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初雪（上）

  新雪初霽，路燈暖黃，地面鋪著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影子，抬眸可以看見亮銀漫無目的地飄落，對面的男人沒有一絲表情，甚至看不清楚他的臉，我想開口，卻怎麼也叫不出聲，我好像被禁錮在了一個神秘的空間里，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只能任憑那個黑影越靠越近，然後緊緊地掐著我的脖子。

  「寶寶？」

  我緩緩睜開眼睛，剛好對上馬嘉祺關切的眼神，他伸手撫了撫我的額頭，輕言：「做噩夢了么？乖~」

  那一刻，好像掉進水中的時候突然抓到了岸邊的草叢，我覺得無比安心，立刻坐起身，緊緊抱著他，「我夢見…我被人掐死了…」

  馬嘉祺沒有笑，只是伸手環著我的腦袋，把我抱得更緊了一些，「是不是…因為我那樣對你，所以你……」

  「不是！」

  我知道他要說什麼，他肯定以為是他粗魯的行為給我造成了陰影，所以才會做那麼奇怪的夢。

  「是因為…你沒有抱著我睡~」我埋在他胸口繼續說道。

  馬嘉祺抱著我躺下，幫我把被子重新蓋緊實，「那哥哥抱著你睡，乖~」

  「你一直在守著我嗎？」我微微抬頭看著倚靠在我頭頂的馬嘉祺，疑惑地問他。

  「對啊，小笨冬天還踢被子，又感冒了，我不放心。」他笑著回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追問：「那…你不困嗎？」

  他枕著我腦袋的那隻手繞過去摸了摸我的耳朵，聲音輕輕的：「看你睡覺怎麼會困呢？我巴不得一直看著你！」

  他的另外一隻手突然撈出一個冷敷袋，輕輕地放在我的下唇，「最重要的一點，我可不能讓我家寶寶明天腫著嘴唇去打針！」

  「我剛剛睡著的時候你一直在幫我冷敷嗎？」我握著他的手，獃獃問他。

  馬嘉祺依舊拿著冷敷袋，認真回我：「是啊，我怕冰敷會讓你不舒服，所以只是用了冷水，手背是用的熱毛巾，一直在敷著，擔心你難受，我動作都很輕，然後小笨突然說夢話，嚇哥哥一跳！」

  「啊，我還說夢話了？我說了什麼！」

  馬嘉祺輕笑幾聲：「那寶寶先告訴我你夢見誰掐你了，嗯？」

  我認真回他：「不知道，那個男人是一個黑影，看不清臉…」

  馬嘉祺低眸盯著我：「寶寶一直在說『放開我』什麼的，我還以為你夢到那個混蛋馬嘉祺了呢！」

  「幹嘛那麼說自己！我早就不疼了，真的，你別麻煩了，趕緊睡覺叭！」

  我拿過他手裡的冷敷袋，隨手放在床頭柜上，往他懷裡蹭了蹭，他低頭親了親我的額頭，把我攬入他的勢力範圍，好像是在保護一件很珍貴的寶物。

  要怎麼去形容馬嘉祺的溫柔呢？大概就是遙遠如月亮，而又剛好貼近我的心臟。

  後半夜我睡得很好，沒有再做噩夢，只有他溫熱的懷抱和身上熟悉的味道縈繞在身邊。

  鬧鐘響起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是拉開窗帘，看看期盼已久的初雪是否如約而至。

  我失望地站在窗邊，看著眼前灰濛濛的天空，莫名有些失落，風動寒重，卻沒有一片雪花。

  「又不乖，怎麼不穿鞋，嗯？」馬嘉祺突然把我打橫抱起，雙眸緊盯著我，可能因為睡眠不足，他的眼睛有些泛紅，不過依舊很亮。

  我環住他的脖頸，皺著臉應他：「沒有下雪哎！」

  他抱著我去衛生間洗漱，低聲說道：「今天才剛剛開始哎，說不定下午或者晚上就下了，我們先吃早餐，吃完哥哥陪你去上課，然後去打針。」

  馬嘉祺認真地給我剝著雞蛋，我拿起勺子攪了攪碗里的小米粥，他還是往裡加了紅棗，儘管我不喜歡，但他每次都放，說是女生多吃紅棗對身體好。

  「那你今天不去公司嗎？還有，昨晚忘記問你了，節目錄得怎麼樣？」我扭頭輕聲問他。

  他把雞蛋遞給我，溫柔開口：「我跟公司那邊說了，今天可以不過去，節目錄得很順利，放心吧！」

  我正打算吃手裡的雞蛋，他又把腦袋湊過來，跟我的臉離得很近，死死盯著我，我突然有些害羞，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麼啦？」

