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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上這一路,有不少人偷偷打量滿入夢,似乎是想詢問她和陸驍河的關係,卻又礙於她有些不好惹的脾性不敢靠近。畢竟陳園,舒瑤以及展江都被她收拾慘了,哪怕嫉妒得想找麻煩,也不敢明目張胆的上。
滿入夢若無其事的看窗外的風景,時而撕開一包零食吃得津津有味,同座的女生打量她的時候,她還把零食朝她推過去:「同學,你要不要?」
那女生有點害怕她,搖了搖頭就開始盯著手機,跟同伴發了信息:卧槽,我和那個滿入夢坐在一起!她會不會打我?在線等,急!!
滿入夢無意間的一瞥,瞧見這麼一句話,丟了根薯條進嘴裡:「不好意思啊,我無意間看見你給朋友發的信息了。」
那女生聽了,立即緊張的藏起手機:「滿…滿同學。」
「別怕。」
滿入夢溫柔的微笑:「我不會打你。」
她又不是不講道理的土匪,怎麼會見個人就打,說完又遞過去一包薯片,真誠的問:「你真的不吃嗎?真的很好吃。」
那女生搖搖頭:「謝謝。」
然後側過身給朋友發信息:「她剛剛還請我吃零食了,看起來並不像傳言那麼凶。」
朋友回了信息:那你打聽打聽她和陸學長怎麼回事,是不是真的在交往?
那女生看完信息,把手機踹進兜里,試探地問:「滿同學,你和陸學長…是怎麼回事?」
這可是南慶無數女生都好奇的問題,聽到她這麼問,一車子的人都豎起來耳朵,滿入夢捏著手裡的軟糖:「嗯…」
尾音拖得長長的,似乎在思考,旁邊的人緊張起來,滿入夢把軟糖放進嘴裡:「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呢!?
那女生尷尬的一笑,又問:「陸學長是不是喜歡你?」
滿入夢吃東西的頻率慢了下來,好像是那麼回事,可她又想,陸驍河還沒有明確表白,偶爾說喜歡她的時候也像逗她玩兒似的。要是她說是,萬一陸驍河不是這麼想的呢?
更何況這麼多女生,就算她有金剛不壞之身,也懶得跟她們周旋,於是說:「不可能的吧,他只把我當妹妹。」
有的人半信半疑,不過大多人都已經放心了不少,堅決認為倆人之間的親密行為,只是像滿入夢說的那樣,陸驍河把她當做了妹妹。
滿入夢身邊那女生掏出手機給朋友發信息,轉述了滿入夢的話,朋友很快回了信息:我相信她說的!陸學長怎麼可能談戀愛!沒有任何人能配得上他!
那女生疑惑,發過去幾個問號:是嗎?我怎麼覺得這個滿入夢挺配他的…
朋友馬上罵過來:你腦子秀逗了吧,請你撤回這句話!!馬上!!
那女生白眼一翻,把手機收了回去,朝滿入夢一看,她已經吃完一包薯片,一包薯條,外加一袋軟糖,不過還在找新的零食,腦袋瓜都埋進了書包里扒拉著,像只小松鼠。
……仙女都這麼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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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公里的路程,山路崎嶇,從永浙到邱雲山需要兩到三個小時的時間,車上的人睡了一路,而滿入夢則是吃了一路…
坐在她身邊的女生很意外,這個滿入夢很懂的照顧人,她起初眯著眼準備睡覺的時候,還擔心自己被她吵著,誰知道這一路上她都睡得很安穩,醒來的時候滿入夢懷裡已經堆了好幾包吃空的零食袋,中途卻沒有弄出什麼聲響,顯然是刻意壓低聲音,不想吵著別人。
司機對車裡的人喊了聲到了,前排的學生開始下車,滿入夢從包里拿出個蘋果遞給身邊的女生:「同學,你睡了一路,吃這個解解渴,你放心,我沒下毒的。」
她彎眸笑起來,眼如月牙兒,靈動溫婉,就連那女生都怔了一下,趕緊接過蘋果:「謝謝啊。」
「不客氣。」
滿入夢應了一聲,先下了車。
校車停在山腳下,所有新生陸續下了車,再跟隨輔導員站好隊伍,總教官拿著喇叭高喊:「之前你們在學校的軍訓已經讓你們初步成為了戰士。現在,我將會為你們重新分隊,每倆人一組進行野外生存。搭建帳篷,吃飯,睡覺,每天出去勘察地形都是你們要做的事。記住,你們必須每天到這裡來向教官彙報你們所掌握的情況!你的信息一定要準確,因為如果這是在打仗,假如你的勘察出了問題,那麼前線的戰士將會因為你的失誤而失去生命!知道了嗎!?」
南慶這所貴族學校,幾乎都是一些金尊玉貴的富家少爺小姐,剛剛經過這麼一段崎嶇的山路顛簸,覺還沒睡夠,疲倦的站在太陽底下,不太提的起精神。聽見總教官這番擲地有聲的話,也毫無反應,只覺得一個軍訓嘛,至於這麼認真?又不是真的上陣殺敵。
要不是南慶規定過,凡是不通過軍訓的學生就沒資格正式入學,怎麼會有這麼多人任勞任怨的來受罪?
