾經被吐糟最狠的一點,便是男主顧敬寒分明心中有著白月光,卻仍然對替身女主百般糾纏、萬般折磨,死不放手,這箇中原因,作者因為爛尾,並沒有寫出來,可楚汐這一次穿書,卻陰錯陽差的走出了隱藏劇情。

  楚汐想起了穿進這個書中世界的最初期曾見過「再擼一發」本尊的事,想來,「再擼一發」穿進這個世界,也八成是被讀者的怨念召集而來,讓他自己穿書來完善劇情的,這類例子,楚汐在穿書司早已屢見不鮮。

  這樣一想,一切便都說的通了——男主顧敬寒之所以一直對女主欲罷不能,是因為女主才是他真正心中的白月光,而並非白雅竹。白雅竹是從一開始就被錯認成了女主,所以才一直鳩佔鵲巢。

  原來,白雅竹其實才是女主的替身。而男主在本能使然下,直覺無法對女主徹底放手,這才出了契約婚姻后發生的一系列情節。

  現在看來,顧敬寒之所以會突然一改態度,想要作廢三年契約,留她在身邊,並不是想要伺機羞辱報復她,而是與他和女主少時的這段經歷有關,只是楚汐此前對這段過往一無所知,才無從判斷。

  這應當是《帝少》里的一個驚天大反轉情節,可楚汐走到了這裡,卻著實高興不起來。

  無論是顧敬寒想要報恩,還是真的將女主放在了心上,顧敬寒念念不忘的人,都並非是她楚汐,而是在他記憶里曾經救過他的那個女孩。

  換句話講,顧敬寒透過她看到的人並非是她楚汐,而是……女主林希。

  這也意味著,她成為了另一個人的替身,女主原身的替身。

  而更倒霉的是,她發現自己走進了另一個困境——她好像有點真的喜歡上顧敬寒了。

  楚汐很想開口告訴顧敬寒,她並不是當年救過他的女孩,可她要如何才能讓顧敬寒相信呢?要告訴他她是從另一個世界穿越而來的靈魂嗎?那樣就是徹底的OOC,她等於是自殺。

  楚汐想要活下去,卻也不想一直被當做別人的替身,留在顧敬寒身邊。

  以前事不關己,替身的戲碼還可以演一演,現在發現自己對顧敬寒竟然也有感覺后,被當做別人的替身,就變的更加難以容忍。

  於是,楚汐思來想去,給金鑫鑫去了通電話,「鑫鑫,幫我訂票,我要回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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