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章 翻臉

  就在張興明和方式雲閑聊的檔口,許環山已經帶著下人,見到了許舒。

  「這雙雲履,是你大伯娘做的,她一個婦道人家,整日里操持這些針線,活計一般,你多多擔待。

  這兩件袍子,是你濟水侯夫人昔年送給老太君,老太君又轉賜給了你大爺爺,大爺爺一直沒捨得用,監獄陰冷,特意著東都劉家巷的老裁縫給趕製的,他有個綽號叫千絲手……」

  許環山口中滔滔不絕,此刻,許舒的囚室內,擺著三副挑擔。

  每副挑擔里都壓了沉甸甸的貨物,這些貨物涵蓋吃的,用的,大到皮毛毯子,小到挖耳勺,足見是用了心的。

  這已經是許環山第四次來了,每次都只是探視、敘舊,間或帶來些吃食和日用品,一旦許舒流露出不喜,他便立即告辭。

  許舒已經適應了許環山的節奏,一邊吃著許家精心挑選的東都名小吃,一邊翻著許環山帶來的東都正流行的《凡間遊記》。

  「這小崽子,真箇是難搞。」

  許環山心中暗罵,他介紹得口乾舌燥,奈何許舒全無反應。

  他暗道,已經四回了,就是塊頑鐵,也該捂出些溫度了吧,當下,他深吸一口氣道,「小舒,你的案子,我看快要了了,出來后,不管是不是還在諸劍山履職,你大爺爺都希望你回家住去。

  西院是我以前住的地方,你大爺爺盼著你回去,將我趕去了我在外面的宅子。

  現在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到時候,我親自給你搬家。」

  「再說,再說吧。」

  許舒滿口核桃酥,噴香撲鼻。

  「這個,這個,有一件事兒,還得請你配合一下。」

  許環山咬了咬牙,決定還是將來意道出。

  「趙家想要偷天弓吧。」

  許舒眼皮都沒抬一下,風輕雲淡的一句話,險些將許環山震飛出去。

  他不辭辛苦,往來諸劍山四趟,送了無數看似溫情脈脈能拉近感情的東西,鋪墊得這麼辛苦、這麼久,正要道出緣由,卻被許舒先說了出來。

  這種感覺,比挨了一悶棍,當讓許環山難受。

  「你,你知道了?」

  「若不是許松年嫖宿案,被趙家拿住把柄,你許環山也不會顛顛兒往我這兒跑,東西不錯,辛苦了。」

  許環山呆若木雞,當許舒道出許松年嫖宿案,他就知道再無僥倖,這傢伙全都知道了,前面的裝知心大伯,當運輸大隊長的辛苦,全踏馬白費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趙家的東西,你還是不還?」

  許環山強壓著火氣問。

  「憑本事搶來的,憑什麼還?對了,下回再來的時候,給我帶床軟墊,床板太硬,睡得著實不舒……」

  「孽種!」

  許環山嘶吼一聲,臉上的青筋都綻出來了,他指著許舒怒喝道,「你算個什麼東西,就是你老子許停雲,當年也不過是我腳下的一條狗,你敢戲耍老子,老子要你……」

  哐!許環山的身子飛了出去,下一瞬,他的脖子被許舒掐著抵在了牆壁上。

  許舒平靜地道,「我此番入東都,原想著你們不來找我,我也不來找你們。

  你們的恩怨,你們自己消磨。

  奈何,你們偏偏要跑到我的面前來招搖,把他驚動了,現在大家誰都不要想消停。」

  說罷,許舒一拳鑿在許環山小腹中,痛得他慘嚎一聲,吐出大口黃水。

  許舒所謂的「他」,正是前任許舒。

  準確的說,是前任許舒留在腦海深處的記憶團。

  許家人的出現,觸發了這些記憶團。

  陳敞的靈魂和許舒的身體,融合得很奇妙,大多數情況下,陳敞就是用自己的靈魂掌控著這具身體。

  可當有高度情緒積累的記憶團被消解后,他便會融合繼承許舒的情感。

  比如,姐姐許優、外甥女明月。

  她們沒出現前,許舒對她們完全無感。

  可當她們出現后,記憶點觸發,過往情感不可抑制地被帶入他的靈魂。

  如今,不是親人,也是親人了。

  東都許家也是這般,即便他聽了便宜奶奶雲裳和便宜爺爺許鶴年的虐戀和悲慘遭遇,他也只當是聽了個故事,完全代入不了感情。

  因為前任許舒沒有這個記憶團。

  所以,他此番進東都,只盼著許家別來找自己,自己自也不會去招惹許家。

  可當作為許家代表的許錦第一次出現在許舒的寢室后,前任許舒對許停雲的情緒點一下被觸發,前任對許家的厭惡,再度完整地被現任許舒繼承。

  許環山當然不明白許舒說的「把他驚動了」是什麼意思,他只知道此刻的自己痛苦萬分,亦後悔萬分,為何要接這麼個破任務。

  哐的一聲,門被推開了,卻是外面偵知到了裡面的動靜兒,許舒鬆開手,許停雲的身體如破布袋一般從牆壁上滑落下來。

  「好大膽子,在這裡還敢動手?」

  衝進門來的白衣管事厲聲喝道。

  「這是我家事,旁人不必摻和。」

  許舒淡然說道,隨即又是一拳。

  許環山哇地一下,又噴出一股胃酸。

  白衣管事知許舒兇惡,趕緊拖了許環山離開。

  許環山去后,許舒暗暗後悔,後悔打錯了地方,弄得滿地酸臭,還得自己接水沖洗。

  忙活一陣后,室內總算潔凈。

  許舒將許環山送的一堆物件兒,全收進綠戒中,坦然地上床睡了。

  一覺睡醒,眼皮上竟有刺目的光亮傳來。

  許舒吃了一驚,翻身坐起,正有陽光從西側的窗戶射入。

  他正好奇怎麼來的窗戶,以為自己睡夢中被挪換了地方,低頭一看,床還是那張床,新鋪的褥子還有淡淡的玫瑰香味兒,這都是許環山孝敬的,錯不了。

  「行了,別瞅了,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許舒一抬頭,便見西邊的角落裡坐著一人,不是黃仲勉又是何人。

  他搖了搖頭,終於搞明白,異變是陣旗存在與否造成的。

  房子還是那間房子,以前有陣旗控制,彷彿置身於密室。

  現在陣旗挪走,立時恢復原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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