說起來還得怪滿入夢的爺爺,不少人厭惡的瞥了一眼她的方向,這野外生存的軍訓模式的確是滿耕生定下的,說是貴族兒女嬌氣,得先搓搓這股奢靡之風,讓他們吃吃苦才能好好讀書,學校成立這麼多年,一直延續著,現在都成了一個辦學特色了。
總教官沒有聽到理想中群情激昂的答案,吼道:「都啞了嗎!?」
「報告教官,知道了。」一個個懶洋洋的。
總教官更加怒了:「大聲點!是不是想圍著山頭跑幾圈?」
學生們立刻精神抖擻的扯開嗓子:「報告教官!知道了!」
總教官這才滿意,示意各連隊教官開始分組,這回的分組有些不一樣,連隊之間有分在一起的,也有和別的連隊混合的,甚至還有男女同組的,每當念到男女同組的男女生名字,學生們都一臉曖昧的起鬨。
令人意外的是,滿入夢竟然和舒瑤分在了一起,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滿入夢看向舒瑤,對方朝她走過來:「滿入夢同學,我們是一組,合作愉快。」
滿入夢看了她好一會兒:「你為什麼故意要和我分在一組?」
她沒有猜錯,舒瑤的確讓自己有權有勢的爸爸走了個後門,把她們倆分在一起。只是滿入夢想不通,為什麼舒瑤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羞辱之後,還要上趕著跑到她面前。
舒瑤淡笑:「因為我太累了,跟別人在一起還得裝模作樣,跟你就不同了,有什麼說什麼,反正我們都是同類人。」
都是那麼的善於偽裝…
滿入夢按照教官給的路線,朝山上走:「別把我和你混為一談,你是為了利益而偽裝,而我不同。」
舒瑤跟在她後面,倆人一問一答的,倒像是親密的好友:「那你的偽裝是為了什麼?」
滿入夢沒吱聲,道不同不相為謀,她何必跟她說那麼多,不過這邱雲山果然是深山老林,雜草叢生。夏季里本來蚊蟲就多,越往山裡走,攔路的樹枝與蜘蛛網就越多,蚊子還飛來飛去的,極是煩人。
好在舒瑤也不是聒噪的性格,只是懶得動手,安安靜靜的跟在滿入夢後面,讓她在前面帶路。
山中樹木多,又長得高大無比,遮住了高掛的艷陽,前面有一縷光線穿透枝葉落在乾燥的枯草上,光線里還有許多漂浮的灰塵和小蚊蟲,滿入夢擦了一下頭上的薄汗,繼續往前面走。
一個小時后,終於在一處平地落了腳,這兒地勢極佳,周圍還有鬱鬱蔥蔥的樹木遮光,就是晚上可能蚊子會多一些,滿入夢拿出書包里的帳篷開始搭,舒瑤看著她忙碌:「我不會搭帳篷,你得幫我。」
滿入夢頭也沒抬:「自己的事自己做,你要我幫你,就失去了野外求生的意義。再者說,你覺得我會幫你嗎?你好好看我是怎麼搭的,照著我的樣子做,一次不行就兩次,現在離天黑還早,你總會學會的。」
舒瑤找了塊石頭坐下,倒還算認真的看滿入夢是如何搭帳篷:「教官說了,兩個人要互相照顧。」
