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第一次談話不歡而散。

  裴元莫名認定她就是巧兒，喬巧知道這個巧兒就是那個禍世妲己之後，拒不承認這個身份。

  第二次談話一日之後再次開始。

  「我告訴你，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麼巧兒，我要是巧兒，那我就要在認識你前就破腹自盡！省的你給自己整這麼多戲！」

  她言語刻薄，他也不見生氣，只是安靜的陪著她，任她發泄。

  「你知道什麼叫報應嗎？這就是！你現在只是把我當成她的替代品罷了，因為你知道巧兒永遠不會出現！她已經死透了！」

  他的拳頭握緊了。

  「巧兒你只是忘了自己，你現在回來了，你會想起來的。」

  喬巧才不聽他的更加賣力的說：「你壞了這人間的世道，這裡已成魔窟，凡人近乎死絕，輪迴道早就亂了，無數殘魂就此泯滅，你的巧兒就在其中，是你親手毀了她！」

  「怎麼會是我呢，明明是他為了得到神兵，放棄了你，你當時明明有機會活下來的巧兒，」

  「我說了我不是巧兒，我不屬於這裡，明白嗎？我出現在這裡只是一個意外，我遲早會回到我原來的地方，你最後連假的都不會得到，就只能這麼孤獨的就在這個沒有生息的世界發爛發臭！」

  「不可以！巧兒！絕對不可以，你不能再離開我了，不能！不能！不能！不能！」

  裴元撲過來，抱住她，冰冷的面具觸著皮膚髮涼。

  他突然發瘋，抱著她不撒手，耳邊重複著說不能，喬巧都快要耳聾了。

  「別碰我！滾開！」

  這刺激過頭了，有點失控了。

  「巧兒別離開我！」

  喬巧見掙脫不開，無可奈何。

  「你當初做這一切的時候想過這一天嗎？愛你的人終將和你相遇，她可能是一朵花，一隻蝶，遮陽的雲，溫柔的風，你把這一切都毀了，她還怎麼跟你相遇啊。」

  「時間萬般美好，因為心中有所愛，所以行過山河，都會覺得山河是她，這才是愛的最高境界，你口口聲聲說喜歡她，卻把人間變成人間地獄，我看你的境界還不夠啊。」

  一通情感雞湯說來就來，喬巧像唐僧一樣，試圖用言語將他感化。

  效果並不明顯。

  「你一個凡人到底怎麼驅使的了熾炎神劍的，難道你也是仙人後脈覺醒了仙力？」

  「沒有，巧兒，我不知道。」

  喬巧皺眉，不知道？熾炎神劍被炎火包圍，普通人根本不能觸碰，還有人敢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劍在我手上的時候，我能感覺到它很開心，它就應該為我所有。」

  「這個殺人越貨的理由倒是離譜！那我也可以說自己覺得熾炎神劍在我手上它也很開心，我是不是可以把你殺了？」

  「你要嗎？我給你。」

  ……

  如果她能碰的話她倒是不介意。

  魔宮裡只有裴元這一方小院最為安靜，這裡是裴元的區域，沒有魔族敢闖進來，對她來說最為安全卻也妨礙了她的行動。

  裴元時常貼身不離的伴她左右，她煩不甚煩，好在她假裝肚子痛，哄騙他去煎藥，才稍得片刻間隙。

  她走到院門前沖著那些魔族道：「叫你們魔神大人過來！」

  「我們魔神大人是你相見就能見的？」

  「你告訴他，不要以為佔領了凡界，他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凡界搞不好也要完蛋！」

  「胡說八道！」

  「愛信不信，不見我讓他後悔去吧！」

  喬巧轉身走了沒兩步，便遠遠的見屋頂上躺著一人。

  「黑烏鴉。」

  魔神大人躺在房頂，看著那個脆弱的人類口無遮攔。

  「小丫頭真沒禮貌。」

  喬巧蔑笑：「你們還有禮義廉恥嗎？」

  「關於你剛剛說的，我來了點興趣，你不妨說說看？」

  「你想聽，我就要說嗎？不好意思，我現在心情非常不好，不想說了！」

  下一秒喬巧的脖子就被人掐起，魔神瞬移至身前，臉色陰鬱。

  「你敢耍我？」

  「你，不想，知道三界真相嗎？」

  喬巧吐字艱難。

  魔神轉過頭，不知看向何處，隨即鬆開了手。

  喬巧摔在地上大口喘氣，脖頸一片紅紫，魔神揮揮手，她的傷痕不見蹤影。

  「我可沒多少耐心，現在不會殺你，不是不敢。」

  「我當然明白，所以我想跟你做交換。」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交換什麼？」

  「一些我想知道的事情。」

  「你可以說說看，心情好的話我會回答。」

  模凌兩可，真不吃虧。

  「這樣我先回答你的問題，以示真誠。」

  喬巧提議道。

  「那你說說看，你剛才是什麼意思？」

  「還能有什麼意思？就如九天之境還有你們的九幽之境一樣唄！」

  此話如驚雷，平空炸起！

  「你什麼意思？」

  魔神不再漫不經心，面前這個語出驚人的小丫頭現在不得不由慎重對待。

  喬巧沒什麼意思，都是她猜的，五百年前的九天之境為大凶之卦，此後仙人們更是音訊全無，最主要的是原軌跡中提到過，後世將出現一個由陸晉蕭帶領的全新時代。

  新的時代崛起就註定著舊時代的沒落，二者不可同存於世，神也未必就是永恆，所以喬巧猜測，九天之境沒有回應，是因為順應時代的消亡，而九幽之境與其如太極兩生，相生相剋，必然逃脫不掉。

