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雪夜無聲
王懷望著漫無邊際的天空,剛才的一切就像從未出現過,只有茫茫雪花依舊漂浮著。
他知道,那些人,那些事,都是秘密。
而自己,只是他們手中的玩物罷了。
王懷一手扶著暈倒在地的趙文宣,一手捂著胸口,忽然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兄弟,咱們回家了。」
王懷噗了一聲,把嘴裡余血吐出,將趙文宣背在身上,還沒走上幾步,就摔倒在地。
兩人隨著下坡一直往下滾,沒一會,成了一個小雪堆,身上沾滿了白雪。
「文宣。」王懷倒在厚厚地白雪中,用力向前爬著。
「咳,咳。」趙文宣咳嗽幾聲,蘇醒了過來,他伸手想撐地坐起來,可是雪花柔軟,又噗通倒在雪地之中。
「王懷,你走吧,帶著我你走不出這邊雪地的。」趙文宣摸了摸嘴角的血跡,眼神不再像之前一樣冷冰冰,顯得格外溫柔。
這眼神,王懷不喜歡。
王懷不知道趙文宣到底修為如何,但如果不是有趙文宣擋在前面,王懷早就死在秦天的巨劍之下了。
「千里雪峰雖好,可不是我們久留之地。」
趙文宣嘴角一揚,似乎破天荒的露出了笑容。
「我本一奴隸,鬼運算元老人家不嫌棄我,將我留在後院,你王懷既是鬼運算元的傳人,又廣場有恩於我,算是我的主人了,無論何時何地,付出任何代價,我都會救你的,你沒必要為了一個奴隸拼上性命。」
趙文宣看出王懷的心思一般,這次說的話比較多。
「奴隸?文宣,你知道嗎,在我的家鄉,沒有奴隸,大家人人平等,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以後有機會,我帶你去我家鄉玩玩,你肯定喜歡。」王懷依舊慢慢地向前爬著。
「好,好,你這話對師姐說了幾千遍了吧,說實話,我倒是真想去看看。」說完后,趙文宣已經暈厥過去,臉上還保留著方才那種微笑。
王懷不知道趙文宣到底經歷了什麼,看著笑容,似乎一切都得到了解脫。
可是,王懷解脫不了。
終於,他緩緩站了起來,再次背起沉重的文宣。
站起,
跌倒,
再次站起,
再次跌倒。
「文宣,你別睡,你醒醒,你不是奴隸,你還有我這個兄弟,」
「你還有許一思,還有胖子,還有一群等著你解救的人。」
王懷一步一步踩在厚厚地白雪中。
每一片雪花落在文宣身上,都給王壞加了千斤之重。
「啊……」
王懷突然咬牙朝天大吼一聲,一個二十歲的人,卻發出百年蒼老般的咆哮聲。
他雙膝跪地,良久,雪覆蓋了他們兩個。
漸漸地,融入大地一片白色之中,猶如平地上凸起的一塊小石子,如此平常而渺小,渺小到沒有一絲生息。
一天。
兩天。
三天過去了。
直到第四天的一個寒風呼嘯的夜晚,渺小的雪堆動了下。
接著,上面的雪一片一片掉落下來。
夜色中,一個雪人開始站起了右腳,接著又跪了下去。
如此幾十次后,雪人終於站了起來,在他身上還有另一個雪人。
雪夜無聲,白了人頭。
那人繼續往邊城方向走著。每走一步,大地上便多了一個厚重的腳印。
三十餘里的路,他足足走了三天三夜,最終來到了寒蒼江前。
「文宣,我們回來了,回來了。」
王懷依舊背著趙文宣,看著眼前一堆堆秦兵屍首,遠處有的地方還有一些被老鷹吃剩下的白骨。
上面覆蓋著白色雪花,骨頭上閃爍著絲絲血色。
即使白如雪,也洗不凈人間鮮血。
這些躺在異地戰場上一動不動的士兵,如果他們意識,是否還能感覺的到在秦國的某個地方的閨房中,有個人還在夢中與他痴痴纏綿呢。
沒一會,王懷眼前似乎看到幾個身穿黃色戰甲的人。
那些人揉了揉眼睛,握緊手中長矛,小心翼翼地朝屍堆處走來。
前方有人忽然喊道:「是大將,是將軍呀。」
「大將軍還沒死,兄弟們,我們的大將軍還沒死。」
王懷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樣,只覺得這世間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朦朧。「胖……子。」
遠處邊城牆上,一個女子站成了雪人。
七天七夜,她幾乎沒有動過。
直到士兵們抬來兩個人的時候,她動了。
她不僅動了,還哭了。
七天七夜的寒冬她沒有哭,這一次,她哭了,哭聲不大,卻令人敬畏。
良久,她裂開的嘴唇動了動,問道:「是他嘛?」
「是他們,是大將軍跟文宣將軍。」
城內士兵一個傳一個。
原本寂靜地邊城,就像過年一樣,全城熱鬧了起來。
人群紛紛朝城門口擠去,中間留出一條道路。
「讓開,速送軍帳大營。」
「你,去通知魏無病將軍和華先為將軍,你去叫太醫來大將軍賬。」
兩個冰冷的身軀任由他們擺弄著。
王懷只覺得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他好像記起來了,記起混元界這個王懷的所有的事。
「魔童,魔童。」
王懷驚的一身冷汗,直坐在大床上。
身邊是華先為跟小明。
「大將軍,你終於醒了,太好了,太好,你這幾天一點呼吸都沒有,太醫說能不能醒來就要看你自己了,真是嚇死我了。」小明就像是個孩子一般,眼淚嘩嘩往下流。
「王兄。」華先為看上去也一臉憔悴,應該是幾夜未睡。
「華兄。」王懷輕輕回了一句,隨即轉頭摸了摸小明的頭,笑道:「瞧你這哭相,沒死都要被你哭死了。」
「哦,對了,文宣呢?他怎麼樣了?」
華先為沉默了一會,還是答道:「文宣傷勢比你嚴重,太醫說醒過來的幾率很低。」
王懷咳了一聲,說道:「背我去。」
「去哪,大將軍,你這才醒來,太醫說了,醒來后要多多休.……」
「休什麼,不背我就自己走了。」王懷打斷小明的話,說著伸出腳準備下床,腳還沒著地,就摔倒在地。
「小明,背他去吧。」華先為從衣架上取下魏揚送的那件棉襖披在王懷身上。
趙文宣軍帳內只有許一思一人。
許一思臉上的傷開始慢慢結巴,她也沒有戴面紗遮擋,而是上前行禮道:「大將軍。」
「快起來,文宣怎麼樣了?」
「太醫說,七天之內醒不來,就永遠醒不過來了,還有四天時間。」許一思緩緩道。
「放心,文宣一定會醒來的。」
「無論他醒不醒來,我都會跟隨他。」許一思緊緊握著文宣的手。
「你讓一下,讓我摸摸文宣的手。」
許一思鬆開手,扶著王懷坐在趙文宣床邊。
忽然,一道真氣將三人震退到軍帳外。
只見賬內混元玄書快速旋轉在王懷身邊。
許一思三人被真氣阻擋在外,一時間進不去。
華先為見王懷口角留著血,急忙大喊道:「王兄,你想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