滿入夢笑笑沒說話,等她忙完了,帳篷也搭好了,她把自己的東西放進帳篷里,坐下:「好了,我要先睡一下,等會兒再出去看看地形,你最好快點搭好帳篷。」
「你真的不打算幫我?」
滿入夢嗯了聲,也沒抬頭看她,舒瑤氣急敗壞的拿出自己的帳篷,回想著滿入夢剛剛是怎麼搭的。可是看她弄起來挺簡單的,到了自己手上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她還想讓滿入夢幫忙,她就已經拉上了帳篷的拉鏈,舒瑤急得把帳篷扔在地上,樹林里的蚊子在她耳邊飛來飛去的嗡嗡叫喚,她胡亂的揮了幾下,忍無可忍,還是去喊滿入夢:「你出來!你幫幫我!!我快被蚊子咬死了,滿入夢你聽見沒!」
滿入夢無奈的睜開眼,嘆了口氣,拉開拉鏈把腦袋伸出去,舒瑤蹙著眉在扇蚊子:「你快點兒啊,你幫我弄一下,就算我求你了。」
滿入夢坐起來:「你這是求人的姿態嗎?」
卸下偽裝,其實舒瑤的本質是和陳園一樣的囂張霸道,使喚起人來倒是挺得心應手,她撓著手臂上被蚊子咬出來的小包:「滿同學,你就幫幫我吧。」
平靜如滿入夢,冷眼的看著對方這副柔弱,她從帳篷里出來:「舒瑤,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還是不要裝了,我寧願看到你剛剛那副囂張的樣子。」
舒瑤撇嘴,滿入夢拿起斗篷,見她還是坐著不動,也扔下:「你不來幫忙,休想我幫你。」
舒瑤咬了咬牙,在滿入夢的指揮下手忙腳亂的打下手,她甚至覺得滿入夢是在故意為難她,但是看對方這麼認真的神情,她又覺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把帳篷搭好后倆人都睡了一覺,醒來再吃過了點東西,傍晚的時候一起出去查看地形。
舒瑤照例跟在她身後,無精打採的模樣彷彿下一秒就要睡著,現在的天氣天黑得晚,可到處都是參天大樹,遮住了不少光線。
一眼望去都是比人還高的雜草,昏暗光線下,周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偶爾有鳥兒驚起飛騰,或是什麼東西從樹上竄過,都會嚇得舒瑤一驚一乍,滿入夢扭頭,靜靜的看她:「你怕什麼?」
「這裡這麼荒涼,會不會有鬼?」
滿入夢點頭:「有,第一個就會來找你。」
舒瑤嚇得一個機靈:「你閉嘴,不準嚇我!」
滿入夢挑眉一笑,又繼續往前走,其實舒瑤為什麼會選擇跟她一組,她也想得通,一來是因為之前那個原因,二來大概是覺得滿入夢是山野里長大的,應該能在貧瘠的邱雲山生存下去,跟著她多多少少都會安全一些。
太陽漸漸西沉,暗色從天際壓過來,山裡靜謐無比,偶爾有某個地方的動靜大一點,舒瑤便死死拽住滿入夢的衣服。
意外的,滿入夢沒有掙脫,還耐心的安慰:「只是小鳥罷了,這世界上沒有鬼。」