  「凡界的氣息混雜，而九幽之境孕育魔息，是你們力量的根源，你們沒有道理摒棄自己的家園，所以你們是在逃亡。」

  「你們急著重建家園，所以殺光所有人，輕掃掉所有可能成為的障礙。」

  「九天九重天，九幽分九州，相傳九幽之境由九位魔神分別掌管，魔族好欲，人丁甚是繁榮，為什麼你們連衝破一個鬆動的封印都用了500年？」

  「魔息天洞消失了，它只是一條通往兩界的路，現在路不見了，所以九幽之境現在徹底崩塌了是嗎？而你是唯一一個活著出現在這裡的魔神，因為你不甘，你想和天道對抗。」

  魔神現在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他的目光如實質般盯著喬巧。

  「我贏了不是嗎？你不應該知道這麼多。」

  之前查看過的一些時代資料，加上一些自己的小猜測，喬巧蒙對了！

  「這句話應該改成這樣：普通人不該知道這麼多。」

  喬巧望著他，她已經很明顯得提醒他自己身份不去普通了，他現在應該非常好奇了，喬巧感覺自己就像個神棍。

  「我一人，就足以踏平這個世界，所以不管是誰，只要是我想他死，他就絕對活不了。」

  話里話外透著威脅。

  「我知道的遠遠不止於此，該我問了。」

  「噬心魔能蠱惑人心，摒棄形體的噬心魔還能附身人體控制行動，所以打開封印的究竟是噬心魔還是裴元？」

  「你居然問這種問題？這很重要嗎？」

  「是，這很重要！」

  這直接判定裴元到底是不是原罪。

  「噬心魔的確會放大人的慾望，當一個人被慾望驅使置毫無理智，那麼他將失去自我，可裴元不一樣，噬心魔只是告訴他一些達到願望的方法，他的慾望就自己在增長，他一直很清醒，卻還是拿起了屠刀。」

  「他既然打開了封印已經沒有了價值你為什麼不殺了他？」

  魔神不悅道：「你連續問了我兩個問題。」

  「現在該你告訴我了。」

  喬巧這時狡黠一笑。

  魔神回過神向後一躲，熾炎神劍還是劃破了他的皮膚，灼傷了他的手臂。

  原來裴元已經煎好了葯，沉著臉出現在庭院。

  「滾！」

  魔神陰鬱著臉，被神兵所傷的手臂開始向外侵蝕一時半會癒合不了。

  他冷哼一聲，終是心走不甘的離開了。

  裴元走了過來。

  「跟他聊了些什麼？」

  喬巧歪頭聳聳肩。

  「沒什麼。」

  裴元見她並不想告訴自己也沒有追問只是叫她去把葯喝了。

  「我現在肚子不痛了，就不喝了。」

  院子里兩人一前一後的慢慢走著。

  「裴元，你看看這天，我想晒晒太陽都不行，百木皆死，再無花香，用術法維繫的終究是假的。」

  「如果這一切都因愛而起，那這份愛也太過沉重，沉重到將那位叫巧兒的姑娘也永遠的壓在罪孽的深淵，她是死了或許什麼都不知道，又或許無時無刻都在懺悔。」

  「如果給你一次重來的機會，你還會這樣做嗎？裴元。」

  喬巧停下了腳步。

  裴元望著她的背影，恍惚的想起從前。

  那時候他們都是並肩而行，因為她說，被落下的人容易迷路，要手牽手一起走才不會走丟。

  現在靠近一點都不能了。

  「巧兒，我們珍惜現在不好嗎？」

  「你還是會這麼做嗎裴元？」

  或許他恍惚的時間過長，她又問了一遍，一問一答正好重合在了一起。

  喬巧轉過頭來，已經雙目微紅，飽含淚光。

  「回答我，會！還是不會！」

  人有時候很情緒化，一點點敏感的源頭就能爆發出巨大的悲傷。

  喬巧很難形容這種突如其來的傷感，她只知道自己現在覺得非常的難過，對著裴元的時候，她有時候會有些不知名的心痛，好似自己真的是巧兒一樣。

  裴元看著她已淚雨如珠，面對她的聲聲質問，先是從懷中掏出一方小手帕，在距離她能夠到的地方遞給她。

  「如果我有重來的機會，我不會讓你再掉一顆眼淚。」

  「你這是什麼狗屁回答！」

  喬巧惡狠狠的打掉他的手。

  裴元心底嘆了口氣，不再顧忌，跨步上前，一隻手禁錮住喬巧的兩隻手腕，拿著手帕的手替她擦去淚痕。

  喬巧腦袋躲開就聽見他說：「你想聽到的是什麼，我的答案就是什麼，你想聽不會，那我就不會，你想聽會，那我也不會，因為你根本不會想聽這個。」

  說完他把手帕塞進了她的手上。

  喬巧拿起擦了兩眼。

  「可惜時光不會倒流，你造下的孽，自己這輩子都無法償還了！」

  說完將手帕狠狠的砸向他，轉身快步走了。

  這一幕異常眼熟，可惜喬巧終究沒發現什麼。