  「沒腫~」

  我下意識地抿了抿嘴唇：「都說沒事了，快吃吧！」

  和喜歡的人一起吃早餐，好像連周圍的空氣都變甜蜜了呢！

  出門之前，我給馬嘉祺找了一件米白色的羊羔絨外套，代替了他想穿的黑色大衣，他有些不解，我故作神秘地逗他：「下午你就知道了。」

  他貼心地幫我系好圍巾，給我遞來了一個黑色口罩，他出門戴口罩是怕被人認出，我呢，可能是為了遮住某人昨晚留下的痕迹吧！

  生活好像就是一片漫無邊際的大海，總是不可避免地混雜著許多漂浮物，可暴怒無常之後，還是會看到那一抹蔚藍和澄澈。

  下午掛針的時候，竟然很幸運地找到了床位，護士準備插針的時候，我別過頭，馬嘉祺站在床側，一隻手緊緊牽著我，另一隻手緩緩移到我的眼前，遮住了我的視野。

  雖然沒有雪花，但人間的美好多著呢，比如，從來不會放開我雙手的馬嘉祺。

  針水滴答滴答，就像時鐘一樣有規律地流著，我迷迷糊糊醒來，想把圍巾摘了，剛剛抬手就被馬嘉祺輕輕固定回了被窩裡，他有些擔憂地開口：「哎哎，別動，乖寶，手上掛著針管呢！」

  「難受~」我剛剛睡醒，懵呼呼地跟他撒起了嬌。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輕聲問我：「哪難受，乖~」

  「圍巾太悶了。」

  「哥哥幫你，你別動哈！」馬嘉祺緩緩貼過來，把我的圍巾鬆了松，但是沒有摘下來，可能是怕我著涼，又把他蓋在被子上的外套拿起重新穿上。

  給我掖好被子之後，他俯身問我：「要喝水嗎，乖~」

  我點點頭，他把我輕輕托起，讓我倚靠在床頭，又把水杯的吸管遞到我嘴邊，耐心地等著我喝完。

  喝好之後，他又抬頭看了看針水，隨後才放心地坐回到床邊的椅子上，我拍了拍床沿，示意他坐過來。

  他聽話地挪過來，我慢慢靠過去，伸手環著他的腰，把頭倚在他的肩頭，用很小的聲音跟他說：「你知道嗎？昨天我一個人來打針，突然就好想你，沒有你在身邊，我只能自己閉著眼睛攥緊拳頭，傻傻想著，要是我的馬吉克先生真的能瞬移就好了，這樣的話，只要我需要他，他就能立刻來到我身邊啦！沒想到回到家發現你真的回來了，看到你的那一刻我的整個世界都亮起來了，就算是感冒了身體很不舒服，但我依舊覺得整個人都變輕快了，可是你對我冷臉，還那樣對我….……其實，沒有遇到你之前，我一點也不怕疼，可堅強了，高一有一次凌晨一點半了我還自己去醫院看病呢！可是後來你一直寵著我，把我給慣壞了，我現在都開始害怕打針了，都怪你~」

  「乖寶，對不起~」馬嘉祺輕柔地摸著我的後腦，扭頭親了親我的側臉，低聲說：「有哥哥在，你不用堅強！」

  沒等我開口，馬嘉祺又輕言道：「要是時間能倒回就好了，我一定早早地找到你~」

  我的眼淚滑落在他肩膀的羊羔絨衣領上，微微吸了吸鼻子，突然想跟他解釋昨天的事情：「我…程諾.……昨天……你想聽嗎？」

  「不用了乖寶，那四個字足夠了，昨晚是哥哥無理取鬧，嚇到你了，我保證沒有下次了。」他安撫性地拍了拍我的後背。

  「哪四個字？」

  馬嘉祺貼到我的耳邊：「我只愛你~」

  說完他悠悠地直起身，用拇指肚給我擦了擦掛在眼角的淚水，毫不猶豫地吻上來，我獃獃地坐著，他再次貼近，想吻我的唇，我立刻伸出手捂住他的嘴，「不行，都說了會傳染，你唱歌那麼好聽，一定一定不可以生病，知道嗎？」

  「哥哥抵抗力強，沒事的。」他握住我的手，輕輕揉搓著手背，再次向我靠近。

  我往後靠了靠，繼續躲開他。

  眼看著他越貼越近，落落的聲音突然從耳畔傳來，「哎呀，我是不是破壞什麼了啊？」

  馬嘉祺聽到聲音之後立刻退了回去，傻笑著撓了撓後腦，我尷尬地開口：「落落，有人看我生病，想乘人之危，幫我教訓他！」

  落落會意一笑，轉頭看向馬嘉祺：「能借你家寶貝安尋七幾分鐘時間嗎？我跟她說幾句話。」

  馬嘉祺擺出一個『你請』的動作，微笑應她：「當然，那我去給你們買點熱飲~」他走之前又不放心地回頭看了看針水，「麻煩你幫忙留意一下，我盡量在拔針之前回來。」

  時光跌跌撞撞，人群來來往往，他依然是他，我們依然還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