滿入夢端著地圖,用手電筒照著前面的小路,附近有水源的聲音,大概是有一條河,她平靜的說著:「再說了,有的人可比鬼可怕多了。」
「你什麼意思?」
舒瑤覺得她在指桑罵槐。
「沒什麼意思。」
滿入夢收起地圖,看舒瑤實在害怕,就說:「今天到這兒吧,我們先回去,明天早些出來,中午還得彙報給教官呢,要不然我們又得站軍姿,這兒可不比學校,站一個小時,你身上指定被蚊子咬出一身的膿包。」
舒瑤點點頭,拉著她的衣服跟她往回走,雜草從里突然有什麼東西爬過來,舒瑤渾身僵硬的立在當場:「什麼東西?」
滿入夢不大在意:「是蛇罷了,我們別動,等它先爬過去,別驚動就是了。」
舒瑤哪會聽她的,一著急一害怕,就奪過她手中的手電筒打開,往四周一照,正對上一條黑色蟒蛇的眼睛。
「啊!!!」她轉身就跑,蟒蛇已被激怒,快速的追了過去。
滿入夢拔出腰間防身的匕首,蹙眉看向那條蟒蛇,看起來有些不好對付。
舒瑤跑得命都不要了:「滿入夢你快救我!!」,她回頭一看,蟒蛇即將追上來:「啊!你這個畜牲,你去咬她,你別追我!!」
滿入夢很快追上來,用彈弓打中蛇的尾巴,蟒蛇停下來,朝她吐出鮮紅的蛇信子,兇狠的攻擊過來。
舒瑤見蛇終於停下來,重重的喘息一陣,後退的時候差點站不住身體,回頭一看是懸崖,底下是湍急的河流,夜裡什麼都看不清,只能聽見急速的水流聲。
那蟒蛇足足有十來米,又粗又大,雖然是無毒類爬行動物,但是善於纏繞獵物,滿入夢與它交戰途中,它已經纏上了她的小腿。她轉了一下手中的匕首,躲過蟒蛇咬過來的尖牙,刺過去一刀,蟒蛇中刀后反而越纏越緊。
滿入夢捏住它七寸,將它壓在地上,拳頭一下一下的捶在它的身上,蟒蛇長年深山,是有野性的動物。滿入夢的拳頭雖然力量十足,但是對於這樣的蟒蛇來說根本不痛不癢,它纏得越來越緊,龐大的身軀已經把滿入夢的腰都纏了一圈。
舒瑤嚇得臉色慘白:「你…你是不是要被蛇吃了…」
滿入夢百忙之中回了句:「你能不能盼我點好,快過來幫忙。」
舒瑤卻搖著頭:「不…不,我也會死的…我不要…」
滿入夢冷冷一笑,她就說,有時候人心比鬼還可怕。
倏然地,她猛然抬起匕首,一刀斬下,蟒蛇首尾分離,熱騰騰的血液濺在她臉上。蟒蛇是死了,可是纏在她身上的蛇尾還是緊緊的,她用匕首把蛇身割成一截一截拉開,渾身是血的站在懸崖上,如鬼魅一般可怕。
舒瑤被她冰冷的目光看著,渾身發涼,突然,草叢裡又竄出一條蟒蛇,迅速的纏住了舒瑤的腰,她人在懸崖邊,重力加持下,整個人和蟒蛇一起往下倒,「救我!!」
凄厲的聲音如惡鬼咆哮,滿入夢雖然討厭舒瑤,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死,趕緊跑過去查看。舒瑤正吊在懸崖上,蟒蛇緊緊的纏繞著她的身體,她怕得整個人都發了抖,面無血色,說話也哆哆嗦嗦:「滿…滿入夢,求求你,救救我。」
現在知道求了?
