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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一語揭過

  沈恩來再次跪了下去,這次直接頭垂地,重重磕了個響頭,然後響起的語氣帶著堅毅。

  「顧楚升藐視我大魯法規,在太學內妄圖姦淫幼女,此其罪一也。」

  說到這兒,沈恩來再次磕了個晌頭。南懷瑾看著沈恩來的身影,罪,一嗎?他突然意識到,也許這件事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顧楚生企圖戕害我大魯太子殿下,蔑視皇權,不把天家威嚴放在心中,其罪二可誅!」

  『戕,戕害太子殿下?』沈恩來的話瞬間激起驚濤駭浪,聞及此言的人皆是臉色一變。饒是顧楚升聽見沈恩來的話都瞬間驚楞,待到反應過來時,這才脫口而出:「一派胡言!」

  而皇帝此刻臉色已經生變,他的一雙銳眼一一掃過沈恩來,顧楚生,太子,最後落到三皇子的身上,不過須臾,便收回目光,望回沈恩來。

  「謀害皇族是大罪,陷害此罪亦是大罪,你可有證據?」天家語氣不怒自威。

  「民女不敢欺瞞皇上,證據在這。」只見沈恩來伸手從衣襟里摸出一張帛紙,雙手捧高呈托舉狀。溫文帝朝身邊的宦官使了一個眼色,那名宦官立馬小跑下去接過沈恩來手中的帛紙呈給皇帝。

  「此乃顧楚生在兩年前的瘟疫中,買通大夫,延誤診治的證據,其心可誅。」

  兩年前,以京城為中心,四周開始爆發瘟疫,來勢洶洶,屍橫遍野,恍若人家煉獄。官府設立隔離區,防止擴散風險。然而,這對於隔離區的人來說,卻是煎熬。死亡的恐懼日日圍繞,每日被限制在這方圓之內,甚至失去了自由,暴亂時時在發生。官府派兵鎮壓,衝突從未停止。也是在這個時候,太子溫行簡毅然決定,挺身深入隔離區。他的出現帶給了隔離區希望,安撫了所有人的情緒。同時,也給他帶去了隨時會被感染的危險。

  而一旦溫行簡在這場瘟疫之中意外身亡,皇位就毫無懸念落到了三皇子溫行仁的頭上,所以,顧楚生設計也說得過去。

  「這份證據,你從何而來。」溫始皇看完帛紙,問向沈恩來。

  「回皇上,民女因為被顧楚生調戲未成,心有憤懣,本想進到顧楚生房間破壞一番,卻沒想到意外發現這份帛紙。此事事關重大,民女不知如何是好,吾皇嚴明,定能查驗清楚真相。」

  溫始皇一雙眼睛牢牢盯住沈恩來,她這番話恐只有三歲小孩會信。如此私密之物,她隨便一翻就能找到?那究竟該說她運氣太好,還是顧楚生為人太蠢?

  「皇上聖明,此物一看就是此女意欲報復特意偽造。瘟疫已經過去一年多了,太子殿下聖體安康,這番言辭根本是無中生有,還望陛下明鑒啊。」

  大理寺卿顧浪高聲痛呼,跪拜磕頭。溫始皇眯了眯眼看著跪在面前的兩個人。沈恩來,沈家…溫始皇抬頭將目光望向不遠處的兵部侍郎沈烈。沈家,三皇子黨…

  迎著皇帝審視的目光,沈烈只覺得頭皮發麻,他在心底暗罵一聲,趕緊彎腰跑到沈恩來身側,跪拜磕頭。

  「聖上明鑒,小女實是害怕陛下受人欺瞞。也許是小女年幼,被人利用也不自知,恐聖上看在幼女一片赤誠之心的份上,網開一面。」

  沈烈此話直接駁了沈恩來,他還是不願意得罪三皇子,臨到此刻,他也需要表忠心。沈恩來攥緊拳頭,極力剋制住自己。

  南懷雲看見沈恩來匍匐在地上的背脊在小幅度地發顫,沈姐姐,現在應該很難過吧。唯一的父親站了出來卻是否認她,完全沒有問過她的意見,那晚,顧楚生傷害的對象也有沈姐姐啊。

  寂靜,沒有人再出聲,所有人都在等待皇帝的判決。

  「高朗,此事交由你去查辦,務必調查清楚。」溫始皇大手一揮,此事便下了結論。

  「臣遵旨。」一名中年男人抱手彎腰行到中央對著溫始皇行禮高喊。

  然而沈恩來的心卻是一沉,高朗,大理寺常務,顧浪的人…溫始皇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沈恩來知道,皇帝真正想要保的是顧楚生背後的人,三皇子。而他這樣做,也是在告訴所有人,此事到此為止,皇家對溫行仁的偏寵向來過分。

  沈恩來突然覺得一股無力縈繞在心頭,這個秘密是兄長設計所得,這是制衡三皇子的一個籌碼。

  沈恩來知道這是前太子遺孤手中的一顆棋子,本不應該在此刻被她隨便用來對付顧楚生。可是她不是兄長,這天下究竟是那前太子遺孤來當,還是太子溫行簡來,對她而言並沒有太大不同。她不管皇位,她只管自己心中所求,顧楚生不該如此輕易逃掉。

  然而此刻,皇帝一句輕飄飄的話卻將此貶得毫無用處。他卻忘記了,在這場計謀中,被圈進其中的不僅有太子,還有那些因為疫情而被奪去生命的百姓,他們或許是一個家的希望,是父親,是母親,是孩子。是一條條鮮活而又無辜的性命。卻因為皇家這骯髒齷蹉的皇位之爭,白白斷送了一生。這皇位,他也不配。

  「陛下——」沈恩來的無力和蒼涼被太子溫行簡的聲音打破。

  「正巧疫情時隔一年,因為瘟疫遭受損失的家庭,微臣請求陛下能夠在今年適當給予補償,減免稅收,以彰顯我天家仁厚愛民。」

  在疫情爆發那年溫行簡便有此請求,但是那時因為疫情國庫吃緊,溫文帝駁回了溫行簡的請求。直到今日,溫行簡再次提出,為的就是皇帝對他的愧疚。

  太子與三皇子的鬥爭雖是暗鬥,但是已經人盡皆知。沈恩來所告之事,在場眾大臣心中自有明鏡,只怕十之八九為真。皇帝自然也知道,然而他在選擇高朗的同時,也意味著他放棄了太子的公道。

  沈恩來看著走到前方彎腰的溫行簡的背影,利用皇帝的愧疚可以做的事太多了,這步棋應該走在朝堂之上,可是溫行簡沒有猶豫還是用在了百姓的身上。他的仁厚是刻在了骨子裡,滲透進血液里,和他的父親弟弟都不相同。

  沈恩來突然覺得,也許一切沒有那麼糟糕,一切都還有希望。

  「太子所請合情合理,准!」

  「陛下寬厚,乃我大魯百姓之福。」

  「陛下,」

  「陛下!」

  沈恩來剛剛開口,溫行興更大的聲音將她的聲音蓋了過去,若說這是意外,那當溫行興疾步上前,擋在她面前時,沈恩來知道,他就是在攔下她。

  「陛下,蹴鞠比賽時間已經耽擱許久了。」

  「好,那就準備準備開始吧。」

  沈恩來沒能說出口的話就這樣飄散在了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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