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癒合了
破廟裡。
綠蘿死死的跪在地上,額前微微泛紅,紅著雙眼,抽噎著一遍又一遍的說著。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她的身後躺著,衣衫不整,蓬頭垢面的王夫人,仰面而躺,地上一片紅,原本拱得高高的肚子,小了一大半。
臉色蒼白,眼睛緊閉,整個人軟綿綿的,沒有一絲活人氣息。
旁邊放了一把帶血的匕首,和兩個竹編小搖籃,搖籃里鼓鼓的,明顯的裝了東西。
但因上面蓋了一張薄薄的小棉被,看不清是什麼,也聽不出來是什麼。
他們的對面,有一個坐在輪椅上風華絕代的小少年,和一個十六歲左右的帶刀侍衛。
旁邊還蹲坐著一頭,三人大的成年棕熊,「嗷嗷嗷……」
眼神兇狠的盯著跪在地上的綠蘿,發出了狠狠的嗷叫聲。
王桐進來時,看到就是這幅場景。
熊!輪椅!這不就是京里來的那位爺嗎?
聯想前幾日發生的種種,再看看那幾位爺的神色,突然間想到了什麼。
猛的身體一軟,雙腿控制不住直哆嗦,如果不是旁邊的衙差攙扶著,怕是要直接倒下去了。
「夫人……這是怎麼了?」反正都要死了,還問什麼安,自家娘子才是最大的。
管他什麼大官!他王桐今日!豁出去,不要烏紗帽了!
「老爺~嗚~」
「我道是誰呢。原來是王大縣令家的夫人,難怪,呵呵,非要生子。」
時顏之一陣冷笑,嘲諷道。
王桐,本地一個九品芝麻縣令,家中有一老母親,十四年前,還是個窮秀才時,就曾迎娶一位同齡女子為妻。
那位女子也曾為他誕下過兩個孩子,不過都是女兒,為這事,王家的那位老夫人,可謂是鬧翻了天。
一哭二鬧三上吊,終於,在兒子的「積極」配合下,將那原配夫人連同一起生下的兩女兒丟出了大門。
說來也是巧,這間破廟,剛好就是那三母女被野狗撕咬身亡的遇害之地。
這位續弦夫人怕也是聽說了,這位王大縣令的過往光榮事迹,所以才會拼了命,要往天女宮求子的吧。
真是可悲,又可笑。
綠蘿的哭喊聲,和時顏之的嘲諷聲,讓王桐的臉青一陣,白一陣,想都沒想,就破口而出。
「下官自知,家中醜事不為人所恥,但下官為任,多年從未有過失職之事,任職期間也是勤勤懇懇,不知爺,為何要如此對待下官的家人!你就算再位高權重,也不可,濫殺無辜。公道何……」
說著說著還哽咽了起來,渾濁的雙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的蒙上了一層水霧。
「嗚~嗚~我不就是想要個兒子嗎?我想要個兒子有錯嗎?」
時顏之:「……」
他都還沒開始罵人,怎麼就哭了?這人是靠哭當上縣令的嗎?這哭相是又丑又慘,所以,他是接著罵?還是接著,聽他哭?
突如其來的鬼哭狼嚎,讓躲在小齊懷裡的小芭探出了個頭。
這老頭誰呀?一大把年紀,還哭那麼傷心,不會是死老婆了吧?
咦?這女娃娃打哪來的?怎麼從熊肚子里出來?該不會是他夫人生的,吃進去了?拉出來的?
王桐又展開了他……無極限的浮想。
「你誰呀?」兩人大眼瞪小眼,異口同聲。
「哇嗚哇~哇嗚~」
他不就問了一句嗎?怎麼就哭了呢?
他好像忘了,他自己也是被人問了一句就哭成這個鬼樣了。
不對呀,這小女娃,沒哭呀。
哭聲好像是從籃子里傳出來的。
拖動著不受控制的腿,往籃子方向走去。
慢慢蹲下,感受那清晰的哭聲,顫抖的雙手,拉開了籃子上的小棉布。
一個皺巴巴的小孩,正揮動著手腳哇哇大哭。
揭開另一個小籃子亦是如此。
「相公~」細如蚊子的聲音傳來。
王桐扭頭看了一眼,他的小娘子正半睜著眼,笑眯眯的看著他。
「你沒死!你還活著!還活著,我們的孩子也活著。」一改哭相。
而且還是雙胞胎男孩……
綠蘿懵了:「老爺,夫人一直都活著呀!」
什麼時候死,她怎麼不知道?
「那你哭什麼!」
「小妹妹說要給夫人接生,可是接生哪裡用得上刀,奴婢,奴婢……就以為這位公子的妹妹是要對夫人行刺,一時沒搞清楚,就拿針劃了一下她的手,那位小公子說,要奴婢自劃一刀,奴婢一時害怕,就忍不住……哭了。」實在是他們的眼神太恐怖,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寡了。
「那你把這籃子蓋那麼嚴實幹什麼?」
「奴婢沒生過娃,不知道呀,不都這樣蓋被子的嗎?」村裡的老人家不都這樣蓋被子的嗎?綠蘿一抽一抽的委委屈屈看向自家老爺,好像在說,我沒有錯呀,蓋得多好。
王桐:「……」
所以……他剛剛都幹了些什麼蠢事?王桐現在只想一磚頭把自己砸暈過去,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不行,他要暈,旁邊的人千萬不要來扶他,千萬不要來扶他。
一刻鐘,破廟裡,此起彼伏地響起了一片求饒聲。
「下官知錯,請求責罰。」
「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求公子大人有大量,饒下官這一回吧!」
「求公子,放過奴婢吧,嗚~」
連自家的老爺都要向這位公子磕頭,綠蘿只覺得自己的人生一片灰色……沒有光了,嗚嗚嗚~
小芭睜著她的汪汪大眼睛,一臉崇拜的看著自家五哥哥,哥哥真厲害,話都沒說,這些人就嚇哭了。
「哥哥,求抱抱。」
「好。」眼底那抹好不容易升起的笑意,在見到小手,包著的那塊小白布上時,瞬間消失殆盡。
「哥哥,不疼。」
她沒有說慌,是真的不疼,如果不是包紮的快,被針挑破皮的那個小口子,應該都快要癒合了。
「疼,就說出來,不要害怕哥哥為你做主。」
「就是小姐,你不要怕,還有我們呢,那根針那麼大,戳下去肯定疼壞了。」
「就是,小姐好心好意幫你們,居然還傷人,真是太過分了。」
「嗷嗷嗷嗚~」就是,就是。
這話聽得小芭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但心裡卻暖暖的,也怪她剛剛舉刀的時候太兇殘了,引了誤會。
聽著幾人的指責聲,跪在地上的兩個人,頭越埋越低,越埋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