滿入夢看她快支撐不住了,也不急:「救你上來,你會感謝我嗎?」
「會!我會!!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我再也不跟你作對了,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
滿入夢緩緩的笑了:「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以後離我遠一點,不要招惹我,也不要在背後搞小動作,我就阿彌陀佛了。」
「好!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快救我!它纏得我沒力氣說話了,你快一點!」
滿入夢慢悠悠的伸手,舒瑤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拽得緊緊的。滿入夢將她拉上來的同時,那根蟒蛇也跟著上來。她用匕首劃了它一刀,蟒蛇被激怒,鬆開了舒瑤轉而攻擊她,只是這條蟒蛇比剛才那條還要長,還要粗壯,而且還更聰明。
舒瑤爬去一旁喘粗氣,后怕得要死,滿入夢又被那條蛇纏上了身體,一人一蛇在懸崖邊滾來滾去的,它似乎想纏著滿入夢掉下懸崖。
滿入夢有些筋疲力盡,用匕首戳了它好幾刀,都不管用:「你還愣著幹什麼,快點來幫忙!」
舒瑤撿起旁邊的樹枝:「我怎麼幫?」
她畏畏縮縮的跑上去,用樹枝打了一下蛇,被蟒蛇吐出的蛇信子一嚇,又狼狽的跌倒在地上。
蟒蛇拖著滿入夢滾到懸崖邊,眼看著要掉下去,她用匕首重重插進土裡,藉此拖延時間,朝舒瑤說:「拉我上去。」
水流湍急,蛇類又善水性,可她不會游泳,下去就只有死的份。
舒瑤怔了一下,滿入夢蹙眉:「快點!」
她慢悠悠的起身,慢悠悠的走過來,滿入夢見此鬆了一口氣。可舒瑤卻突然停在她一米外的地方,定住腳。冰涼刺骨的嗓音說:「滿入夢,不如,你去死吧。」
「……你說什麼?」
滿入夢大半的身體都被蟒蛇拖到了懸崖上,只靠著插在土裡的匕首苦苦支撐,她仰著頭看舒瑤,平靜如死水一般:「你再說一遍。」
舒瑤開始後退:「我會告訴大家,你是為了救我而死的,這樣大家都會認為你是英雄,你的確是英雄,你救了我兩次,不如就再成全我一次吧。沒有了你,我就是南慶的最受矚目的人,我會代替你,得到陸驍河的喜歡。」
她說著,彷彿已經預料到今後將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神情趨近瘋狂,甚至興奮的大笑起來。淺淺的月光落在她臉上,身上是她的影子,滿入夢看清了那醜惡的形態,是人心不足,是欲壑難平!
插在土裡的匕首終於被蟒蛇的重力拖了出來,滿入夢整個身體失去重心掉落下去,蟒蛇的軀體已經纏上她的胸腔,她急速墜落,像是乘風一般的飛了起來,可是下一秒,是要去赴死的…
舒瑤連忙跑去懸崖邊,只看得見一個黑影快速墜落,滿入夢的聲音穿過鶴唳風聲傳來:「我不會放過你的!」
接著,是一聲重物砸入河流的聲音,舒瑤心中的石頭終於落了地,想起剛才滿入夢說的話,她諷刺一笑:「說什麼不放過,你馬上就要死了。」
…………
滿入夢墜入懸崖的消息傳到陸家時,陸老爺子當時就險些昏倒,只問有沒有派人去找。校方回應說那河流前不久漲潮了,變得更加湍急,就是一頭大象落進去都會被沖走,別說是一個小姑娘……
聽完這說辭,陸商再也支撐不住,喃喃說了一句無法同滿耕生交待,就昏了過去。
自從滿入夢去了野外后,陸驍河就時刻關注著定位表的動向,哪怕身在酒吧,也提不起一分心思玩樂。
突然的,追蹤定位的手錶沒了反應,他蹙了蹙眉,這小丫頭答應過不會摘下來的,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
他給滿入夢打電話,電話里提示暫時無法接通,陸驍河又給校方打了電話,才知道滿入夢掉入懸崖后失蹤了。
這個消息對他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一瞬間,陸驍河只覺得身體和思緒分離,周圍喧鬧的聲音被拉扯得遙遠,腦海里只留下校方最後一句話:陸少爺,我們猜測滿入夢同學已經被河水沖走了,找不回來了。
找不回來了…
怎麼可能…
陸驍河神思恍惚的起身,身體有些搖晃,賀秉翰和丁凱澤對視一眼,喊他:「驍河,你怎麼了?」
他卻根本聽不見,失魂落魄的摁著太陽穴,往門外走。
丁凱澤和賀秉翰一臉懵逼的追上來攔他,卻像是突然碰到了陸驍河的逆鱗,他發了狂的推開倆人,砸開門衝出去。
酒吧人多,他所過之地的桌椅板凳,酒瓶杯盞都被他倉惶的身體推倒在地,到處一片狼藉,所有人愣神的看著他,音樂聲停了,燈光也不再閃了。
陸驍河撐著一張桌子喘粗氣,又直起身,像是拖著千斤重的身體往外跑,人群里趕緊讓出一條路。有的人大著膽子叫他的名字,他卻根本聽不見。臉色煞白的,腳步虛浮,彷彿下一秒就會倒在地上,可他的眼神卻可怕無比,像是一頭野獸,要吃人喝血。
酒吧服務員眼看著賀秉翰和丁凱澤也神色難看的跑出來,趕緊問:「老闆怎麼失魂落魄的?」
他倆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文悅打電話給丁凱澤,哭著吼著說滿入夢不見了,問他滿入夢會不會死,丁凱澤一口氣哽在喉嚨里,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嘆了一口氣:「滿滿真要是出什麼事,驍河會怎麼樣?」
賀秉翰蹙眉:「死不了,也活不下去了。」
…………
陸驍河當夜是如何到邱雲山的,事後很多年他都很難回憶起來,只知道機械的開車,轉動方向盤,踩油門,越踩越快。只知道有個人在等他,他不能慢,他想到她不會游泳,不,他根本不敢想,只要一想到都會心痛難忍。
一路過來,正常是兩三個小時的車程,他一路飆去,只用了半個多小時,還是那麼崎嶇的山路。
冉碧和文悅在山腳下等她,見他來了,倆人像見著了救星,本就止不住的淚水更加洶湧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話也說不清,陸驍河只覺得頭都要炸了,吼了一聲閉嘴,倆人只能抽噎的跟在他身後。
走到滿入夢帳篷的地方,陸驍河加快腳步往懸崖而去,懸崖上聚集了很多人,路上支起了很多白熾燈,都是方便尋找滿入夢而設立的。
舒瑤在一邊的帳篷里休息,哭得那是梨花帶雨,見著陸驍河一臉死寂的走過來,趕緊衝過去跪下:「學長,你怪我吧,你打我吧,滿同學是為了救我,她是為了救我啊!」
文悅一腳踹了過去:「你究竟把我們滿滿怎麼了!你說實話,我知道你是在撒謊!」
「我沒有,我沒有!」
她哭著,陸驍河根本不理,目光鎖定在懸崖邊那一截一截的蟒蛇屍體上。
舒瑤卻突然抱住了他的腿:「學長,求求你說句話,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能重來,我一定不會讓這件事發生的。」
突然的,她的手被一股狠辣的力道叩在地上,陸驍河另只手掐住她的脖子,猛然收緊。他的神情同滿入夢掉入懸崖時是那般的相似,都是一樣的平靜,可眸中卻是洶湧萬千,殺氣騰騰。
舒瑤起初是掙扎,可脖子上的手似乎根本不打算放過她,捏得更加緊了,她肺部的空氣被阻斷在喉嚨里,整張臉漲紅。其餘人見陸驍河動了真格,急忙去拉他,可是根本拉不開,舒瑤眼看著快被掐死了,冉碧突然大喊:「學長,滿滿還在等你!」
陸驍河腦中緊繃的一根弦倏然斷了,是啊,她還在等,可是不甘心啊!陸驍河還是不肯放手,追上來的賀秉翰和丁凱澤合力將他拉開。
他又猛然的撒開倆人的手,一隻腳踩在舒瑤手腕上,重重的碾入塵土:「她要是少了一根頭髮,老子殺了你。」
舒瑤不會懷疑,剛才要不是有人把他拉開,他絕對能殺了她:「你瘋了!你為了她你瘋了!」
陸驍河懶得再看她一眼,快速的跑向懸崖邊,校方的人過來阻止。
「滾開!」他低吼,嚇得來人一哆嗦,然後直直衝去崖邊,跳了下去。
「陸學長!!」
所有人驚呼,衝過來一看,陸驍河已經游在湍急的河裡,一頭一頭的扎進深處尋找。
冉碧和文悅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又沖回舒瑤身邊,對她一陣拳打腳踢,其他人忙著找滿入夢,根本沒空理舒瑤。她都快被人打得昏過去了,也沒多少人上心,畢竟校方也是有眼力見的,跟陸家對上,舒瑤的求學生涯也算完了。
冉碧拎著她:「說!是不是你陷害滿滿?」
舒瑤瞥了一眼四周,沒有人往這邊瞧,也沒人來救自己,自嘲的一笑:「她當時還求我救她呢,真是好可憐啊…」
「我去你媽的!」
文悅一拳揍在她臉上:「我就知道是你!滿滿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別說陸家和滿老先生不會放過你,就是我和冉碧,也一定會把你碎屍萬段!!」
「來啊,反正我拖了滿入夢墊背,就算下地獄也是她先去替我受著,你們也別找了。河水這麼湍急,她掉下去的時候蟒蛇還纏著她,應該…」她笑著搖搖頭,一臉可惜的:「應該已經死了吧。」
說完便狂笑不止,冉碧捏住她的臉,一掌接一掌的亂煽:「賤人!你這個賤人!」
她倆人打著,不知疲倦,陸驍河游遠遊近的尋找,更是片刻不停。
可是兩天過去了,依舊沒有一點滿入夢的蹤影,野外生存活動也被強行停止,所有新生返回家中,校方通知放假一周。
所有人都認為滿入夢已經死了,可陸驍河還是堅定不移的尋找著,滿入夢消失了多久,他就找了多久,不眠不休,不吃不睡。賀秉翰和丁凱澤根本勸不住,兩天來,他不說一句話,只是不停的找,不分晝夜。
反反覆復的潛入河底,再反反覆復的搜尋著附近的河岸,已經把方圓百里的地方都搜個底朝天了,可滿入夢卻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第三天的晚上,陸驍河獨自打著電筒在河流下流的河岸搜尋,這地方雜草叢生,總有找漏的地方,還容易迷路,他每次尋找的時候都會做上標記,第二次再來的時候就往沒有去過的地方找。
他沿著一條小路往深處走,扒開草叢,是一個小山洞,山洞很深,裡面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死一般的寂靜。他慢慢的往前,不知走了多遠,直到看到那個蜷縮在牆角的纖瘦姑娘時,陸驍河的整顆心都疼得揪在了一起。
他眼裡一熱,梗在喉間的話說也說不出口,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小心翼翼把她抱在懷裡。滿入夢半夢半醒的,還渾身滾燙,嚇得陸驍河趕緊抱得更緊:「崽崽,我來了。」
叫了好幾聲滿入夢才睜開眼,見是他,怔了好一會兒,突然扁起嘴就哭了,雙手拽住他的衣服,眼角滾出一雙淚珠,嗓音干啞的:「……陸驍河,是你嗎?」
「是我,我來找你了,對不起。」
陸驍河揉著她的頭髮,親親她:「乖,我帶你回家。」
滿入夢似是反應過來這不是夢,終於不像過往這兩天那般,醒來就再沒有他溫暖的懷抱了。她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哭著撲過去抱住他的脖子,一時忘乎所以,雙腿也圈住他的腰:「你終於來了。」
小姑娘在他脖頸間蹭啊蹦,呼吸的熱氣灑在他喉結上,陸驍河強忍難耐,摟緊她的腰肢,輕拍她的背脊:「崽崽怕嗎?」
「掉入懸崖的時候好怕,被蟒蛇捲入河流的時候好怕,迷路走不出去的時候也好怕,可是現在不怕了。」
「為什麼?」陸驍河嗓音沙啞的,壓著萬千情緒。
滿入夢摟他的手慢慢鬆了力道,意識漸漸模糊之前,軟軟嘟囔了一句:「因為你是小陸爺啊,你會保護我的。」
陸驍河趕緊拖住她往後仰的腦袋,抱著她起身,「我永遠都會保護你,只保護你一個。」
賀秉翰接到陸驍河的電話,說找到滿入夢了,大家趕緊帶上醫生去下流接應他們。見面的時候,滿入夢已經昏迷了,發著高燒,陸驍河把她抱上急救車之後,隨行醫生就給她打了退燒點滴,一路往醫院趕。
……
滿入夢醒來的時候是陸驍河守在她身邊,她剛剛動了一下手,發覺被陸驍河緊緊的握著,這麼一來,他也醒了。
他大概也是累壞了,眼睛裡面都是紅血絲,這才幾天沒見面,他都有鬍子了,頭髮也亂糟糟的,整個人滄桑了不少。見她醒過來,陸驍河先是一怔,然後手忙腳亂的摸她的臉:「崽崽醒了,餓了嗎?口渴嗎?想吃什麼?」
滿入夢不知道的是,連著她失蹤的幾天,再加上醫院裡昏迷了一天一夜,簡直把陸驍河折磨得不成人形。他一遍遍的問醫生她有沒有事,醫生保證的點頭,說她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可陸驍河還是不放心,她不醒來,他也就不眠不休的守著。
見她有些呆愣,陸驍河心中一緊,摸了一下她的額頭,已經不怎麼燙了,又摸摸她的臉:「還有哪裡不舒服?」
滿入夢看向窗外的陽光,暖暖的,透過白色的紗窗透進來,金色的光落在陸驍河側臉,他果然還是和往常一樣啊…
滿入夢伸手,像是要去抓那縷光,卻抓住了陸驍河的衣服。
原來,這光芒是他。
她彎起唇,小手拽著他的衣服,貓兒似的撒著嬌:「哥哥,我回來了。」
她還記得她走的那天給他發過信息,說:我會平安回來的。
雖然還沒來得及告訴他,這幾天她究竟經歷了什麼,但是她還是做到了。
陸驍河猛地將她揉進懷裡,懸在心上的巨石終於落了地,滿入夢溫柔的笑著,也學著他往常的模樣,輕輕拍他的背脊安撫。
……
醫院裡躺了一天,滿入夢在陸驍河的照料下吃了不少的東西,她覺得自己已經沒什麼大礙,只是還有些低燒,回家休息也一樣,何必浪費錢住院。
可陸家老小卻不准她早早的出院,千叮鈴萬囑咐醫生,一定要好好檢查她的身體,千萬不能落下什麼後遺症。
陸家都是好意,滿入夢當然也不能不接受,就乖乖的住了院。陸驍河陪她去醫院的花園散步時,問:「你掉下懸崖后,發生了什麼?」
滿入夢在長椅上坐下,眯眼盯著不遠處的常青樹,似乎是在回憶:「在那條那條蟒蛇把我拽下河流之前,我深吸了一口氣,以便於掉下去之後不會馬上被淹死。後來我跟它在水裡打起來,它雖然在水裡也十分靈活,可我也不是好惹的。借著掙扎,我又在中途換了好幾次氣,那條蛇想把我往河底深處拖,我用匕首扎進它的身體,它疼得四處逃竄,我就著它掙扎的慣力利用它帶著我靠近岸邊,然後把它殺死在河裡,只是可惜了你送我的手錶,在河裡被弄丟了。後來我就迷路了,走了好幾天也走不出去,又發了高燒,只能找個山洞休息。」
她扭頭,落入陸驍河溫情心疼的眼眸中,心中一動,笑著說:「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的,因為你說過,無論我在哪裡,你都會找到我的。小陸爺,我相信你。」
陸驍河深深看著她,他想象不到,一個小姑娘,在生死之間經歷了一回,事後再提起時竟這麼風輕雲淡,該說她豁達還是沒心沒肺?可是,他欣賞的不正是她這一點嗎?
陸驍河突然輕聲問她:「你知道愛字怎麼寫嗎?」
滿入夢拿起旁邊的小樹枝在地上寫下一個愛字,看向陸驍河。他搖頭,拿過她手中的樹枝在地上橫斜豎撇,寫下「滿入夢」三個字。
滿入夢越發不解了,指著那個愛字:「明明這個才是愛。」
陸驍河點了兩下她的名字:「我說這個是。」
「為什麼?」
「傻姑娘。」
他低笑,拽過她的胳膊讓她撲進自己懷裡,「與你相關的才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